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念和傅延琛僵持时,一个中年男人哼着走调的曲子从对面男洗手间走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
辛念眼尖地瞥到来人胸牌上的“值班经理”四个字,立马大喊:“经理救命,这人耍流氓,快叫保安!”
能在这种地方当值班经理,手段自然不一般,不然客人们非富即贵,他怎么开展工作?
辛念期待地看着这位救星。
对方果然没让她失望,二话不说就朝背对他的挺拔身影怒斥一声,“哪家不长眼的臭小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敢——咳咳咳!”
自诩正义的值班经理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看向挨骂后回过头的傅延琛。
辛念预感不妙。
果然,傅延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口中的话却是对那位值班经理说,“知道该怎么做了?”
值班经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赶紧拿个“清扫中请勿使用”的牌子摆在入口。
“老板,我什么都没看到,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傅延琛欣赏着辛念郁闷的神色,伸手朝一旁挥了挥。
值班经理火速开溜,眨眼就无影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
辛念咬牙切齿,“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傅延琛认同地点点头,“过奖了。”
辛念:“?”
她决定换个思路精准打击。
辛念盛气凌人地威胁他,“别说我没提醒你,我老公脾气可不好,小心他对你不客气。”
“真的?”傅延琛皱眉,身子前倾,“这么巧,我脾气也不太好,如果你真的结婚了,那我就——”
因为靠得太近,两人的鼻尖几乎快碰到。
“停,打住!”辛念实在受不住他这暧昧的语气和姿势,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举白旗投降,“假的,没结,戒指就是戴着玩。”
傅延琛笑得一脸戏谑,紧绷的心弦却因为这句否认悄然一松。
辛念盯着他饱含笑意微微上挑的眼角,越想越憋屈,感觉自己仿佛一只被人随意逗弄的小猫小狗。
她怒从心头起,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巴几下,纯真无害,灵动可爱,像小蝴蝶想要抖掉翅膀上的鳞粉,用来迷惑敌人。
小蝴蝶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傅延琛看得一瞬失神。
辛念当即恶向胆边生,轻轻抬脚,用高跟鞋的根在他脚面上狠狠一碾。
“真假也与你无关,禽兽!”
说完用力地一把推开他,拔腿就逃。
疼得五官扭曲、一跳一跳如金鸡独立的傅延琛:“……”
一巴掌加一脚,她可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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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的待客室内安静异常,茶香萦绕。
白特助看了眼腕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
他面露不解,向来准时到恨不得踩着秒针出现的老板,今天居然迟到了?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一直很守时,应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我去看一下。”白特助客气地对郁辰解释。
郁辰礼貌一笑,“傅总年轻有为,肯定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可以理解。”
白特助就喜欢别人夸他老板,听着与有荣焉,比夸他效果都好。
他对郁辰的印象分一下提高不少,点头致意后起身往外走,拉开门看到小跑过来的辛念,侧身让她先过。
“谢谢。”辛念快步走到郁辰身旁坐下。
不久后,门外传来白特助和一个男人的对话声。
“老板,你脚怎么了?”
“让驴踢了。”
“哦,驴啊……咱们这有驴?!”
“嗯,还是头死心眼的倔驴。”
“……”
辛念上一秒刚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逃出生天,听到门外某人隐含怒意的声音,瞳孔险些震碎。
紧跟着,她就见到了比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还恐怖的一幕:傅延琛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这身体残缺眼神却志在必得的出场方式,让她忍不住脑补出一句话——瘫痪的战神站起来了,带着他的仇恨凯旋而归。
辛念:天要亡我。
郁辰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在听到傅延琛的声音时立刻起身迎出去。
看到对方的同时,他深深弯腰鞠躬,高瘦的身型折成了一个诚意满满的锐角。
念书时那么骄傲的人,就连斥巨资收购他创业公司的知名资本家,照样因为理念不同而果断拒绝,这一刻却为了家人的过错,只剩下了自责和谦卑。
辛念的心情特别复杂。
尤其让他弯腰的对象,还是一个刚刚才欺负过他女朋友的讨厌鬼。
傅延琛的目光越过郁辰,落在了辛念不甘不愿的脸上,勾唇一哂,而后轻飘飘道:“你男朋友脾气很好,人也客气。”
辛念:“……”
想起她之前威胁他的话,心里越发添堵。
郁辰有些迷茫,直起腰看了看傅延琛,又回头看辛念。
辛念第一时间解释,“我和这位傅总刚才在洗手间门口碰到了。”
郁辰了然,难怪对方迟到了,原来是人有三急。
不过听这位傅总话里的意思,难道女朋友已经替自己说过好话了?
