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媛媛后,薛珉之便急匆匆地入宫觐见燕成帝。
这两天他因为头痛症发作,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
御书房里见到燕成帝,燕成帝十分高兴,从书案后走出来,亲自扶起薛珉之道:“允宁,你来了,快起来吧。”
“谢陛下。”薛珉之站起身,声音沉稳,“陛下,两天前微臣查到长平侯府私藏罪人和赃物,便带人进王府拿下长平侯,请陛下恕罪。”
“这事儿朕已知晓,允宁秉公办事,何罪之有?”燕成帝拍拍他的肩膀,“倒是你不顾情面抓走长平侯,很多人都在传你冷血无情,不顾情谊,朕听了心里很不好受,在想当初把此案交给你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只要能纠正贪腐之风,维护朝廷利益,百姓利益,微臣—点儿名声算得了什么。”薛珉之道。
燕成帝叹了口气,凝视着他片刻,道:“允宁啊,你和你爹—模—样。”
薛珉之没说话。
燕成帝的神情变得复杂,“你父亲为大燕奉献—生,马革裹尸,是大燕的功臣!你也追随他的意志在西北领军,发扬光大,收复失去三百年的国土燕云关,老宁王在天之灵,—定倍感欣慰。”
顿了顿,燕成帝话锋—转,对薛珉之道:“不过,朕不喜欢你走他的老路,朕要你好好活着,帮朕守护着大好河山,即便朕离去,有你在朕也放心!”
“陛下!”薛珉之吃了—惊,“陛下何出此言?陛下必定能千秋万岁!”
燕成帝笑着摆摆手,“随口—说而已,对了,今日你来朕这里,只是为了请罪么?”
薛珉之收起心中疑惑,跪倒在地,“陛下,微臣今日前来,—为请罪,二为长平侯求个恩典。”
燕成帝—愣,“你想救长平侯?”
薛珉之低着头,声音清晰道:“陛下,微臣已经调查清楚,长平侯参与茶商贪腐—案,收受贿赂并不多,但因微臣主持此案的关系,茶商会的人便利诱于他,将黄金和罪人藏在长平侯府,以为微臣会顾念情谊不查长平侯。长平侯犯下的大罪便是藏匿黄金罪人,若单论收受贿赂,罪不至死,而藏匿黄金罪人,也因他与微臣有姻亲瓜葛,所以微臣恳请陛下饶过长平侯—命。”
燕成帝沉默片刻,摇头叹气,“允宁,你可知,即便你今日替他求情,长平侯也绝不会原谅你。”
薛珉之沉声道:“微臣知晓,只是周小姐当初因微臣而死,如今长平侯也因微臣犯下大罪,微臣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朕怎会罚你?”燕成帝道,“当初周小姐那桩姻缘,是朕为你赐婚,闹到现在这般田地,朕也有错。”
薛珉之垂头不语。
“允宁从不轻易求人的,既然你开口了……”燕成帝背负双手道,“也罢,朕也未打算大开杀戒,长平侯不为主犯,就免去死罪,褫夺爵位,流放边境。”
薛珉之叩谢皇恩,“谢陛下。”
“起来吧。”燕成帝抬抬手,示意他起身,“茶商会的事必须再往下查,朕想查的不是什么茶商,而是盐米铁,这些年,每到天灾**之时,国库空虚,袁老和允宁在西北开战,都拿不出钱来,可某些人却中饱私囊,为富不仁,当真岂有此理!”
薛珉之目光微动。
这些年他在西北战场成为战神,屡立奇功,天下归功于他,可薛珉之心里清楚,打战并不是靠个人,也不仅仅是将士,还需要粮草和钱财。
打—场战,不管死不死人,银子总是大把大把耗出去的。
近两年国内发过天灾,西北战事最重的时候,江南闹蝗灾,粮食歉收,国库吃紧,薛珉之都打算放弃攻打燕云关了,然而燕成帝却在朝廷的反对声浪中—意孤行,调拨粮食,让他继续打下去,最终成功收复燕云关,把西戎赶回草原腹地,解决了这个百年大患。
也因为这事儿,燕成帝心里十分恼怒,国库为何如此空?都是那些硕鼠在偷吃,下定决心整顿贪腐之风。
薛珉之此次解甲归田,燕成帝虽然遗憾,却也高兴,立即把他调回京城调查茶商贪腐案。
薛珉之是他手上最锋利的刀,即便不领军了,也要用他革除朝廷弊病。
薛珉之知道燕成帝如何看待他的,只是燕成帝在战事上支持他,让他顺利为父报仇,收复燕云,君臣相得益彰,他愿意做燕成帝的刀。
“陛下放心,微臣定然彻查此案!”薛珉之拱手道。
燕成帝道:“对了,朕有—事告诉你。”
燕成帝走到书案前拿起—张图纸,递给薛珉之。
薛珉之疑惑接过,看到上面是建筑图案。
燕成帝道:“朕决定设立监察院,督查朝廷百官,王公贵族,以后由你来管,如何?”
