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昨夜睡得并不好,柴房里冷飕飕的,要不是陆一鸣给了他一床被子,病还没好,他就率先冻死在这。
天蒙蒙亮,他被隔壁灶房的烟熏味和食物香味闹醒,一打开门便看见这小夫夫俩,一个在那比划着拳脚,一个弯着腰在移栽植物。
顾承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走到陆一鸣边上,好奇:“早,你这是在种什么?”
“葡萄树。”
虽然顾承没有见人种过葡萄树,但依照常识,春秋季气温恒定,适宜树木存活,寒冷的冬季怎么说都不太适合吧。
他委婉提醒:“冬日冻土多,恐伤根系。”
陆一鸣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并不在意,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无事,农家变异植株,好养,今日栽种,下月果实成熟,年关就能喝上葡萄酒。”
顾承不懂这些,自然不会反驳,反倒点点头,涨知识了。
“我见令夫郎这一套拳法倒是有意思,看似柔软无力,其实招招致命,也不知师承何处?”
说到夫郎,陆一鸣倒是停下手边的动作,朝人看过去。
他教给裴星的是以色格斗术,不过现在对方还不适应,动作没有达到快准狠的标准,他正让人由慢而快地反复练习。
原本陆一鸣想回答说是他教的,后来想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会问,他是从哪里学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如何解释以色这个国家。
“师承不至于,不过是偶遇的一位老者教了我两招,我也不知其人是谁。”
顾承沉默不语,似是在辨别这话的真假,他转过头对陆一鸣说:“我们来过几招?”
陆一鸣的视线从裴星身上移开,上下扫了一眼边上人的伤:“等你伤好了再说不迟。”
以色格斗术以凶狠著称,这人受伤未愈,这种时候还是静养为佳。
顾承将邀请陆一鸣的话吞入口中,这套拳如果运用在军中,暗组的近战实力恐怕得提高三成。
肚子咕噜噜地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顾承也没有不好意思,问道:“有饱腹的东西吗?”
陆一鸣继续用铲子挖坑,头也不抬:“灶房的锅里给你留了一份。”
一旁的裴星听到吃的,注意力开始分散,今天夫君做的是奶黄包,可软可甜可好吃了,裴星砸吧砸吧嘴,好像又饿了。
“动作错了。”
一根枝条打在手臂上,微厚的衣裳覆盖在表面,一点儿也不疼。
不过裴星还是不经意间红了脸,夫君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腕,手把手教他,前胸贴后背,这姿势不像是在练武,而像是在......**。
一想到这个词,裴星又开小差了。
这次陆一鸣明显感受到手下力道的减弱,他松开手,走到他面前,严肃说道:“练武时要认真,你来和我对打。”
被夫君骂了,裴星懊恼,他收起刚才不切实际的想法,深吸一口气,神情紧张,每次对打夫君都不会手下留情。
出拳慢了。
“再来。”
手肘攻势被化解。
“再来。”
脚踢动作不够干净利落。
“再来。”
一次又一次重来,裴星气喘吁吁,脸上的汗从鼻梁滑落,但他没有去管它,聚精会神盯着陆一鸣,寻找对方露出的破绽。
找到攻击点了!
裴星佯装手攻,实则膝盖抬起,向上方膝踢,眼见着快要得手,陆一鸣一把抓住他的腿,将人拉近。
“小星星啊,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着想,这里不能踢你夫君,面对歹徒倒是可以再加三分力。”
轰——
裴星的脸色涨红,略带肉的脸颊鼓起,像是那挂在柿子树梢,一撞就会破的红柿。
陆一鸣愉悦地轻笑,自己再多说两句,这人估计要当场表演个头顶冒烟。
此时,一道煞风景的鼓掌声从灶房门口传来:“好身手。”
顾承手里拿着奶黄包,也不知道在门口看了他们多久,单从这几招的展示效果来看,他已经安耐不住招揽的心。
这样的人,适合去给他们营里的那帮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小崽子杀杀锐气,毕竟这可是连亲夫郎都下狠手的家伙。
陆一鸣松开对方的腿,面无表情地将裴星羞红的脸埋进自己怀里,有些不悦:“你是不是没对象?”
“对象是?”
“与你相守的人。”
顾承不解,这人是怎么知道的:“无,为何如此问?”
“因为我用眼睛看出来了。”
软骨在怀的陆一鸣已经全然忘记当时那个未开窍的自己,开始嘲讽其他人。
中午照旧是陆一鸣做饭,今天做的是竹筒饭,原本是从山上砍了些竹子回来打算做两个竹椅,粗的那端竹子放弃了可惜,正好之前腌制的咸肉到了时候,便定下今日的菜色。
蒸锅掀开,浓厚的饭香伴随着热气腾腾的白雾四散而开,今日不仅陆家四人围在一块,还多了一个外人,也在拼命吞咽口水。
梗米、咸肉、豌豆、玉米粒、香菇混成金黄色的竹筒饭,甫一打开,几颗滚圆的的脑袋撞在一起,互相讪讪笑了笑。
“端出去凉一凉再吃,有些烫,我给那些工匠带过去。”陆一鸣用夹子将竹筒放进背篓里,盖上布盖保温。
陆母有些心疼:“你吃了再过去吧?”
