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辰被管家请进门时,辛念不仅没回避,还大大方方地跟在傅延琛身后,冲来客微笑打了个招呼。
她心里隐隐有点小激动。
天呐,听到没听到没,校草说是来找她的!
难道是听说她要转学,他发现自己早就喜欢上她,所以主动来告白?
一个是她高中暗恋三年的校草学长,一个是她不小心忘了的男朋友,等下两个人万一打起来,她是先劝架,还是先拍照发朋友圈?
辛念分分钟给自己脑补出二十集古早又狗血的台言剧情,迅速完成了自我攻略。
再看傅延琛和郁辰时,她只觉得这俩人一个帅气桀骜,一个清隽温和,像极了偶像剧里狂拽酷炫的男一和温柔守护的男二。
可太难抉择了。
傅延琛没错过辛念的花痴笑容,伸手轻轻扯了下她的长马尾,低声警告她,“你冷静点,好歹矜持一下。”
辛念:“……”
怎么办,她怎么有种渣女劈腿被抓现行的心虚感?
一定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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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辛念和傅延琛先是像男女主人一样热情地迎接自己,接着又当众亲昵低语,郁辰心中被狠狠刺痛。
错在他的家人过于不堪,错在他眼下的实力不足,但这些委屈绝对轮不到他女朋友来背负。
他的念念误以为那晚的短信是他发的,事后一定很伤心、很愤怒,所以才会赌气跟对方回家,还故意如此让他难受吧?
郁辰的目光越过傅延琛,直直地看着辛念说:“念念,我是来接你的,跟我回去吧。”
辛念:“?”
回哪儿,回学校吗?还真不想让他转学?
虽然叫得挺亲热,但这告白也太委婉、太突然。
“学长,不好意思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不合适。”辛念客气地解释完,心里再度涌起一阵难过。
她灵动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紧跟着脑海中炸开撕裂般的痛楚,逼得她不得不停止一切思考。
略带薄茧的指腹第一时间落在她的太阳穴上,帮她轻轻按揉。
辛念闭着眼睛享受片刻,头痛稍有缓解。
她睁眼感激地朝傅延琛一笑,“我脑袋发沉,再回屋睡会,你们聊吧。”
没缘由的,她不想再看郁辰那张脸,也不想再听到他灰色的让人莫名压抑的声音,仿佛这样心情就能好受一点。
哎,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和心上人告白就有了男朋友,所以才不开心吧?
辛念胡乱地猜测着,忽而觉得遗憾,忽而又在心里对现任疯狂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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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延琛没拦着辛念留下,自然也不会阻止她离开。
不过,看着她快步上楼后消失的背影,他始终高悬的心总算落地。
郁辰也已经察觉到辛念的反应不对劲,皱着眉问傅延琛,“她怎么了?”
傅延琛反问:“你觉得呢,看出来却没勇气承认?”
两人看着彼此,陷入沉默。
郁辰想到了某种最坏的可能,“她失忆了?”
紧跟着他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检查结果出来时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她的情况一切正常。”
傅延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她的确很好,只是忘了你而已,更准确地说,她忘了你们在一起这四年,记忆回到了高中毕业。”
郁辰消化了少时,忽然问:“如果她忘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会跟你来这里?”
傅延琛微微一笑,“因为我告诉她我是他男朋友,我们在交往。”
郁辰:“!”
这次没有白特助阻挡,愤怒的郁辰挥拳便朝傅延琛的脸打上去。
傅延琛轻松地抬手一挡,将郁辰的胳膊架在半空。
他想到什么,随后挑眉轻笑,“知道辛念上次为什么抱着你,不让你跟我动手吗?因为她知道你打不过我,怕你挨打而已。”
傅延琛不屑地挥开他的手,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两人虽然身高胖瘦相仿,但给人的感觉明显不同。
傅延琛是那种穿衣显瘦、脱了有肉的衣架子类型,结实却不壮实;郁辰却是带着点病弱感的清瘦,这和他天生的心疾有关。
郁辰用实际行动回应了傅延琛的挑衅,收回手立即再出一拳。
可惜,结果和之前一样落空。
他不甘心仍要继续,但这是傅家,管家和佣人们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站在这里,肆意地攻击家里的主人?