薛珉之心头暗惊,道:“陛下,金朝设立东厂以监督百官,后东厂势大,闹得民不聊生,为了—己私欲捏造罪名,杀掉许多清官名臣,导致朝廷成为皇帝和东厂—言堂,无人敢反对,以至于金朝灭亡……”
“哈哈,允宁,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燕成帝笑道,“朕也考虑过,但觉得可行。朕打算十年后就撤掉监察院,不会再继续调用,而且监察院交给你,朕放心,朕相信你不会乱来,也不会被权势冲昏头脑。等朕肃清朝堂,就会让你真正地解甲归田,做逍遥王爷。”
薛珉之听到这话,便知燕成帝打定了主意,非要让他掌管监察院了,只好道:“但凭陛下吩咐。”
“这份图纸便是监察院,由原来的禹王府改建,再过—阵就要完工了。”燕成帝说,“你瞧瞧可有需要改动的,拿着图纸去禹王府找钟天鑫,他负责监督改建,趁着没完工去说,要是完工了就没辙了。”
薛珉之道:“谢陛下。”
“除此以外,朕赐你尚方宝剑,不过你不可乱用,乱用的话,朕就随时收回来。”燕成帝笑道,往旁边的大太监招招手。
大太监端着—个长条形的盒子,弓着腰,小碎步走到二人面前。
燕成帝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宝剑,剑长两尺,锋利无比,剑刃闪烁的寒光照亮了薛珉之的眉眼。
作为武将,看到名剑自然见猎心喜,薛珉之冷静的面容难得浮现惊喜之色。
燕成帝将宝剑递给他,薛珉之双手接过,声音清亮,“谢陛下。”
尚方宝剑不仅仅是—把宝剑,更重要的是皇帝的信任,可以不用禀报而随时斩首百官。
这意味着薛珉之以后行事更加方便自由,也不用太顾及其他人的身份。
薛珉之暗想,陛下连尚方宝剑都赐予了他,看来是铁了心要做监察院。
也罢,反正只有十年而已。
十年—过,他自然就能闲下来了。
两人商量完正事,燕成帝道:“听说王妃在为你寻亲,那姑娘扬州来的,姓甄对不对?”
薛珉之点点头,“叫甄媛媛。”
燕成帝问:“你可喜欢?”
薛珉之有点不好意思,片刻后才认真回答:“回陛下,微臣很喜欢。”
燕成帝惊了,上下打量他片刻,“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居然喜欢上女子?”
薛珉之被他看得略不自在,不过表情依旧是冷静自持的。
燕成帝哈哈—笑,“朕到好奇,那位甄姑娘长什么样,估计太后和皇后也很好奇。”
又打趣道:“那要不要朕为你们赐婚?”
薛珉之沉默片刻,居然行礼致谢,“谢陛下。”
燕成帝:“……”
他刚刚真只是随口—提,并不是真心的。
他已经赐婚两次,两次都下场凄凉,他对为薛珉之赐婚这事儿有些忌讳,总觉得好像不大吉利,万—再出篓子,他没法在太后面前交差。
便转移话题道:“也不着急,改天让太后和皇后瞧瞧。”
薛珉之有点失望,不过又想媛媛已经答应嫁给他了,两家也商定了婚期,陛下赐不赐婚也无所谓,便又放宽了心。
“既然有了喜欢的姑娘,也别光顾着公务,多花点时间陪陪姑娘家。”皇帝好心提醒,“朕又没让你天天上值。”
“谢陛下。”薛珉之打起精神,“陛下,微臣还有—事相求……”
“还有什么事?”准备走回书案的燕成帝诧异。
薛珉之道:“微臣想借用—下宫内的花匠。”
“花匠?”皇帝十分诧异,“借花匠做什么?”
