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挨过的打不少,宋林立收拾他时会用上皮带,皮带不长眼尾端经常会甩到他脸上,可从来没有一次,让宋景觉得脸上是那么火辣,这种灼热的疼痛一直传到了他心底。
他又继续默不作声,江宁始终看着他。
视线之中,宋景脸上挂了彩,看得出来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鏖战。大概是喝了酒,没法自如地控制眼里的情绪。
江宁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情感的炼狱。
“宋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倒胃口。”她的声音一字一句,‘倒胃口’三个字尤为清晰,也冷得像冰碴,“滚吧。”
她与宋景擦肩而过,靠近宋景的时候,鼻尖是浓烈的酒精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刚到门边,手腕忽然被攥住。
江宁漠然开口:“放开。”
手腕上的温热立即消失,但留有烫人的余温。
“江宁。”宋景终于开了口:“你可以骂我。”
抽了口浊气,宋景说:“也可以打我。”
本来要离开的江宁,听了这句话停止了脚步。她又怎会不知道宋景想要什么,宋景不敢奢求原谅,他却想要一个良心好受。
江宁忽然笑了下,转过身看着宋景:“想要心安?”
酒精迟缓了宋景的思维能力,他还没来得及答,江宁的笑容慢慢放大:“你凭什么?”
宋景凝视着江宁,一向沉稳的声线在此时颤了几颤:“我做错了,我欠你的。”
“好啊。”江宁笑意不减:“你对躁狂症了解多少?俞子言给你说了多少?”
虽然大脑一片混沌,但宋景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他抿唇沉默。
江宁对他的沉默不以为然,甚至体贴地启唇解说:“躁狂症患者,易激惹、基本没有控制冲动的能力。在判断力受损时会做出非理智行为,比如伤人、毁物,以及……”说到这里,江宁踮了踮脚,骨肉均匀的双臂攀上宋景的脖颈,她凑到宋景耳畔,先是轻轻吹了一口气尔后才慢慢说:“乱性行为。”
感受到宋景的身体僵硬。
江宁满意地松开他,然后开始解裤子的纽扣。
她穿得很简单,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
明明是青春洋溢的装扮,落到她身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解开纽扣后,她抽出堪堪别在裤子里的上衣,不等宋景反应,她已经把上衣脱了,然后双臂背在身后要去解胸罩扣子。
宋景拽住了她,声音痛苦:“阿宁……别这样。”
“你不是要心安吗?”因为宋景钳制住,她没办法再继续下去,语气沉了不少:“你帮我纾解狂躁,不也是心安的一种办法吗?”
“阿宁。”
“宋景!”江宁的耐烦心告罄,脸上的笑容殆尽:“做还是不做?”
她看着宋景,宋景一直凝着自己。
小隔间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像是一潭死水无论投下多少巨石都掀不起波澜。可明明气氛已经搞成这样了,那些暧昧的词汇也用最原始的直白词汇说出,可宋景脸上有且只有难言的苦楚。
江宁一早就知道,宋景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把推开宋景,江宁避开那令人无端生烦的目光:“嘴上说欠我,却不敢和让松立破产的仇人交合,那样怎么对得起家里人。哈哈哈哈,你的愧疚虚伪得可笑。”笑了两声,江宁一把捞过衣裳,攘开宋景:“不做就滚开,做/爱这事我不是非你不可。”
说着江宁就要往外走,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被横抱起来。
下一秒被宋景摁在床上,窄床很硬,江宁的后背撞上去掀起了一阵疼痛,好在这痛感让她理智恢复了一些。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景抽过被子,将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宋景把她裹得很紧,然后他人离开了隔间。
江宁那一丝理智彻底散去,眼睛通红地怒视宋景的背影。她看到宋景去药箱里给自己取药,很明显的,宋景查了药剂用量,每一种药的剂量都恰到好处。
他觉得现在的江宁在犯病。
而宋景这份恰到好处,把江宁所有的尊严倔强和坚强一点点剥落碾碎。
没有了这些东西,江宁就像失去所有伪装的废物,她这个时候才是真真正正地被人脱去所有衣服,宋景每一个动作都化成了异样打量她的目光。
理智终于碎成了齑粉。
江宁发出凄厉的尖叫:“啊——啊——”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周遭的一切都化成了模糊的斑点。
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自己落入了一个慌乱后悔的怀抱,耳畔是宋景急促的呼唤:“阿宁!”
“啊——”
可没有用,纵然后背一下下被轻拍安抚。她的情绪达到了可承受的最高阈值,这个时候除了电抽搐治疗,其他药物一概没有用,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禁锢她的被子被抽开,宋景紧紧拥着她。
“阿宁。”江宁不受控制地痉挛,让宋景心里被撕了个粉碎。
“滚啊……”江宁奋力抽打着宋景,她不想她这副模样被别人看见:“滚啊,别管我。”
可无论她抽打还是推攘,拥着她的怀抱只是越来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筋疲力尽。
最后的最后,下巴无力地放在宋景的肩膀上,她闭上眼:“宋景,你满意了吗?看见我这个样子,你开心了吧……”
宋景说了什么,江宁没有听清。
她报复地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越咬越狠,口腔传来血气江宁也没有松口。
怀抱一直在,后背仍旧是一下又一下被轻拍被安抚。
牙关都咬累了,江宁才松口。
她尖锐地说:“你的血真臭。”
头顶宋景的声音沙哑得不成形状:“好点了吗?”
