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就要黑了,娘娘快别缝了,仔细伤了眼睛。”
兰儿将一个烛台放在低头缝制衣物的良妃面前,低声道。
“马上就到十一月份了,咱们北陆一入冬总是大雪不断,今年又恰逢冬猎,我总得给安儿做一件保暖厚实的毛皮大氅。”
良妃手中的针线不停,就着不是格外明亮的烛光一针一线的缝着。
每一针都绣得分外仔细。
兰儿知道这是良妃的一片慈父之心,便没有再劝,只默默地又拿了几个烛台,让烛光更明亮些。
他站在一旁,慢慢的收拾着桌上散落的线。
手指捏起几缕金线,刚想把它收进布筐里,就被良妃喊住了。
“这金线就先放着吧,明日我看看能不能给陛下做一个香囊。”
兰儿的动作微顿,几秒后才又把金线放回原位。
“娘娘给陛下做了那么多香囊和成衣,但您见陛下哪次收过了,还不是都放在您的衣柜里了。”
他小声嘟囔着,到底还是为良妃鸣不平。
“娘娘待陛下的心意,哪怕是陛下只看到一星半点儿,就不该如此冷落您。”
良妃垂下眼眸,平白的添了几分落寞之感。
“好了,兰儿,不要再说了。”
“你也不必心疼我,这条路总归是我选的。”
他的语气平和又释然。
“是我明知她心里只有君后,却还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强插进了两人中间。”
“所以现在无论她怎么冷落于我,都是我该得的。”
“可您为陛下生了二皇女啊。”兰儿知道自家娘娘说的是事实,但他还是为自家娘娘的一片痴心感到不值。
“陛下登基后多年无女,朝中人心不稳,大臣们还总拿这事儿逼迫陛下,是您生下了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女,才稳了朝臣们的心,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
“您得来二皇女的手段是不光彩,但最后为的,不还是陛下吗?”
手中缝纫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良妃抬眸看着兰儿,眸色深遂悠长。
“我当初生下安儿,为的不是陛下。”
兰儿怔怔地看向他。
“我为的,是我自己。”
良飞伸手,缓缓拂过手下的大氅。
“我想在这世间,留下一份独属于我跟她的牵绊。”
他的语调缱绻又缓慢。
“一份,谁也斩不断的牵绊。”
兰儿愣在当场,他一直以为自家娘娘是为了陛下才生了二皇女,没成想是为了他自己。
他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良妃。
一袭湖蓝底色绣花的白边间色裙,微微露出几许漂亮的肩线,衬着白皙的长颈越发纤长。
再往上是跟年少时同样明媚的漂亮容颜。
似乎岁月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但兰儿却明白,他家娘娘的心境,跟年少时,完全不一样了。
最起码,少年时鲜衣怒马的的娘娘,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看淡世事,平和沉静的。
当初的年少气盛,终究是没有了。
兰儿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他仰起头,看向染上月色的夜空,在心中默念:
‘将军,主夫,公子他,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但兰儿看着,实在是心疼极了。’
‘咱们边塞全族人宠着的小太阳,如今身上的锋芒已尽数敛去,只余下一分岁月静好的期望。’
‘您们在天上看着,是否会是跟我一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