五六个人一拥而上,将郁辰死死地压制住。
不过因为傅延琛没开口,他们做得极有分寸,只是保证郁辰无法再冲上去攻击傅延琛而已,并没有其他任何羞辱人的举动。
郁辰寡不敌众,挣扎几下后终于冷静下来。
他沉声质问傅延琛,“就算她真的失忆了,你凭什么骗她?你有没有想过,等某一天她全都想起来,她一定不会原谅你。”
傅延琛认同地点头,语气颇有些无奈道:“她一心一意跟你交往,我不骗她怎么办?至于以后,不管她怎么跟我闹,那就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了,不劳你这个前任费心。”
郁辰没想到傅延琛说话这么不要脸,气得又一次忍不住想揍人。
不过,傅家的佣人们并没给他冲动的机会。
为了解决问题,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逼自己尽力平和地尝试沟通。
郁辰道:“念念虽然是我女朋友,但不管我还是我家人,谁都没资格私下替她做决定,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她走,至于赔偿,不管你要我抵押公司还是报警抓人,都随便你。”
傅延琛闻言一笑,“我很高兴听到你这番话,说明她没白喜欢你一场,不过你确定,现在的她还愿意和你离开吗?别忘了,对她来说,你我都是陌生人。”
“并不是,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说,记忆回到了四年前,那她应该很快就会来跟我表白,我还会是她男朋友,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喜欢的都是我,你不过是个替代品,因为你的欺骗,她潜意识里把你当做我而已。”
傅延琛:“……”
扎心了。
他傅延琛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居然沦落到当别人的替身?
想起来辛念梦中喊的“辰辰”,他将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一如他眼底的凉薄。
傅延琛挥手示意管家放人。
他心情奇差无比,于是也不打算让郁辰好过,意有所指地说:“你如果有信心能带她走,那就去吧,我不拦你,不过,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我有必要报警仔细查一下,看她到底是怎么出的意外。”
郁辰心里一紧,“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傅延琛打量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目光刹那间变得晦暗不明。
他语气不善地诘问:“不然呢,我白天才提出拿她抵债,当晚她就落水,紧跟着你姐夫就给我的助理打电话,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怎么解释这一连串的巧合?”
“你威胁我?”郁辰心情复杂,下意识辩解一句,“你也说了,这不过是个巧合。”
傅延琛无比郑重地颔首,“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你敢带走她我就报警,你猜我是告有人入室偷盗抢劫,还是直接告你们全家蓄意伤害?”
郁辰攥紧拳头,心头满是怒火却不知如何发泄。
他恨不得一脚跺碎家里的那摊烂泥,可是他不能,那是她姐姐的丈夫,他两个外甥女的爸爸。
可为了那么一个烂人,难道他就要放弃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吗?
辛念可是他女朋友,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
傅延琛看出郁辰眼底的挣扎,进一步追击道:“如果她愿意,我也可以送她回家,但绝对不会把她交给你,知道为什么吗?”
郁辰愠怒地看向他。
傅延琛轻蔑地笑了笑,“一个连自己家人都约束不好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要人?你敢保证,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郁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反驳,“会发生这种事,还不是因为你,是你提出那种过分的要求才——”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替谁辩解,一时哑然。
傅延琛扬起眉梢,眼尾弯得恰到好处,看起来似笑非笑,既冷漠又讽刺性十足。
他掷地有声道:“没错,我是看上你女朋友了,想把她抢过来,但这不代表你的家人可以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把她送给我。既然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你这么骗她,就不怕早晚也会付出代价吗?”
“我,心甘情愿。”
郁辰想到自己那晚对邻居说过的谎,情绪一瞬低落,沉默许久后才说:“我想和念念谈谈。”
傅延琛伸手一请,“你随意,她的房间在二楼左边。”
郁辰见傅延琛真没阻止的意图,当即大步越过他朝旋转楼梯走去。
外衣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挂断,它再次振动。
郁辰看着大姐“郁娟”的名字犹豫片刻,拧着眉接通电话,“喂,什么事?”
电话另一端最先传来一阵哭声,接着郁娟才语无伦次地喊着,“小辰,你在哪儿,你快回来!你姐夫喝农药自杀了,妈急得在楼梯摔了一跤,妹妹出去约会找不到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现在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俩孩子自己在家没人管……”
“你别急,我马上过去!”