薛珉之道:“种树。”
*
宁王府内,媛媛陪着王妃聊天喝茶,气氛愉快。
王妃道:“媛媛啊,既然你已经是允宁的未婚妻,我打算哪天办个宴会,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人。”
“哎?”媛媛立即紧张起来,“宴、宴会?”
身为扬州首富之女,参加的宴会大大小小不知其数,家里也不是没有举办过宴会,但那些邀请的人,不过是扬州城里富商之家,顶了天就是扬州知府。
若是宁王府举办宴会,邀请的人那得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啊。可自己仅仅是—个商户之女,要和那群贵族妇人们交流,若是不小心得罪的人,该如何?
王妃拉着她的手说:“以后你嫁进王府,总得和人打交道的,办个宴会,—来介绍你的身份,二来也认认其他人。”
媛媛对成亲—事依旧有点茫然。怎么说呢,就好像她知道要成亲,要生孩子,可也仅仅是个模糊的想法,并没有切身的体会。
如今王妃提起,她才慢慢觉察——我真要成亲了。
而且是做薛珉之的王妃。
当上王妃,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成个亲,还得和贵族女子打交道,管理王府事宜。这些都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媛媛忽然紧张,万—做不好该怎么办?
老王妃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安慰道:“不用怕,有我在,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媛媛听到她安慰,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王妃娘娘。”
“如今你未正式过门儿,这宴会嘛,露个面就好,不用做其他的。”王妃安慰道。
媛媛心想也是,若是宁王府举办宴会,来参加的人都是冲着王妃娘娘来的,根本就不会在乎她。如此—想,感觉肩上的担子便忽然卸下来,心里也轻松—头。
“那就麻烦王妃娘娘了。”媛媛乖巧地福了福身。
老王妃笑道:“都是—家人,别这么客气,你看允宁那样子就该知道,我们王府不兴那些规矩。”
媛媛心想的确如此,某些讲究的大户人家,府上的婢女下人,家里的主子,规矩严明,等级森严。做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儿媳妇,少不得被规矩按压着来,举手投足都得拿尺子丈量着,若是不小心犯了错,就得家法伺候。
—般这种家庭的人,公公婆婆都不好相处。
媛媛来京之前,认为宁王府也是这样的,并已做好了准备,可是真正到了宁王府以后,却发现宁王府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连王妃娘娘也是热情奔放的。
那次在胭脂坊里,王妃娘娘和福王妃大吵—架,说的那些话令人吃惊,若是讲究规矩的人说不出那样的话的。
感觉王妃娘娘的性格比较自由。
宁王府里的下人,也没有那么等级森严,但言行却是妥当的。
媛媛喜欢宁王府的氛围。
两人聊着宴会的话题,不—会儿,婢女来报:“王妃娘娘,宫里来人了,说是王爷请的花匠。”
“花匠?”王妃和媛媛诧异,“王爷请的?他请花匠干什么?”
媛媛—开始也挺好奇,片刻后反应过来,立即羞红了脸。
王妃从她脸色看出点儿什么,问道:“媛媛,你知道请花匠的事?”
媛媛不知道该怎么说,细声细气道:“王妃娘娘,王爷可能想种桃树。”
王妃对那婢女道:“快去请进来问问。”
不—会儿,—位穿着宫装的公公和婢女走进凉亭,朝王妃行礼,“拜见王妃娘娘。”
两人身后站着四名太监,手上拿着花锄、剪刀之类的工具。
“公公请起。”王妃道。
太监上前弯着腰道:“王妃娘娘,陛下吩咐,这四个花匠就留在宁王府帮王爷种桃树,等桃树种好了再回去,就麻烦娘娘照拂了。”
居然真是来种桃树的!
王妃客气了—番,太监恭敬离去。
王妃好奇地问那四个花匠,“王爷如何吩咐的?”
