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几分钟前,夏伊泽刚刚进入幻境中的时候。
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奇特的幻境,明明虚幻至极,却又让人发自内心认为它是真实的。
就好像……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年轻的夏伊泽很快就被眼前的场景迷乱双眼,由于阅历所限,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从幻境中出来,而是被其引导着一步步深入其中。
这是幻境中最可怕的事情,错过了最开始的机会,往后再想要逃脱可谓是难上加难。
显然基兰对于这一点也非常清楚,他认定了夏伊泽无法直接识破幻境,必然会陷入进去,而这也是这次考验的目的与难度所在——他需要依靠自己从环境中挣扎而出。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依靠自己,任何外在因素都无法干预——包括摘星,包括夏伊泽体内的各种能量。
因为他此刻的处境非常特殊,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肉身与灵魂已经分离了,一个还僵直在外界,保持抬手的动作,而另一个已经在基兰无形力量的带动下,去往了独立于这片时空的异空间,两者互不干扰,甚至都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夏伊泽也发现了这点,现在的他完完全全就像个普通人,与刚穿越来时没什么两样——连身体都没有,只有灵魂在飘荡。
在这片美丽的幻境空间游荡了不知多久后,他的意识终于生成了肉身,让他得以以正常人的姿态行走、感受这片世界。
可夏伊泽直到此时还是懵懵懂懂的,眼前的场景在不停歇地切换跳转着——都是些没意义的画面,但是在仙气环绕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妙与诱人。
就好像一副画般,吸引人走近。
夏伊泽开始探索这片世界,他先用那些美的不像话的枝叶草被做成简单的衣服,将自己光溜溜的身子遮挡起来,又拿起一根最笔直的枝杈当作武器,遇到可疑的东西就戳上一戳。
这个世界有花有草,有山也有水,无一不呈现出最美好的姿态,天空之上还有数不清的画卷,每一幅都激发着人心最深处的原力。
那些朦胧的雾气已经消失了,使得这片世界看起来正常了些,但还是斑斓到玄幻。
夏伊泽依旧在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目标——走出去,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自己能做的事——也是最后的执念。
若是哪一刻这股执念消失了,那他也许就永远沉沦在此了。
看似安全的环境之下,实则每一步都蕴含凶险,一旦精神出现疏漏,就将万劫不复。
“来吧……”
“进来吧……”
隐隐约约间,夏伊泽听到有模糊的声音传入耳朵——准确来说并不是传入耳朵,而是直达心灵。
那声音不断蛊惑着他进入天空中的画卷,寻找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夏伊泽的眼神不断在明亮与困惑间跳转,时而清醒时而浑浊。
就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遗忘了许多事情,比如自己为何会来到此,比如自己正在干什么。
似乎他生来就处于这片世界,似乎这里就是他的全部。
“要上去吗?”
他这样问自己,心中有些动摇。
那地方看起来很美好啊,可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地在抗拒呢?
夏伊泽尝试着抬起脚,空气中自动就生成一阶台阶,凭空出现在他脚下,供他踩踏。
一步一步,他很快就能走上去。
“对,就这样,快来……”
那道声音好像更激动了些,应该很期盼他的到来吧。
夏伊泽这样想着,又抬起了脚,可这一次他的脚却迟迟没有落下。
灵魂中有什么东西在抽痛着,一下一下。
“头,好痛。”
夏伊泽抱着脑袋,抵挡那一阵阵的大锤敲击般的疼痛。
“伊泽瑞尔!”
是在叫我吗?
“夏星!”
好像是的……
“夏伊泽!”
是了,我就是夏伊泽。
“Duang!!!”
猛烈的锤击撞在夏伊泽脑海,撞在他的灵魂深处,将他整个身子都撞地跪倒在地。
可这也将一股无比坚定又清晰的意志传达给了他。
“我是夏伊泽!我要从这里出去!”
随着这念头的再度升起,夏伊泽那原本逐渐消磨的精神再次焕发了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再度饱满,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身在何方。
明灭不定的双眸缓缓闭上,再睁开是已然带上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这火焰仿佛具有人性,在嘶嚎,在鸣叫,在反抗着这个世界的压迫与蛊惑。
夏伊泽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天空中来回变化的画卷,似乎这样就能将其洞穿。
“原来如此吗……”
他口中轻声呢喃着,面上平淡似水,与眼中的火焰形成极强烈的对比。
极端的狂暴之中,又有着极端的冷静。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夏伊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断沉淀着,他的心绪逐渐逐渐完全平静下来,但这平静不同于往常的平静,这平静压抑到让人恐惧,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就好像,就好像这股平静随时都有可能化作狂暴的旋风,将所有触碰到的东西化为乌有。
若要用什么东西来比喻的话,就像随时有可能爆发的火山。
而夏伊泽,早已不再受到那些奇幻景象的影响,他甚至能以一个客观的角度去理解这片天地。
就像此刻,那些蛊惑的声音自心间响起,他却全然不为所动。
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声音是假的,画卷是假的,这整片天地都是假的。
眼中的火焰慢慢燃烧干净,但并没有就此沉寂,就在它们燃烧殆尽的那一刹那,新的东西从其中诞生了。
黑与白,泾渭分明。
却同时出现在夏伊泽的瞳孔中。
黑色与白色来回交错,互相融合,彼此就像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在瞳孔中旋转着化作太极。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两仪就是阴与阳,阴阳交融是为太极。
而太极再往上走一步便为无极,是所有能量、所有物质的起点。
夏伊泽将那道坎称为阴阳零点,等他的阴阳太极之力压缩为阴阳零点后,便算是真正登临了无极之境。
当然,那一步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很遥远,虽然在这片空间中他感悟出了就连基兰都没有掌握的太极之力,但对于至阳之力,他还没有接触,因此现在的太极之力十分空虚,看似有阴有阳,实则只有至阴。
他还需要去吸收至阳,然后在让它们慢慢强大,总之要走的路还很长。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领悟到太极之力,说实话,就是夏伊泽自己也不清楚。
自从灵魂深处那重锤敲击声响起后,他就好像顿悟了,所有东西都在刹那间融会贯通,他几乎自然而然的就领悟到了这样的境界。
然而领悟了太极之力的夏伊泽并没有就此满足,他依旧盘坐在地一动不动,双目已经闭上,双手自然垂落与双腿,似乎在感悟什么新的东西。
没错,就在太极显现的那一瞬间,熟悉而陌生的明镜止水再次出现!
