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 阳光起得早。
昨夜窗帘关的匆忙，留了一角，于是窗外光影趁机溜了进来。
宋漪禾闭着眼, 刚转了个身对着窗，就感受到了一抹不算刺眼的光落在眼皮上。
眼睫跟着颤了颤, 她缓缓睁开眸。
昨儿因为那句话, 某人就像是和她犟上了似的, 闹到了后半夜才放过她。
宋漪禾瞥了一眼身后空荡。
这时，浴室里适时传来了水声。
也不知道他什么起来的, 宋漪禾慢慢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也下了床。
去隔壁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番，宋漪禾下楼直转厨房。
昨天煮火锅剩了不少菜, 宋漪禾全都从冰箱里拿了出来重新清洗一遍。
这会儿离中午也不差不离多久了, 她决定煮两碗面，刚好冰箱里还有半盒饺子, 她打算一半吃煎的，另一半吃水煮的。
趁着锅里的水还没烧开，宋漪禾切了几块刘奶奶前几天托孙子送过来的酱牛肉, 留着等下做配菜。
平日里厨房都是贺时修进得多，眼下她进来了，好多东西都找不到。
就比如她现在想找用来装玫瑰醋的小碟子就死活找不到。
“在哪呢……”宋漪禾小声嘀咕，她微微踮起脚, 打算开一下最上面的柜子瞧瞧。
“在找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宋漪禾转过身。
她回:“装醋的小碟子, 等下吃饺子。”
贺时修一身浅白色地休闲服，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戴眼镜，于是有着轻微近视的眸像是躲进了层层雨雾中, 朦朦胧胧。
锅里的水开始冒泡，宋漪禾顺手将饺子倒了进去，然后说:“今天这顿就让我来做吧。”
虽然只是将东西放进锅里煮一下捞出来就好，但宋漪禾的每一个步骤依旧格外认真严谨。
贺时修帮忙找了碟子出来，顺便倒了醋，他扫了一眼案台上七七八八的食材，问:“这么多？”
宋漪嗯了一声禾点头:“但是量不多，所以我每样都只煮了一点。”
宋漪禾不会做菜，这几年额的胃口早就贺时修养叼了，喜欢一顿饭吃好几种。
贺时修没再说话，而是学着她往日那般，上前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
“怎么啦？一大早就这么黏人。”宋漪禾微微偏头瞥向他。
“阿禾。”他浅声喊着，“我好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宋漪禾心促跳了下，她不由得弯了弯眉眼，“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能说吗？”三十多岁的男人像是一朝变回了小孩脾性，“可我还想每天都和你说一遍呢。”
“怎么和宋宋一样黏人。”宋漪禾小声道。
“不行吗？”贺时修搂着人，语气颇为怨念，“可我见那小子每回黏你，你都挺欢喜的。”
“他是小孩子嘛。”说起孩子，宋漪禾忽然还真有些想儿子了。
“等下吃完饭，和宋宋打个视频吧。”
“不急，慢慢来。”贺时修一听要打视频，要帮忙的心思顿时歇了，“阿禾，我还想吃蛋挞。”
宋漪禾将洗好的小青菜放在一旁，对于贺时修这突然来的要求很是讶异:“现在吗？可是蛋挞皮已经用完了。”
就算现在下单今天也来不及送过来，除非自己做。
“可我就是想吃。”贺时修很少在饮食上提过什么要求，这会儿他突然想吃某个东西，宋漪禾自然不想让他失望。
“那等下吃完饭，我去给你做。”
“好。”
说完，宋漪禾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做蛋挞皮需要费好一番功夫，再加上她也就对着视频做过那么一次，有好多步骤都记不太准确，或许等下她还要重新看一遍视频。
因为心里惦着要给贺时修做蛋挞，用完餐后，原本要给在家里的儿子打视频的计划被宋漪禾忘在了九霄云外。
她专心致志地跟着教学视频做蛋挞皮。
前前后后花费了好几个小时。
等热乎乎的蛋挞从烤箱里安然无恙地被取出来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
深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