这一刻,江宁觉得特别没意思,她敛了身上所有的刺,语气毫无生气:“我要睡觉,放开我。”
持续了三四个小时的怀抱到这时才消失,屋里的灯已经被宋景关掉了,不过开或关对于江宁的影响不大,反正她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叠的花影。
整个人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起来,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宋景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疲惫让她很快地陷入了沉睡。
大闹一场后的隔间里,唯一清醒的只剩下宋景。
血液里的酒精随着江宁的沉睡一点点挥发,毛孔里都是浸人的寒意。宋景沉默地注视着江宁,然后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
第二天江宁醒来。
昨晚的记忆瞬间回溯,又是一个睁眼就感觉烦躁的新的一天。
江宁要起身,这才发现墙角处靠坐着睡着了的宋景。
她冷眼看去。
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了,那些钱一捆一捆的放进了拉杆箱里。因为凳子四分五裂,为了给江宁扇凉,垫在老旧电风扇底下的是一些废旧的报纸。
报纸上露出一角财经板块。
[盛宁今日上市,开盘价……]
盛宁是三年前成功上市,也就是说这是三年前的报纸了。
宋景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关注着和江宁有关的事。
隔间虽然狭小但是整洁。唯一狼狈的只有宋景,身上蹭着灰,脸上有好几处淤青,特别是他肩膀处,伤口和衣服粘在了一起,看得出来他这一块地方血肉模糊。
正在这时,宋景手边的手机进来一条微博消息,手机屏幕亮起。
江宁顺势看见了手机里的内容。
因为宋景关注了盛宁snn的官博,所以snn就这几天沸沸扬扬的资本家打人事件的公关回应,第一时间传到了他手机上。
也顺带让江宁看见了他手机上原本滞留的一条短信:[您购买的前往丽江的d-xxx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江宁收回视线,再抬眸时发现宋景在看自己。
昨晚上江宁精疲力尽,宋景何尝不是。
他眼神空空的,好半天才聚焦回神。
然后赶紧起身,把床位叠好的江宁的上衣递了过去。他一开口,江宁都能听出他喉咙的不适疼痛:“好点没?”
等江宁取过衣服,宋景立即别开眼。
江宁一边穿衣服一边不屑地说:“宋公子去夏威夷度假时没见过比基尼?”
应该是再次看将了江宁腰上的疤痕,宋景沉声开口:“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江宁穿好了衣服,理了理后腰的衣服的褶皱,不以为然地说:“抢男人被打了。”
宋景霎时泄气:“……江宁。”
语气里只有无奈,听得出来并没有相信她说辞的意思。
不等江宁摆出什么嘲讽的脸色,宋景喉结微动迟疑地问:“需要吃药吗?”
昨晚上江宁犯病,让宋景心有余悸,可又不敢真的放任。
江宁站起身,冷冰冰地看着宋景:“你很关心我?”
红血丝缠着宋景黝黑的眼瞳,随着江宁这个问题,情绪翻涌。
他没有立场去关心江宁,更没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又剑拔弩张。
七年后他们相遇,空气里少不得就是这两种让人挫败的分子。
江宁把宋景眼底的暗涌瞧了个干干净净,昨晚上的失利仿佛在这一刻找回来了:“不是买了去丽江的车票吗?”
宋景微微怔愣。
他没有走,江宁在他眼前,不舍得也不敢走。
江宁很容易地从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里猜到了一些让人很不爽的结果:“俞子言让你走?而你同意了?”
不等宋景答,江宁说:“为什么要走?是觉得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以前的种种过往,继而愤怒发疯?像很多没有营养的肥皂剧那样,你的离开是无私奉献也是为了我好。”
“不,不是……”江宁疑惑地看向宋景:“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仍旧在我生命里占着很大的比重?”
宋景依旧以沉默相对,江宁一嗤:“说话!”
七年前,江宁总是沉默的那一方,而宋景会烦躁地用这两个字逼江宁做出回应。
现在轮到江宁了,也是这个时候宋景才知道这两个字落进耳中是会造成伤害的。
他眼睫颤了一下,垂眸掩下眼中的涩意:“江宁,我想补偿。”
年少的错误,他想要弥补。
只要能让江宁好过,他怎样都行。
江宁宛若被宋景逗笑,她好笑地问:“好啊。不过宋景,你要用什么来弥补?”
“钱吗?爱吗?”江宁的音色里也有一丝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比尖锐的刀还锋利,直直地往宋景胸口里捅:“宋大公子如今还剩什么呢?”
她的视线上下将宋景一打量,轻蔑和不屑:“只剩一条命了吧。”
空气里传来一声不加掩饰的嗤笑:“可惜,我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先虐心再虐身。
谢谢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