“不了,我顺便去看看他们的进程如何,有些地方需要督工,特别是暖气那一块,出漏不好补。”
“早去早回。”
瞧着陆一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顾承好奇道:“你们这是要建新房?”
陆父接口:“是啊,一鸣小子心疼自家人,造个冬暖夏凉的屋子给我们住。”
“诶,我就觉得老屋也不错,费这个心干什么。”
陆母附和道,嘴上说着破费,但内心喜滋滋的,别提多高兴,儿子有心,是好事啊。
“是个有孝心的,不知饭后能否参观一番?”
她见人夸自己儿子,热情道:“行啊,这有什么。”
再次见到陆一鸣大厨,曹平差点眼泪掉出来,昨天陆母的饭实在是太清淡了!
不是说不好,而是家里吃惯的,哪里比得上陆一鸣做的新菜色。
仅一日不见,曹平见着陆一鸣像是隔了三秋,热情四溢:“东家啊,你可算来了,嘶,这香味,我隔了大老远就闻到了,今个儿是什么,怎的如此之香!”
陆一鸣在空地上放在背篓,打开裹着的布,露出里面的竹筒:“今天的竹筒饭,每人两个。”
这竹子大约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掌那么长,每人一个铁定不够吃。
除了竹筒饭,他还带了柿饼,算是点心。
“兄弟们,收拾收拾开饭了!”
在陆一鸣家做工,他们最爱听的不是什么下工的话,而是这句“开饭了”。
当时匠铺召集人手,一听是在村里,还得每日早起晚归,不少人贪图安逸,结果被他们捡了漏,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
这些美食,要是放在镇上的饭馆,那可是一两百个铜板起步,要是放那悦来酒楼,一二两都是便宜的,这四舍五入,可不就是每天一顿悦来饭吗?
别说,还挺赚,至少他们一个月的工钱都不够上一趟悦来酒楼的。
“香,实在是太香了!东家你其实是师承宫里来的大厨吧?”
这些人吃得香了,开心了,容易上头,这会儿是什么夸奖的话都往外倒。
“嘿嘿,东家你这饭做的香,早上我都吃半饱来,就等着这一顿呢。”
“好你个东子!”
“切,你还说我,你不也是?”
“都是都是。”
这几日相处下来,陆一鸣与他们也算混的熟,知道他不会在意这些,也就敞开了说。
曹平狼吞虎咽三两下吃完一份,拿起另一份的间隙,承诺道:“东家要是下次还需要人手,就来我们匠铺招人,我们绝对不收一分钱,您赏我们一顿饭就行。”
陆一鸣点点头,没有拒绝。
利索吃完竹筒饭,趁工匠还在吃饭的档口,他走到建造处,查看一些细枝末节,上次同他们说了原理和做法后还没实际勘察过。
曹平擦了擦嘴边的油脂,跟着蹲下身,忐忑问道:“与东家所想是否有偏差?”
“没有,做得挺好。”
听陆一鸣这么一说,曹平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建这种样式,就怕做不好惹东家不快。
“这有何用处?”又有一个身影蹲下身,指着某些管道说道。
曹平不认识这人,闭口不言,陆一鸣见顾承来了,解释:“暖气管道,御寒用的。”
后者点点头,说起另一件事:“你家夫郎去树哥儿家了,见我正好要来这儿,陆伯母让我支会你一声。”
“他不是回镇上了吗?预产期不是在月中吗?”
顾承不认识树哥儿,自然无法替陆一鸣解答。
树哥儿家在宋大娘家隔壁,想起第一天到村里的情况,他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
生产时汉子不得入内,树哥儿的夫婿唐修文朝陆一鸣打招呼后,在一旁来回走动,时不时紧盯着房门看。
他们原本是安心在镇上待产的,但听闻黎父的脚做工时崴了,便带着整日焦躁不安的树哥儿回来,原本想树哥儿见着岳父会开心点,万万没想到这一松气,把肚里的小家伙给松出来了。
正午的太阳往西偏了些,一道小婴儿响亮的哭声从里屋响起,门内稳婆喜悦的声音传来:“树哥儿好福气,是个小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裴星的一声惊呼:“树哥儿!”
唐修文心慌不已,焦急地破门而入,一阵兵荒马乱后,屋内总算平息,裴星僵着脸走出来,手指还在发颤。
“怎么了?”树哥儿出事了?
“夫、夫君,”裴星见着自家夫君也在,回过神,“小婴儿太软了,我都不敢抱。”
还以为树哥儿出事了,原来是小婴儿太脆弱了,吓着自家小孩了。
稳婆抱着裹得严严实实地小婴儿,走出来给黎家的一大家子瞧,五六个人围在一起,好奇地伸长脖子,争相看一眼新生儿。
家里添了新丁,他们每个人脸上自然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原来哥儿真的能生育,陆一鸣第一次见哥儿生产,着实被震惊了,一想到一男的挺着大肚子,他有些不寒而栗。
裴星见夫君也凑热闹看过去,偷偷摸一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暗自下了决定。
择日不如撞日,树哥儿的小册子,就用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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