郁辰不甘地看了眼二楼左侧的方向,挂断电话转身就走。
经过傅延琛时,他脚步一顿,特意强调道:“不好意思,家里临时有急事,请你暂时帮我照顾我女朋友,我改天再来拜访。”
傅延琛冷笑一声,示意管家,“替我送客。”
“不用了。”郁辰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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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辰离开后不久,辛念在二楼的楼梯转角探头探脑,像只冬天里出来觅食又担心被人捉去的小麻雀,可可爱爱。
傅延琛朝她招手,“下来吧,人已经走了。”
辛念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大方地走下楼。
她正在思考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我要转学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我有意思?哎,人为什么总是要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傅延琛:“……”
懂得可真多。
傅延琛看向她的眼神里染上一抹失落,缓缓捂住心口,轻声呢喃,“那你呢,对你来说,得不到的才最珍贵吗?怎么办,我这里忽然有点疼。”
辛念被他突如其来的虚弱吓一跳,急忙伸手帮他揉了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这么紧张,仿佛男朋友是玻璃制的易碎品,一碰就会坏掉一样。
可他明明看着就很健康啊?
辛念的小手偷偷在他结实的胸肌上摸了一把,越发疑惑。
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抗拒内心的担忧,忍不住跟他保证,“你放心,我跟他不一样,我会珍惜眼前人的。”
傅延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那就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辛念认真地点头,伸出小拇指勾住傅延琛的小拇指,“拉钩盖章,一百年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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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前,傅延琛驱车赶往军大三院,准时赴约。
池文的亲叔叔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神经医学专家,有关辛念落水后意外看见声音颜色的变化,他不问清楚实在没法放心。
好在这次的沟通十分顺利,傅延琛深入了解过通感,总算没了后顾之忧。
临走前,他郑重地弯腰一鞠躬,“多谢池叔叔,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帮我解惑,以后但凡有什么我能出力的地方,您一定别客气,尽管让池文来找我。”
人到中年却保养得宜的池医生哈哈大笑,“好好,你这小子,跟我还客气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女朋友这种半路出现通感的情况的确少见,我倒是挺感兴趣,回去问问她,要是愿意就带过来让我看看,不愿意也不碍事。”
傅延琛应下,礼貌地告辞。
他刚走到停车场,就见一身骚粉羽绒服的池文靠在他的车旁,见他来了急忙掐掉烟头,一脸八卦地迎上来。
“兄弟,我叔怎么说的,未来嫂子这里可还行?”池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傅延琛重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把他打得一个趔趄,“放心吧,你不行了她都行。”
池文:“……”
别问,疼!
见傅延琛已经上车启动,池文急忙拉开车门,一屁股钻进后座,“为了感谢我,是不是得请我去搓一顿啊?”
傅延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开车?我顶多把你捎到地铁站,吃饭的事改天,我答应辛念要回去陪她。”
池文见鬼似的哀嚎一声,“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走呢!卸磨杀驴也没你这么快!”
傅延琛不理他,定位了最近的地铁站,专心开车。
池文闲得无聊,打开车载电视,里面刚好播出一条某阔少和嫩模的花边娱乐新闻。
看清男主人公的脸,他立马嚷嚷起来,“我靠,这是我先看上的妞儿,辛思这个王八蛋,斯文败类,居然敢截胡,我跟他没完!”
池文大骂一通,转而质问傅延琛,“都怪你,让这个混蛋蹦跶这么久,怎么还没干掉他?”
傅延琛目不斜视道:“他又没跟我抢女人,我着什么急?”
池文:“!”
他不甘心地使劲挑拨,“可是他跟你抢生意,你自己说的,什么都没事业重要!”
傅延琛耸了耸肩,“不清楚不知道不记得,辛念最重要。”
池文作西子捧心状,痛心疾首地大声控诉,“傅延琛,你变了,你这么对我,小心遭报应!”
然后他就被傅延琛赶下了车,距离地铁站还有一大段距离。
池文:“……”
只是傅延琛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池文这个乌鸦嘴说中了,他的报应说来就来。
车开到自家大门口时,他亲眼看见辛念从一个男人的车里跳下来,开心地跟对方挥手再见。
那个口口声声嘱咐她“宝贝,下次多穿点,别着凉”的男人,正是不久前出现在车载电视花边新闻里的斯文败类。
傅延琛:“?”
是时候为民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