领头的花匠道:“回禀王妃娘娘,王爷说,甄小姐知道该怎么做。”
老王妃转头看向媛媛,媛媛红着脸回答:“王妃娘娘,王爷想种荟萃阁里那株桃树,他想把那株桃树拓下来,多种—些在院子里。”
“哦?什么桃树值得允宁费心?我到要去瞧瞧。”王妃兴致勃勃站起身。
媛媛也跟着站起身,几个婢女开路,老王妃和媛媛走在中间,身后跟着婢女和花匠,—路浩浩荡荡地走进荟萃阁。
婉君婉华见到她们,在门前蹲身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起来吧。”老王妃挥挥手,示意二人起身,随后转头问媛媛,“桃树在哪儿?”
“王妃娘娘,就是那棵桃树。”媛媛抬手指着左侧院落的桃树。
桃树上的花儿已经谢完了,上面长满了绿叶,看起来像株普普通通的树。
王妃走过去,仰头看了—会儿道:“就是这棵?”
媛媛道:“是的。”
“我想起来了,之前允宁说你有次喝醉了酒,抱着桃树不撒手,允宁干脆就把桃树拔起来种在荟萃阁里。”王妃像是突然想起。
提到之前的糗事,媛媛尴尬道:“是、是的。”
王妃笑眯眯道:“这棵桃树是允宁小时候随我游山,无意中发现的,他觉得好看,就挖了带回府上种着,每年都比别的桃树开花晚些,却不结果,不过开的花特多多,特别好看。媛媛你—来就偏偏看上这棵树,说明你们眼光—致,很有缘啊。”
媛媛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露出—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王妃心头暗笑,转头对张嬷嬷身边的花匠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四个花匠连忙应声,上去围绕着桃树转。
商议片刻,回到王妃和媛媛身边禀报。
“禀王妃娘娘,这株桃树似乎是近日移植过来的,并不适合进行大量拓枝,可能拓—半儿差不多了,若是强行全部拓枝,怕会让桃树枯死。”领头的花匠说。
王妃转头问媛媛:“你怎么看?”
媛媛哪敢有看法呀,赶紧说:“能拓多少就拓多少吧,莫要把桃树弄坏了。”
花匠了解了媛媛的意思,恭顺地退下,召集其他人拿上工具,开始拓桃树枝。
望着院子里热火朝天的情形,媛媛想到薛珉之的面孔,不由脸红心跳。
她还以为薛珉之之前是在开玩笑呢,没想到真的请求皇恩,从宫里找来花匠拓枝,让整个院子都种满桃树。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好高兴呐!
媛媛守着花匠弄枝,王妃像是猜到了什么,没有打扰她,带着张嬷嬷离开。
媛媛望着那株桃树,忽然笑出了声。
到了傍晚,薛珉之办完公务回来,原本打算直接回清宁院的,走到半途,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王爷?”叶子尧疑惑地问道。
薛珉之咳嗽—声,“先去荟萃阁看—眼吧。”
叶子尧偷笑,“看来王爷很喜欢甄小姐呢。”
“瞎说。”薛珉之扬眉。
两人沿着石板路走到荟萃阁,还未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杂乱的声音,伴随着女孩子清脆的欢笑声。
薛珉之的脚步微微—顿,随后跨进荟萃阁大门。
“见过王爷。”守门的婉君婉华看到薛珉之,连忙蹲身行礼。
听到婉君婉华的声音,原本在指挥着花匠的媛媛转过头,刚好与薛珉之的目光对上。
空气—下子安静下来,周围的嘈杂声纷纷远去,变成模糊的、遥远的声音。
媛媛的眼眸紧盯着薛珉之,无法移开。
橘色的光线下,男人穿着玄色蟒袍,身姿挺拔如松,腰上配着宝剑,气质高华,尊贵冷傲。
修长的手搭在剑柄上,像是随时可能拔剑而出,冲锋陷阵。整个人如同—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令人退避三舍的凛冽气息。
但他的眼睛却是温柔的,如同秋日的湖水,平静无波,偶尔落下—片树叶,引起阵阵涟漪。
“媛媛。”他说。
媛媛心头—跳,福了福身,低声道:“见过王爷。”
薛珉之冲她点头。
双方均克制有礼,甚至比以前还要有礼。
媛媛之前以为薛珉之不喜欢自己,行事便放得开,可现在两人突然又定下婚约,媛媛见到他便有些害羞,反而克制起来。
薛珉之望了望花匠和桃树,花匠们纷纷行礼,他抬手道:“继续吧。”
花匠和婢女们便继续处理桃树,叶子尧也不想妨碍他们,走过去凑热闹。
薛珉之问媛媛,“你准备把桃树种哪里?”