宋漪禾端着某人“心心念念”的蛋挞走到院子里来，贺时修还在修理那个已经不太能坐下两个人的秋千。
她将蛋挞放在院中的桌子上，抬步走过去道:“别修了，蛋挞烤好了，冷了就不好吃了，我这次还在里面加了蓝莓呢。”
贺时修不太清愿地放下手上的工具，站起身来。
他转身看向她，微抿着唇:“等来年春天再在这里种一棵树吧。”
“为什么？”他们又不常来这，宋漪禾没懂他这个打算是为了什么。
“这棵树现在已经撑不住我们俩的重量了。”贺时修解释。
宋漪听明白了，只不过她还是觉得再种一棵有些荒谬:“可是等树长到可以承担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时，我们也老了呀。”
“这不正好，它还可以见证我们白头偕老的过程。”贺时修越想越发觉得可行，于是他又道，“等我们老了，就回来这里好不好？”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里啊？”
宋漪禾忽然好奇，平心而论楿城的风土美景并不是养老最佳的选择。
贺时修没解释，而是反问:“不行吗？”
宋漪禾无奈:“当然可以，你想去哪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只陪我。”贺时修趁机蛊惑道。
只不过条件提的多了，人也就没那么好骗了。
宋漪禾挑了挑眉眼，不解:“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吃儿子的醋？”
“我才没有，是不是他和你告状了？”极力否认的同时，贺时修还不忘给儿子破脏水。
“他一个五岁的崽子，能懂什么是告状啊。”
宋漪禾瞥了眼身旁桌子上的蛋挞，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她转回目光，望向贺时修，恍然大悟道:“我说呢，你怎么突然想吃蛋挞了，我之前第一次做的时候也没见你热衷这个。说吧，是不是因为我提起要给宋宋打视频，你不想我打所以故意转移视线？”
贺时修躲开视线，却更加验证了宋漪禾的猜想。
她有些气不过地去捏男人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他:“贺时修，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亲儿子少算计一点。”
贺时修撇开脸，幼稚道:“不能，还有，阿禾你别太宠着那小子，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宋漪没再搭理他的话，而是转身回屋拿了手机出来，就着傍晚的余晖打出了视频。
视频画面出来之前，贺时修大概是知道自己这次可能过分了，连秋千都不顾了，一直围在宋漪禾身边，不停地说:“阿禾，我错了。”
装可怜服软这一招他用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很有用，只不过这一次宋漪禾成心想晾着他，就是没搭理。
视频通了，宋漪禾打给的是贺洵。
不过每次对方都很识趣，在同意之前都会把手机递给贺宋宋。
于是她就从画面里看到了小半月没见的儿子的小嫩脸。
“妈妈！”欢快稚嫩的语气从手机里传出来，“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啊。”
“妈妈也想你。”宋漪禾目光温柔地望着儿子，“在太爷爷家有没有听话？”
“宋宋听话的，太爷爷还教我下了棋。”
“那就好，妈妈和爸爸再过半个月就回去陪宋宋了哦。”宋漪禾说道。
“还有半个月啊。”贺宋宋掰了掰手指，眉头苦皱着，“那妈妈要快一点。”
到底还是个孩子，离开爸妈太久，总是会不习惯。
“嗯，妈妈知道啦。”宋漪禾对着手机屏幕做了个亲人的姿势道，“宋宋，给妈妈亲一口。”
贺宋宋抿着小嘴，似有些害羞，很不好意思地把脸侧过去贴着屏幕，一边却积极地催促:“妈妈，给。”
宋漪被他一系列的动作给逗笑了，她摇了摇身侧的男人道:“快看你儿子多可爱。”
贺时修神情低落地顺着女人的视线瞥了一眼，薄唇微抿的模样，简直和视频中的崽一模一样。
只不过一个是高兴，一个是不爽。
“妈妈。”贺宋宋喊。
“怎么啦？宝贝。”宋漪禾应道。
“你是不是欺负爸爸啦？”贺宋宋望着视频画面那头只露出大半张脸的父亲，感觉他好像很可怜。