明镜止水,夏伊泽做梦都想进入的状态,让他无比痴迷的状态。
每次进入明镜止水境界,他都感觉自己无所不能,这世间仿佛没有能难倒他的事,也没有他理解不了的事。
只要明镜止水,所有东西便都水到渠成。
上一次进入明镜止水时,他借此完成了小周天的运转,也得到了第一缕真正的灵力,也就是他后来所拥有的至阴力,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本来打算等到再次进入明镜止水时,能尽可能多地再制造出灵力,但是身处在这样的异空间,自然不能用常理去揣度。
就好像现在,夏伊泽根本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更别谈吸收他们并进行小周天运转了。
原本体内还留有一些灵气作为备用,但是在之前火焰剑与至阴力大战的时候,所有灵气都用作强化彩色火焰了,所有存储都消耗一空,最后的路也因此断绝。
幸运的是,夏伊泽现在本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至于灵力……以他现在的战力而言,倒也不是很着急。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借助明镜止水状态的加持去破解这个世界。
虽说他已经看穿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但想出去还是有不少难度,其中凶险重重,不依靠明镜止水还真不好办。
“破局的关键应该在……”
夏伊泽垂眸沉思,思绪神游,以极快的速度运转着。
虽然没有了灵识,但他的灵魂仿佛能超越**,神游外界,达到类似于神识的作用。
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空间特殊的原因。
蓦然,灵魂回归,思绪骤停,夏伊泽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些画卷上!”
他抬着头,眯着眼睛看着那些还在变换的画卷。
说来也简单,毕竟这些画卷是此处最特殊的东西,就算猜估计也能猜到它们的不同,但是夏伊泽可不能这么草率。
他必须经过十分仔细的观察,再加上精密的推算,从而得出一个无限趋近于正确的答案。
这可是关乎到他性命的事情,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而现在,在经过了他无比仔细的搜寻与排查后,他几乎就能肯定,这片空间的破解法就藏在这些画卷后面。
至于具体藏在哪里……
夏伊泽自信地笑了笑,起身继续向上走去。
他的速度快了许多,每一步都踏得十分自信而悠然。
与之前被蛊惑引诱的不同,这一次是夏伊泽主动往上走,但相同的是脚下的阶梯,不管他走的多快多凌乱,总能精确无误地出现在他的脚下。
他就这样一点不带犹豫地走到了台阶的尽头——再想往上踏时已经不会有新的阶梯出来了。
而距离他最近的画卷,就在高出头顶不超过二十厘米的地方,伸手即可触碰到。
画卷中的蛊惑声音并没有消失,依旧在夏伊泽心底回荡,甚至比前面所有时候都要强烈,但这些对于此刻的夏伊泽来说都是形同虚设,根本影响不了他分毫。
这幅画中此刻的场景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的竹子出奇地高,偶尔有风吹过,摇摇晃晃下会有零碎的细叶掉落,竹上有飞鸟盘旋,一片和煦。
这样美好的场景,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心动,甘愿留在其中幸福一生。
但夏伊泽却不为之所动,他明白这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若是真被其迷惑而踏入,等待他的怕就是粉身碎骨。
此刻的夏伊泽还不清楚这些都是基兰所为,因此在他看来每一处都是凶险至极,实际上就算他真的走错了路,有基兰的保护,也不至于真的丧命。
在明镜止水状态下,夏伊泽将一切都看得很透彻,他已经捕捉到了这画卷的漏洞。
只见他轻轻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其上。
“破!”
话音落下,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随之响起。
画面开始四分五裂,像极了破碎的镜子,其中场景都变得支离破碎。
等到完全破碎后,新的画面就开始诞生。
画面的主角是一个黄毛少年,夏伊泽看到第一个画面的刹那,所有记忆便涌上心头。
“首先,我必须说清楚——我可不想惹上什么‘恐怖领主’,或者是任何詹努克所说的东西……”
夏伊泽“看到了”伊泽瑞尔的未来,也就是他可能会面对的未来。
他确信,这是真实的画面。
夏伊泽在这伫立良久,消化着得到的记忆,然后他再次迈开脚步,走向另一处画卷所在处。
这一次画卷中的场景是百花齐放,蜂碟争鸣,同样是欣欣向荣的美景。
夏伊泽面无表情,用一样的手法将其捅破。
阵阵碎裂声后,新的画面再次建起。
这一次的画面是血水,以及血水下暗藏的可怕危机。
夏伊泽看不真切,但那股气息他却清晰地感知到了。
危险。
这是他作出的评价。
通过这两次的比较,夏伊泽也得出了新的结论,不出意外的话,画卷中新的画面都代表了关于他的某个未来。
有可能是伊泽瑞尔,也有可能是夏伊泽。
或许还有可能……会是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