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姬睡得昏昏沉沉,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她的名字不叫玛姬,他们都称呼她为美知。
粗鲁的强盗青年穿着随意,笑起来痞痞的,月色朦胧下替她推着秋千,声音沙哑狂妄:“美知,你瞧——我抢来了一座城,漂亮的衣服你可以随意穿,想吃什么让仆人去做,你喜欢吗?”
玛姬想,她应该是喜欢的。
她笑着去扯着那个人的袖子,还没碰到下一秒周围场景换了,她身上的校服被风吹得荡起一层漂亮的弧度,她坐在自行车上,风太大了,她藏在骑车人的身后,搂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贴上去挡住恼人的风。
扎起头发的青年侧过脸瞧她:“今天怎么担心我的车技了?美知……你好久没这样抱过我了。”
她鼓着脸颊想要反驳,一时又想不起面前这个人的名字,干燥温暖的手掌抓住她想要缩回的手,带着笑意加快了骑车的速度:“美知抓好了!”
玛姬赶紧抱紧了一些,等到她到达的时候门口站着红发少年,此时正用余光看着她从车后座跳下,当玛姬觉得熟悉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少年眼下又出现另一对眼睛,身上的气质一转,少年颇为阴鸷地笑起来:“好久不见呐……美知。”
她歪着头看过去,以为自己看错了揉着眼睛再去看,面前的情景又换了。
面前一群看着特别不良少年的团伙正在火拼,她站在巷子里被人撞了一个踉跄,立刻有人扶住她,温和地将她抱起来远离可能被波及的地方:“美知,下次不要一个人出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
他看上去更不像好人,但眼里的温和无奈骗不了人。
又是一个叫她美知的家伙,玛姬揪住他垂在脸侧的黑发,听到旁边有人喊着林太郎,她低头一看,明明听着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她却看到了一个银发的少年,俊秀的脸庞上透着冷淡和拽气,等到玛姬再看被她揪住头发的男人却又变了一张脸,眉眼细长的男人眼下画着水滴的图案,眼神意味不明:“美知在想什么嗯哼~”
她摇着头,想要从他身上下来,手指又被人轻轻地拉住,黑色柔顺长发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凑到她身边,声音毫无起伏:“你醒了,跟我回去结婚。”
玛姬吓得一声冷汗,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指,闭着眼睛胡乱地挥着手臂试图将幻觉挥开,下一秒又被人捉住手腕,轻轻一拉被拽了过去。
“雅人,做什么噩梦了?”
她被虚搂着,青年轻拍着她的背脊,温声安慰:“哥哥在这呢,没人能伤害你。”
哥哥——
她睁开眼去看,指尖点在青年的下巴上,她看着那张脸又变幻成一张沉稳的脸庞,随后又转变成戴着护目镜的憨厚少年,他笑着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美知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她应该是认得的,玛姬对于这些出现的人感觉到熟悉,一股热流从心脏处流出,呼吸变得艰难,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她想要喊出什么却一个音节都没吐出,眼尾滚烫,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她应该叫玛姬才对。
她有路易斯和威廉两个哥哥,她不应该认识他们才是对的。
“快醒醒吧……”
眼前的脸不断地变幻着,他们站在她的周围,一遍又一遍地说:“快醒来啊,美知。”
玛姬挣扎着,从虚幻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被烟雾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呛得嗓子眼发痒。玛姬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她捂住口鼻看向周围,窗户外已经燃起了大火,但是没有一个人醒来。
路易斯睡得很沉,威廉也没有动静……玛姬焦急地推着他们的身体:“哥哥!快醒醒!!”
但他们还是无动于衷,就好像早已死去了一样。
玛姬慌乱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试图冷静下来,她光着脚跑了出去,推开了门看到已经沿着墙壁燃烧起来的大火,那是她不能够靠她一个小孩子灭掉的程度。
她从地上拿了一个盆接水跑回到房间,将水泼在了威廉他们的床上,井水冰凉,原本睡沉过去的少年被激醒了过来。
门外有人看到火光,招呼邻舍进来救火,玛姬看到涌进来的人群松了口气。她看着威廉和路易斯快速从床上下来接水救火,其他少年也因为泼水逐渐清醒过来,她终于可以坐在一旁休息一会,紧张之后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个什么梦,刚闭着眼想小憩一下,有人的笔挺裤腿擦过她的手臂,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好像在哪看过。
但很快她就没时间思考了,一块带着香气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在这混乱的场景下,她独自一个人坐在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里,即使想要求救,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成人和孩子之间的力气相差太多了,她只吸了一口,眼皮就沉重地耷拉了下来,抓住男人外套的手也慢慢垂落了下来,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福利院的火被扑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这漆黑的夜里精疲力竭地随意坐在地上,松一口气地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就连威廉都累得闭上眼靠在墙壁上喘气休息。
福利院的院长在清点人数,威廉听着少年们一个个地应声,轮到他被念到名字的时候高声回了一句,路易斯坐在他旁边,颇为庆幸地说了一句:“还好玛姬发现了……”
威廉弯起嘴角附和了一声,而这时他们还没发现异常。
“玛姬,玛姬在吗?”
女声重复了两遍也没有得到回应,威廉睁开眼巡视四周,他没有发现玛姬的踪迹。察觉到这一点,威廉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玛姬?”
路易斯看到兄长的脸色不对,也跟着站起来,他看向之前玛姬曾经窝着的地方,什么也没看到。
“明明……”路易斯失声,“她之前坐在那里的。”
威廉抿紧嘴唇开始小跑起来,他围着整个福利院绕了两圈,什么地方都找过了都没看到她。这让周围的孩子感觉到了威廉身上的低气压。
他们开始自发找起玛姬,有声音尖锐的,也有懵懂的,福利院的人都在喊着玛姬的名字,但是无人应答。
她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令人恐慌。
有人提出猜想:“会不会是她跑出去了?”
“不会,”威廉肯定的回答,他清楚玛姬不会一声不吭就跑出去的,“她不会的。”
福利院被烧得没剩几块好地方了,建筑摇摇欲坠,房屋里的被子湿潮又夹杂着呛人的烟味,一群孩子又困又累,院长把被子抱出来让他们勉强先睡在外面的草坪上,威廉让路易斯先休息,他要出去找她。
路易斯想要跟他一起去,“两个人找会快一点!”
“我要去维托伯爵那,”威廉红瞳冰冷,他丝毫不认为自己会猜错,“只是去查探情况,你没必要跟着,先去休息吧。”
当红瞳少年走到维托伯爵的后门时,他借着在路边捡来的石头垫在脚底,悄无声息地爬上去。
在墙壁上查看了没有人看到他后,威廉在黑暗里像是一只动作轻巧地猫跳了下去。
他进入了维托伯爵的别墅里。
守夜人似乎不在,这给威廉一个很好的查探机会。当他看到有人路过时,弯腰隐藏在各种可以遮住他身形的地方,冷静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捉摸不透。
他顺着打开的门进入了别墅内部,夜里的走廊上开着一点昏暗的灯,照清他脚下铺着地毯的路。
右手边的房间里传出男人的低语,那门打开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犹如地狱吞噬的大口吸引着猎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