他心里微有点不舒服。
自家人犯下的错,怎么也不该让念念跟着一起受这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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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问号的白特助随后跟进来,礼节性地为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
傅延琛和郁辰面对面落座。
辛念挨着郁辰,眼睛盯着地毯上单调的花纹看得专注又认真。
白特助问辛念,“辛小姐喝点什么?我们这备着明前的龙井、特供的大红袍,咖啡也是自家植物园出的咖啡豆,酸苦适中,口感温和。”
辛念收回一不留神飘远的思绪,抬头“啊”了一声。
傅延琛:“给她一杯萨尔瓦多,不加糖。”
郁辰:“劳驾给她一杯温牛奶。”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说完相视一笑。
郁辰没多想,以为对方是推荐自家的咖啡,出于礼貌又解释一句,“她胃不好,医生让她尽量少喝咖啡。”
傅延琛颔首表示理解,只是神色古怪地看了辛念一眼。
他可记得很清楚,她留学生宿舍的橱柜里塞满了萨尔瓦多的咖啡豆,期末考试前恨不得拿它当水喝。
辛念若无其事地别开头。
看什么看,她的胃其实也没多不好,是郁辰太紧张而已。
要知道自古以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好不容易去英国交换留学一年,身边没人管着,还不得可了劲儿地造作?
白特助很快端来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牛奶,这事揭过。
两边的谈话终于进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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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辰再次诚恳地道歉,“傅总,这次的事真的对不住,作为公司负责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天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下,能不能分期偿还这笔赔款?一千万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当然,我愿意按照合理范围内的最高利率支付利息。”
抵押公司是下下策,他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傅延琛没立即回应,端起纯白色的骨瓷咖啡杯轻轻晃了晃,抿一口,似在仔细思索。
郁辰耐心地等待着,来回交握的双手略显局促。
辛念觉得傅延琛就是故意摆谱儿,坏心眼地将他嘴边的白色骨瓷杯联想成不久前看到的白色坐便器——喝吧你就,喝个够。
傅延琛捕捉到她脸上一闪即逝的不满,心里说不清是酸是恼。
他放下咖啡杯,慢条斯理地说:“那个梅瓶是我奶奶过世前留给我的,说要送给她未来的孙媳妇当见面礼,一千万的估价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它代表的意义。”
郁辰心里一沉,笑容发苦。
一千万的债务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是附加了已逝长辈美好期许的一千万。
纵使如此,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不怕傅总笑话,我公司目前月流水也就一百万左右,其中还包括了办公室租金、员工薪水等等,每个月偿还三十万已经是极限。”
“如果一次性全额赔偿,只有把公司抵押给银行贷款一条路,这和我对公司的发展规划严重不符,所以想请您通融一二,或者您如果有其他的要求,只要力所能及,我绝无二话。”
哪怕对方提出折价收购公司股份的要求,只要折价幅度和购买份额在承受范围内,他也会咬牙认下。
傅延琛的食指在沙发扶手上有规律地敲着,闻言动作一顿。
他大约听出了郁辰话里的未尽之意。
他那家劳务派遣公司做了四年,一步步稳扎稳打,从最初的几个员工到现在的规模过万,前景可期,不少投资公司都打过收购的主意。
只不过郁辰在公司的发展上极有主见,坚持自己控股,接连婉拒了三四家实力雄厚的金主。
他大概以为,自己有心趁火打劫?
虽然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打劫的目标却不是对方的股份,而是他的……
傅延琛忽然问,“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郁辰斟酌着回答,“亲情、爱情和事业吧。”
傅延琛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饶有兴致地轻轻掀起狭长的眼尾,“心理学上说,一个人下意识给出的排序,就是这个人的真实所想,是这样吗?”
辛念听出他赤·裸裸的挑拨,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郁辰对他的关注点略感意外,不过还是认真地考虑片刻才说:“亲情和爱情都很重要,事业其次。”
辛念得意地冲傅延琛挑了下眉,表情生动极了。
傅延琛好笑,紧跟着话锋一转,“分期还款也不是不行,但三年的时间太久,我失去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纪念物,希望你可以赔我一样。”
郁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比如?”
傅延琛毫不避讳地看向辛念,“比如你的爱情,毕竟我也不能让你姐来给我当姐姐,那就让你女朋友来给我当女朋友吧。”
郁辰:“……”
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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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辰:要什么就说,绝无二话
傅延琛:你女朋友
郁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