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清晨。
“夫君,该起了!”
陆一鸣将轻轻推他的人拉进怀里,闭着眼睛温存片刻,才缓缓起身。
有只小可爱比他动作更快,自己的衣服还没穿戴整齐,已经开始帮他穿外衫。
陆一鸣替他整理一番胸前的衣襟,尽管已经开始入春,但如今的温度还是偏低,刚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衣衫不整容易受凉。
“夫郎今日回来可以再睡一个回笼觉,我约莫日落才能归来。”
武科举分为内场和外场两场考试,外场考试地点安排在郊外的兵场,内场则在城内的帅府,第一场在三月初三,第二场为初六,第三场初九。
裴星乖巧地点头,兵场外非考试人员不得逗留,他想去也不能去。
“夫君不带中午的食物吗?”他见陆一鸣没有带上昨日他偷偷准备的充饥物,有些疑惑。
“辛苦小星星了,是我没提前知会,为保证的考试的公正性,中午的饭食是由兵部准备的。”
不过他也没有浪费,将之当做早餐,与裴星一点点吃完。
与文科举不同,武科举需要带的东西不多,都是兵场给现成的,自带的无非是一些身体关节处的护具,简而言之就是轻松上阵。
“就送到这里吧,小星星要是在家觉得闷,就和小苗说一说话。”
两人在城门口分别,陆一鸣与冯廷玑他们一块儿离开,走出城门有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回过头去,那人在城门口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不曾离开。
陆一鸣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冯廷玑吹了一声口哨:“陆兄好福气啊。”
陆一鸣回过身,瞥了他一眼,也没恼,反倒笑着说道:“自然,不过未成家的冯兄怕是无法享受这幸福的滋味。”
寒风吹过,冯廷玑打了个冷颤,他隐约听见风中传来的一声“咕呱”,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他们到达时,兵场外早已排起长队,三个临时搭的小帐篷,三个检查口。
每一位进入的考生都需要检查他们的浮票和身上的衣物,是否携带违规用具。
“这地方看着就比那文科举的地方阳刚多了,可不像那地方,常年散发着霉气和湿冷的寒气。”
陆一鸣想起他高考时的场景,屈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那方寸之地连手脚都无法伸展,深有体会地点点头。
“将人带下去,军法处置。”
一个粗狂的声音在陆一鸣前面的帐篷里响起,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被士兵拖出去,嘴里喊着:“大人……小的真的不知这不合规矩!”
酒就像是现代的兴奋剂,在武科考试前并不允许携带和饮用,这位考生途经他面前时,他甚至能清晰闻出对方口中散发出的浓重酒味。
这条法令在报考武举考试前便由当地的录入官提前告知,怎会有人不知晓?
不过是存着侥幸心理罢了。
“下一位。”
陆一鸣抬脚进入帐篷,里面只有两个士兵,一个让他站到规定的位置,另一个拿着他的浮票检核身份,并记录着什么。
“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护具也要检查。”
陆一鸣依言照做,在北方读书时澡堂赤诚相见次数多了,脸皮自然厚实不少,除了在小星星面前,其他人倒是无所谓,都是男人,看一眼又不会掉一块肉。
更何况这是武科必检的内容。
士兵对他的衣物和护具仔细检查,翻到护腕时还凑到眼前辨别,确认上面的编号和字样后,还一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的神情有些复杂,却没说什么,只是语气不复之前的冰冷,带着一丝熟稔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看好你。”
陆一鸣不用多想便知道这前因后果,这套护具是应老给的,虽说在比试过程中帮不了多少,但是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老师有心了。
今日第一场上午考的是马射,也就是骑射,下午考的是步射。
武科与他想象中的相差不大,唯有天气略有些不如意,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萦绕着雾气,对于马射来说影响不大,不过对于距离更远的步射来说,视线微有一些受阻。
“这天气,与他们江州府的考生作对。”
“可不是,今年江州府的人才本就不多,这一下更是达不到标准。”
“都怪这天气,我原本还能够上那合格线……”
陆一鸣和冯廷玑几人听着不远处抱怨天气的武生,也忍不住感叹:“人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吹得怕是寒冷的北风。”
“天气不佳,标准会降吗?”陆一鸣第一次参加武科,不是很了解。
一旁的田爱武抢答:“哪里会降,武生若是这点意外都处理不好,何谈领兵打仗。”
虽说平时田爱武性格急躁一些,但这一次却没人反驳,像是今日的突发情况,在边境常有,北方考场经常遇到环境更为恶劣的风沙天,江州府这天气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在京城举行的省试,尝尝天气变化多端,许多南方的武生不适应,自然无法取得更为出色的成绩。
解试的考试顺序是按照年龄由大到小进行排号,他们五人都分在不同的组别,田氏兄弟更早一些,陆一鸣和栗元震不上不下,冯廷玑最晚。
今年的监临同样是总督,主考是巡抚,不过他们不参与外场和内场考试的直接考核,简单来说,设立的目的是为了维护考场秩序和监察那些考官,而非监考武生。
“兵者,君德赖以培养,生民赖以滋息,社稷赖以镇定……精忠报国,死而后已,乃是大丈夫所为。”[注1]
听着高台上总督慷慨激昂的宣言,陆一鸣不免想到百日誓师大会上年级主任的动员演讲,果然不管是哪个地方,都少不了领导者的洗脑。
坐在上头不时关注陆一鸣的应老眯起眼,敲打扶手的手一顿。
这小子胆子够大,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敢开小差!
