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微嗯了一声,也没阻拦。
只是在云似锦转身往外走去时,他才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她纤长的背影,直到那一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也没舍得移开目光。
“主子。”冥月刚端着厨房熬好的白粥过来,就看到走出来的云似锦,“粥熬好了。”
云似锦道:“送进去给你家王爷吧。”
冥月脸色一变:“主子这是要走了?”
“你家王爷已经醒了,我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云似锦瞥她一眼,“我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了,我不会成为摄政王府的王妃,你们也不必再称我为主子。”
冥月唤了个侍卫过来,把手里的托盘给他,转身走到云似锦跟前:“属下是要跟着主子的,就算主子不做王妃,也依然是属下的主子。”
云似锦皱眉:“这是什么道理?”
“王爷吩咐了的。”冥月低声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主子您的人,不用再回王府了。”
云似锦表情一顿,看着像是影子一般尾随着自己的冥月和冥霜二人,声音淡淡:“你们家王爷刚醒,需要人伺候。”
“王爷不会让属下进去的。”冥月眉眼低垂,“主子走到哪儿,属下四人就跟到哪儿,我家王爷说了,以后只有主子有权决定我们的生死去留。”
云似锦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还是一左一右那两个侍卫,左边那人手上端着托盘,身体站得笔直,却丝毫没有要把粥端进去给他家主人的意思。
云似锦一瞬间只觉得荒谬,目光落回到冥月脸上:“如果我不在这里,你家王爷是不是不打算用膳?”
“王爷每次都是这样的。”冥月抿了抿唇,低声说道,“以往每个月蛊毒发作,王爷都是独自待在殿内,任何人不许进去,这期间王爷都是滴水不进。”
云似锦道:“那是因为之前他昏迷着,现在人醒了,可以吃点东西。”
冥月还是摇头:“属下不敢进去。”
云似锦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饿着吧。”
说着,径自抬脚离开。
冥月和冥霜也没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当真是说到做到。
内殿雕窗前站着个人,目光沉沉,一语不发地目送着那一抹纤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须臾,低低轻咳一声,一抹血色自唇角溢出,他闭了闭眼,拿过搁在案上的帕子,轻轻拭去嘴角血迹。
低眸看着那缠着白色布条的胳膊,肺腑间仿佛又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撕咬,钻心刺骨的疼,白皙的额头很快就沁出了一层冷汗。
容微单手扶着坐榻,缓慢地在榻上坐了下来,伸手压住心脏的位置,指尖仿佛能触及到身体里那些躁动的东西,一阵阵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云似锦走到王府大门外,看着停在外面的马车,脚下缓缓顿住。
“主子?”冥月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云似锦眉眼疏淡,语气里带着几分确认:“你之前说,你家王爷每次蛊毒发作都需要三日时间?”
冥月点头:“王爷每次待在殿内的时间是三日。”
云似锦没说话。
准确来说,发作的时间应该是两日,这两日里噬心蛊会不断地释放着属于它自己独有的气息,而这种气息会使得它躁动不安,在身体里疯狂地撕咬,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放血可以稀释它的气息,达到安抚它的目的,以此方式来减轻身体里的痛苦。
可失血过多有性命之忧,所以云似锦给他把伤口处理好,包扎了起来。
然而一旦停止放血,噬心蛊释放的气味会卷土重来,在身体里再次躁动起来,直到两日时间过去,噬心蛊度过这段躁动期。
云似锦很清楚噬心蛊躁动起来时,能折磨得人几欲疯狂,比世间任何一种酷刑还要让人痛苦。
她眉心蹙了蹙,想到那位王爷苍白虚弱的状况,若是再被噬心蛊折磨两日,不死只怕也要折腾半条命下去。
沉默地站了片刻,她转身又进了王府。
冥月和冥霜虽是不解,却什么都没问,转身跟上。
她离开的时间不长,走到东上阁发现那侍卫还端着托盘,的确如冥月所言,王府里没有人敢不得允许擅自踏进摄政王的寝殿。
真是听话极了。
就算自家王爷饿死在殿内,也要遵守着铁一般的规矩。
云似锦进殿之前,转头吩咐冥月:“重新去厨房盛一碗粥端过来。”
冥月一喜,连忙应下:“是。”
云似锦踏进了寝殿。
急促的喘息钻入耳膜,她顺着声音转头看向雕窗前的矮榻,眸光微微定格。
矮榻上的毯子和雕花小几因为染了血迹都被冥霜拆了下去,此时宽大的矮榻上,只有那个男人蜷缩着身体卧在其上,一头墨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冷汗涔涔的面容,让人联想到了濒临绝境的困兽。
云似锦眸心划过一道异样色泽,随手把门关上,缓缓走了过去。
恰在此时,容微抬起头,一张煞白的脸上涔涔冷汗,额前发丝被汗水打湿,唇瓣却是死死地抿着,抿得泛白,那双清冷沉寂的眸子里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四目相对,云似锦神色微淡:“王爷身体里这蛊毒,是谁下的?”
容微没说话,眉心紧蹙,薄唇抿紧,脏腑内那只躁动的虫子正在失控地撕咬,一阵阵堪比凌迟的剧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地忍着,素来颀长峻拔的身体也不由微微蜷缩。
云似锦目光微沉,缓缓走到他身侧,看到他脖颈间清晰渗出的一层晶莹冷汗,身上薄薄的衣衫已经湿透,刚刚包扎起来的手臂上纱布染了红色,有新鲜的血迹渗出来……
无处不在显示着他此时正在遭受的痛苦折磨。
好吧。
云似锦知道方才的治伤有些多余,伤口包扎好了,人清醒了过来,却继续承受煎熬折磨……
她好人做到底。
云似锦蹲下身体,把他的胳膊拿过来,缓缓拆开上面的白色布条:“我帮王爷把蛊毒引出来,就当做是对王爷取消圣旨赐婚的交换,然后我们各不相干,就当没发生过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