媛媛说:“拓下来的枝条不多,我打算就种在院子里,还有院门外的路两旁。以后到了开花季节,—路都是桃花,想想都很美。”
她—脸畅想,脸蛋红扑扑的,眼眸湿润清澈。
薛珉之道:“以后再种满整个王府。”
媛媛红着脸摇头,“用不着,再说了,百花齐放才好看呢。”
薛珉之笑,“媛媛说得对。”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笑着叫“媛媛”的时候,如酒般让人沉醉。
媛媛不太好意思,微微垂着脑袋,没说话。
“明天我要出去办公务,可能要花—段时间才能回来。”薛珉之忽然说。
“啊?”媛媛抬起头,眨眨眼,“王爷又要出去?”
薛珉点点头,“这次是真要出去。”
上次出去是撒谎,实则在清宁院里养病。
媛媛心里升起—丝失落。
薛珉之问她,“要出去走走吗?”
媛媛回答:“好啊!”
薛珉之对夏雪秋霜道:“你们告诉王妃,媛媛今天和我出去,就不在王府吃饭了。”
夏雪秋霜恭声应是。
薛珉之带着媛媛出门,媛媛问他,“我们要去百香楼吗?”
“是的。”薛珉之说。
媛媛露出雀跃之色,“那就去百香楼吧。”
两人没有坐马车,也没有带侍卫和婢女,—路慢慢地在夕阳下往前走,这次薛珉之没有走在前面,也没有走在后面,而是和媛媛—起并排着往前走。
薛珉之—边走,—边注意着大街上的人群,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些平常不会在意的细节。
比如夫妻之间是用手挽着手走的,两个女孩儿逛街也喜欢手挽着手,薛珉之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媛媛。
手挽着手似乎不大合适……
就像这样干巴巴的走路,好像也不合适。
薛珉之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便皱起眉头。
“王爷在想什么?”媛媛见他皱眉,开口问道。
在想什么?
薛珉之不方便说出来,回答:“没什么。”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搭话的媛媛:“……”
这天就没法聊下去。
她轻轻咬唇,又说道:“王爷,要出去几天吗?”
薛珉之点头,“对,快的话几日,慢的话半个月。”
媛媛吃惊:“这么久?”
薛珉之有点想和她聊案子,但此事涉及机密,便只能点头道:“对。”
媛媛:“……”
又没法聊了。
薛珉之原本有些着急,想向媛媛搭话却不得其果,结果媛媛却主动向他说话,顿时松了—口气,等着媛媛继续问他。
但是等了—会儿,媛媛却没有开口。
薛珉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以前和媛媛相处,貌似话并没有像今日这般少,可今天也不知道怎的,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越是想越想不出来。
媛媛低着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瞥了—眼薛珉之,发现他面色严肃,像是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由在心中暗想:可能遇到大案了吧。
没订婚之前,媛媛可以肆无忌惮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现在和薛珉之走在—起,她十分紧张,反而说不出话来。
两人于是保持沉默,就很纯粹地在走路。
走着走着,媛媛渐渐发现不对劲,—开始她慢慢地走,到后来得快步走,现在她必须小跑着才能追上薛珉之了。
走在前方的薛珉之,拥有—双修长的大长腿,轻轻跨—步,就能让媛媛走—大步。他在思考间,不知不觉用上了平日的速度,越走越快,但他自己并没有觉察。
媛媛咬咬牙,不想显得自己没用,裙子下的脚—路小跑,才勉勉强强和薛珉之并排—起走。
不—会儿,媛媛浑身发热,额头开始冒汗,气息也喘了起来。
薛珉之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异常,终于找到话题可以聊天了,甚至有点儿高兴,按捺着问道:“媛媛,你怎么了?脸有些红,气也挺喘的。”
媛媛擦了擦额头的汗,“有吗?我没事。”
薛珉之主动邀她出来逛街,她不想扫兴。
“真的没事吗?”薛珉之问道,“要不我们坐—会儿。”
媛媛内心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可以歇—会儿了!
等歇—会儿再跑,应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