总督致辞后,武科举正式开始。
马射果然如田爱文所说,标准并未降低,射马道旁放置距离相隔三十五步的箭靶,武生纵马三次射九箭,中三箭者为合格。[注2]
此次江州府报考武科的约有五百余人,录取七十人参与省试。
换算成数据,武举人的中举率约为百分之十四,除开家世等外在因素来说,确实武科举的比例高上一些。
冯廷玑用肘捅陆一鸣的手臂,指着刚才那位九中四的人说道:“这人要是正常天气,大概能多一到两箭,你觉得如何,有信心吗?”
武生是可以在场外观看考试内容的,只不过离得远,只能看见结果,而不能听见考官他们的声音。
这点天气对陆一鸣来说影响低,他平静地说道:“问题不大。”
“哧——”一位曾更在宋胖子身边的武生路过他们,正好听到这话,嗤笑道,“大言不惭。”
冯廷玑早就见这帮官学的人不爽,虽然这人确实实力不错,但这种瞧不起人的态度着实令人生厌:“有本事你去试试。”
“敢不敢赌,比谁中的多?”
这人没有理会冯廷玑,而是转向一旁的陆一鸣,最近几天宋胖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退出他们的排外小队,还有意无意看向陆一鸣,他就觉得不爽,这人对宋胖子做了什么?
陆一鸣也一脸懵逼,怎么突然有人过来挑战他,锅从天上来。
不过,正合他意。
陆一鸣扫了一眼对方的号码牌,和他同一组。
巧了不是,他刚觉得没有压力,就来了一个人替他解闷,自己凑上来的脸他凭什么不打:“赌什么?”
那人没想到陆一鸣这么爽快,没有像个娘们似的推脱不已,意外的同时心里的警惕更上一层楼:“那就赌五百两如何?”
这人纯属看陆一鸣笑话,要是赌考试资格,两人都会面临兵部的责罚,但若是赌钱,那就无所谓,只要你赌的起。
眼前人不就是一个穷武生,哪里有这么多银两,估计家里供他学业的钱也都是东拼西凑来的,看他到时候怎么还。
想到这人不复傲气,为他当牛做马的模样,他就心里一乐。
“陆哥,你何必和这种人斗气?”
冯廷玑倒是不在意那五百两银子,陆一鸣一坛葡萄酒能卖这么贵,自然不会差钱,只不过这人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城守尉之子,这种时候不好得罪。
陆一鸣倒是不怕,甚至还觉得五百两不过瘾:“可以,只比马试吗?”
那人一听乐了,没想到这人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他玩味儿道:“你要是想比其他也可以。”
由突然过来的巡抚大人和总督佐证,两人甚至签了字据,三天比试,各五百两。
“怎么两位大人也过来了?”
这人嘟囔的话被应离听到,他和蔼一笑:“这不是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一看年轻人的活力,多一些彩头也更精彩一些。”
兵部主持的武科举没有文科举那么文文绉绉,条条框框,应离看着一脸轻松的陆一鸣,自己下注:“哎,没人开盘吗?我也来赌一赌。”
押注这事儿在兵场时有发生,倒是正常得很,这会儿有心思玲珑的士兵咕噜咕噜转动眼睛,暗暗示意在场的兄弟上家伙。
这还有什么顾忌,巡抚大人都不介意,他们自然……乐意得很!
等赌场……哦,不是,马场热闹起来,城守尉大人才刚刚接收到下属的禀告,说是自己那儿子在武科上花一千五百两与人打赌,现场巡抚大人和总督大人也下了注,激动地差点把心爱的茶杯给砸了。
这个逆子!败家子!
儿子不清楚,做老子的他还不知道这个叫做“陆一鸣”的后生凭什么让宋清那孙子偃旗息鼓吗?
要不是这人有真本事,能让应离那个老狐狸神不知鬼不觉收为关门弟子吗?
之前的低调行事,为的就是这次武科举一鸣惊人。
结果倒好,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偏偏要撞枪口上,做那块垫脚石!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兵者……镇定”内容引用归有光评价郭子仪的话。
注释2马射内容引用知乎。
应老:这脑补,你真厉害,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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