“为什么这么说呀？”
“妈妈你看，爸爸好像要哭了！”
贺宋宋连幼儿园的文凭都还没拿到，脑子里的词汇左左右右就那几个。
在他眼里，不高兴就等于很难过，很难过就代表要哭了。
宋漪禾听了他的话，偏过头去看。
哪里是要哭了，明明就是在暗暗吃醋不高兴呢。
宋漪禾刚要和儿子解释，就听手机那头的崽说:“妈妈，你哄哄爸爸呗，宋宋看爸爸好可怜啊。”
贺宋宋小手托着下巴，皱着眉头又说:“周叔叔说，爸爸最喜欢妈妈了，只要妈妈哄一下，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宋漪禾没忍住，差点笑岔气，她缓了缓问:“周叔叔？是周程野吗？他什么和你说的？”
“昨天周叔叔带着粥粥哥哥来太爷爷家玩，说给太爷爷听的。”
周程野压根没想到小孩子会把这事记得这么久，还告诉了大人，所以当时脑子一热后也忘了让贺宋宋保密。
“听到了吗？你儿子说你好哄呢。”宋漪禾碰了碰还在吃味的某人，“你总不能辜负了儿子的期待吧。”
“阿禾。”贺时修揪着女人衣角，低低喊她。
“好了，好了。”宋漪禾当着孩子的面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别生气了，刚刚逗你呢。”
视频那头的贺宋宋见次画面，习惯性地捂住眼睛。
约摸半分钟后，贺宋宋才放开手，此时的贺时修已经整个人都在画面中了。
贺宋宋眸光亮了几分，奶声奶气地喊:“爸爸！你有没有想宋宋啊？妈妈刚刚都说很想宋宋了。”
小孩子心里想什么，大多都会表现在脸上。
宋漪禾瞧着儿子一脸期待的表情，不忍心让他失望，于是催促身旁的男人:“儿子问你呢。”
“难道爸爸不想宋宋吗？”贺宋宋面露难过之色，“可是宋宋除了很想妈妈，也特别想爸爸呢。”
“没有不想。”男人看着视频里的小人，吃味的情绪淡了许多。
“我就知道爸爸一定也很想宋宋的！”贺宋宋听到了贺时修的话，就差原地转圈圈了。
“作业写完了吗？”贺时修问。
“写完了爸爸，宋宋早就写完了。”贺宋宋脆生生道。
“那等下就给你订机票。”贺时修淡淡开口。
“订什么机票？”宋漪禾眉头一跳，她实在没能忍住不怀疑贺时修是不是一怒之下想要把儿子扔到国外去。
“不是说想这小子吗？让他过来陪你。”贺时修轻敛下眉，语气不怒也不喜。
“你明明就很喜欢宋宋，每一次都是在口是心非。”宋漪禾挽着他的手臂，晃了晃，“贺贺，有时候爱是要说出来的。”
男人闻言，缓缓抬起眸道:“我说了。”
“我说了我最爱你了。”他重复。
宋漪禾注视着男人的眸，睫毛微颤道:“我知道。”
“那宋宋能当爸爸第二个喜欢的人吗？”一道幼声突兀地插进二人之间。
贺时修嫌弃地瞥了一眼视频那头的人，不是他不想，实在是这小子煞了太多次风景了。
“不可以吗？”
宋漪禾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碰了碰男人提醒:“儿子问你呢。”
“嗯。”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声，但手机那头的贺宋宋还是听到了。
这下他真的开心地原地转圈圈了。
视频挂断后，宋漪禾倚在男人怀里感叹:“原来你比我以为的还要爱宋宋一些。”
“我最爱的是你。”贺时修反复重复这句。
“我知道，可是你也爱宋宋啊。”宋漪禾抬头看他。
“我爱他，是因为他是你生育的。”
贺时修搂着人腰，吻落在她额发间，“你那么辛苦才生下他，你爱他我可以理解，可是阿禾，能不能最爱的人只有我，我可以允许他在你心中排第二，可是第一必须且只能是我一个好不好？”
这已经是他能忍让的最大限度了。
“好，我答应你。”宋漪禾回答地很是干脆。
就算没有贺时修的强调，在宋漪禾心里，丈夫和儿子在自己心里的排序也早有了定数。
就像贺时修所说得一样，他爱宋宋是因为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同样也是因为如此，才会那么爱儿子。
在这世上，爱是她和贺时修之间无形的牵绊，有形的就是贺宋宋了。
他们都比彼此以为地要更爱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七夕了，提前祝大家七夕节快了哟！
我明天继续做孤寡老人！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