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菲以为云似锦不识货,主动解释道:“这只翡翠镯子乃是太后娘娘赏赐,价值不菲——”
“我家主子不是嫌弃,也不是不识货,而是不需要。”冥月恭恭敬敬地开口解释,“摄政王昨天刚送了好几套头面和首饰,跟秦姑娘手上这只类似的镯子也有好几对,主子是不缺,多谢秦姑娘好意。”
虽然秦芳菲手里这只翡翠镯子很好,晶莹剔透,色泽饱满纯正,一眼看出是上品,可摄政王送给主子的比这还好呢,而且自家王爷出手大方,一送就是好几套,根本没有按只送的。
云似锦面上平静,心里却叹了口气,冥月扎刀还真是专往人心口扎,刀刀不留情。
秦芳菲神色顿住,随即勉强笑了笑:“倒是我献丑了。”
几套头面首饰,几对极品玉镯。
秦芳菲是相信的,因为今日云似锦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本就价值连城,摄政王如此大手笔,既然送了衣裳,又如何少得了搭配衣裳的首饰?
只是她一直以为,那样高不可攀的男子是不会低下头看凡夫俗子一眼的,情情爱爱在他眼里应是俗不可耐,她喜欢他的强悍冷漠,喜欢他的尊贵清冷,喜欢他像高山冰雪一样让人难以亲近。
可为什么,偏偏就有一个女子能让他低下尊贵高傲的头颅,主动送这些定情信物?
秦芳菲缓缓地,动作有些僵硬地把镯子戴回自己手腕上,敛下的眸子里嫉妒疯狂翻涌,她花费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维持温婉的仪态,指尖捏着玉镯时不自觉地使了力,才堪堪能克制着心头激荡的不甘和愤恨。
不过这样的嫉妒和不甘只浮现了片刻,她很快就用完美无缺的笑意掩饰了真实的情绪,再抬起头时,清丽明媚的脸上又是让人舒服的浅笑:“摄政王出手如此阔绰,大抵是对云姑娘动了真心的,真是让人艳羡呢。”
秦翼眼神微深,忍不住深思冥月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摄政王对云似锦的确阔绰,可此番大手笔之下,究竟藏着怎样深不可测的心思?动了真心?这话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那个冷峻无情的煞神哪来的真心?
“云姑娘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让本王敬佩不已。”容暄端起茶盏,打破微妙的气氛,“本王也以茶代酒,敬云姑娘一杯。”
云似锦端起茶盏,虚虚一碰,敛眸轻啜,一盏茶敬了几个来回才喝完。
容暄还想再说些什么,云似锦却已放下茶盏,淡淡开口:“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各位请便。”
“云姑娘请。”
云似锦起身,朝三人颔首告辞,然后转身走出了凉亭。
亭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秦翼和容暄不发一语地注视着那一抹纤细修长的身影,少女身姿纤细,脊背却挺得很直,柔韧线条中隐隐透着孤傲难驯的气质。
待她渐渐走远,容暄才开口:“本王应该相信你的判断,这个少女的确不一般。”
秦翼道:“而且是非常不一般。”
“嗯。”容暄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她周身的气度还真不是靠衣装衬托出来的,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非常符合她的容貌和气度。本王甚至觉得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身衣服。”
秦芳菲红唇紧抿,眼底色泽暗沉。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去查。”秦翼语气冷冷,“不能让云似锦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去哪儿查?”容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底青花纹茶盏,视线远远锁着上了马车的少女身影,“云城?”
秦翼看他一眼:“云似锦不就来自云城吗?想要查她的底细,自然得先从云城查起。”
“暗中查吧。”秦芳菲声音淡淡,“别让她察觉到什么。”
秦翼和容暄同时看向她。
“芳菲,云似锦的出现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原本的计划里也没有她,所以她的存在是多余的。”秦翼沉冷说道,“你不用过多地在意她,因为她早晚还是会消失。”
容暄点头:“不管她来自何处,既然她原本不属于大雍帝都,那么帝都这个地界上就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不管摄政王对她抱着什么态度,你都不用担心。”
秦芳菲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你们不懂。”
大概只有女子才有那种敏锐的直觉,方才云似锦坐在这里,她无端就生出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她甚至有种预感,这个女子早晚会夺走所有她在乎的,不管是摄政王妃这个身份,还是其他的……
昨日发出请帖的那一瞬间,她还在想,不就一个商户女吗?也值得太后姑母如此戒备?她还刻意叫来了陆晴晴、陈嘉和安宁公主这几人,就是因为清楚她们的性情脾气——一来陈嘉和陆晴晴最擅欺软怕硬,她们看见云似锦一个商贾女子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无动于衷,总要给些下马威才成;二来身份卑贱的商户女一跃成为摄政王的准王妃,对于帝都贵女来说,这简直是个莫大的侮辱。
帝都贵女就算如何不好,大多也是出身名门,从小琴棋书画精心培养出来的才女,其中佼佼者秦芳菲,才是配得上摄政王的不二人选,一个犄角旮旯之地冒出来的商户女算什么东西?
摄政王凭什么无视帝都这么多贵女的存在,去挑选一个出身卑贱的云氏女为妻?
陆晴晴和陈嘉素来捧着秦芳菲,就算只是为了替她出一口气,也绝对会想办法刁难云似锦,秦芳菲就被人当众刁难的云氏女会不会惊慌失措,脸色苍白,甚至是掩面哭泣?
然而并没有。
惊慌失措的不是她,脸色苍白的也不是她。
反而是所有刁难她的人,最终不得不放下贵女的骄傲,低声下气地朝一个身份远不如自己的云氏女赔礼道歉,请求她的宽宏大量,就连自己这个素来被人捧惯了的秦家嫡女,也得三番两次开口说软话打圆场。
这口气,谁能咽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