冥雪和冥雨留在凤凰居,整理着云似锦带来的一应物品,云麒独自去打探消息。
冥月跟冥霜则随着云似锦到了摄政府——不出盏茶功夫,这个消息只怕又得传遍帝都各府,掀起一番新的风浪。
不过云似锦显然并不在意她引起的骚动,踏进摄政王府,于她来说就跟走在云家后院是一样的感觉,无非就是王府更大一些,更威严气派一些,旁人可能会觉得威压肃重,不敢高声语。
她却只是一派波澜不惊。
王府里很安静,静得空旷,静得毫无生气。
冥月、冥霜引领着她到了东上阁凤栖院,这是摄政王容微的寝殿所在,安静得让人觉得压抑。
殿门紧闭,两个青衣护卫一左一右犹如门神。
“主人殿内,属下不敢擅入。”冥霜微微低头,“主子可否独自进去?”
云似锦看她一眼,声音淡淡:“天色将晚,却也还没到夜半,摄政王府的主人就这般装神弄鬼,见不得人?”
冥月和冥霜没有辩驳,只低头道:“主子恕罪。”
云似锦没再说什么,抬脚迈上石阶。
两个护卫分明没见过她,此时却像是接待贵客似的主动替她打开殿门,随即微微垂首,退至一旁站着,默不作声。
云似锦抬脚走了进去。
目光所及之处,眉心微蹙,终于明白为什么冥月和冥霜总是急于让她来摄政王府一趟。
因为他们家主人的情况的确不太妙。
殿内沉香袅袅,掩盖了空气中丝丝缕缕萦绕的血腥味,可云似锦还是嗅到了那种血腥气中夹杂着的独有气息——蛊虫吸食血液的味道。
她脚步微顿,目光定格在斜对面。
男子阖眼靠在靠窗前的榻上,一头黑发如瀑,衬得一张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袍袖被撩起至肘弯处,露出修长健硕的胳膊,原本白皙紧致的肌肤上遍布着道道狰狞的伤口,每一道几乎都是深可见骨,而他的胳膊就这么随意地横搭在檀木雕花小几上,手腕处微垂,任由鲜血从新鲜的伤口里不停地渗出,紫檀小几面上已经被染红,鲜血顺着小几和他的指尖不停地往下滴落,地上早已凝聚了一滩血迹。
云似锦目光微抬,落在那张苍白无色的脸上。
即便此时脸色白得像鬼,也无法否认这是一张上天精心雕琢过的容颜,眉目冷峻而清贵,姿容极美,削薄的唇微微抿着,即便是在昏迷中也透着淡漠疏离……等等,昏迷?
云似锦皱眉,这才察觉到自己进来这么长时间,盯着他看了这么多长时间,他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不是装睡,而是真的昏迷。
因失血过多而起。
这点时间虽不长,可对于一个掌兵权的武将来说,却是足以被刺客刺杀一百次的危险大忌。
云似锦没什么情绪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往外走去。
冥月和冥霜守在外面还未离开,云似锦径自走出殿门,下了石阶,淡道:“给你家主人请个大夫,我改日再来。”
话音刚落,冥月和冥霜脸色微变,倏地跪了下来。
云似锦眉心微皱:“这是什么意思?”
“主人不让任何人近身。”冥月开口,“大夫也不行。”
云似锦冷笑:“所以他要是快死了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
冥月和冥霜不说话。
“既然如此,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云似锦丢下这句,没再理会两人,径自抬脚离开。
冥月和冥霜见她态度坚决,也没敢再求,表情微黯,起身跟了上去。
一路沉默地走到王府宽阔的前院,前面就是王府大门,云似锦脚步微顿,转头看向尾随上来的两人,淡声道:“你们还要跟着我?”
冥月恭声道:“主人让我们以后听姑娘使唤,姑娘以后就是我们的主子。”
“我不是让你们去给摄政王请个大夫?”
冥月沉默片刻:“属下方才没有欺骗主子,主人是真的不让任何人近身,大夫就算来了也进不得殿,强行闯进去就是死。”
“他现在昏迷不醒。”云似锦道,“方才我进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出手杀我。”
“主子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云似锦漫不经心地挑唇,“不都一样是人?”
冥月低头没说话。
“所以你们打算让他就这样失血过多而亡?”
冥月还是没说话。
云似锦表情冷了些,嗓音寒凉:“这算是对我的威胁?”
“属下不敢!”
冥月和冥霜再一次跪了下来。
云似锦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想就此一走了之,然而她心里清楚那人此时已经非常虚弱,再不救治的话只怕真要去见阎王了,而冥月和冥霜两人的态度很明确,她们无能为力。
真是可笑。
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在自己的府里伤成那个样子,下面的人却连给他请个御医的胆子都没有,若宫里那位太后和朝堂上视摄政王为眼中钉的朝臣们知道此事,只怕说什么都要借此机会弄死摄政王。
云似锦真怀疑他是怎么安然活到现在的,若当年在战场也是这般,只怕早死了八百回了。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想,脚下却再也迈不出去半步,云似锦沉默片刻,转身往东上阁的方向走回去:“给我准备一盆温水,一把剪刀,尽量多的外敷药,以及一些干净的纱布。”
冥月和冥霜闻言,精神一震,立即领命去办。
云似锦回到殿内,看着他还是那般一动不动昏迷的状态,眉心蹙起,随手撕下了自己内衫一角,简单把某人还在渗血的手臂包扎了起来,然后扶起他右边没受伤的胳膊,半扶半抱着把他挪到了内殿床榻上躺了下来。
男人没醒,毫无知觉似的。
冥月和冥霜两人效率极高,云似锦刚把容微放平在床上,两人就把东西准备好送了过来。
只是二人都站在殿门外,显然没有进来的打算。
“主子,东西都准备好了。”
云似锦转身走出去,把东西都接了过来,淡道:“殿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