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
“放弃外城？”
“退守内城？”
岩松义雄吃惊地看着坂本隆一。
“八嘎，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啊？”花谷正闻言勃然大怒，也是反手一巴掌抽在坂本隆一的脸上。
“外城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吗？”
“你知不知道外城有多少机构？”
“甚至于就连宪兵队本部也在外城。”
更不用说伪SX省府的大多数官员，以及那些投靠日本政府或者与日本政府亲善的山西籍乡绅富商，基本上都在外城拥有府邸。
放弃外城就是放弃掉所有乡绅富商。
这对日军来说不仅是军事上的重创，
更是经济层面以及政治层面的重创。
这一刻，花谷正真想一巴掌打爆坂本隆一的狗头。
这个该死的蠢货，出了一个馊主意，让好好的一场太原保卫战从第一天就陷入到困境之中，现在居然还要再出一个馊主意害人？
“哈依！”坂本隆一顿首，坚持说道，“我知道太原外城很重要，我也很清楚放弃外城会对皇军在太原乃至整个山西的声誉造成严重影响，但是我更加清楚，如果不趁现在局面还没有彻底糜烂，还有挽回余地时放弃外城，将所有兵力收缩内城死守，那么最后不仅外城保不住，内城也是同样守不住，整个太原都会失守！”
“纳尼？整个太原都会失守？”花谷正怒道。
“坂本隆一你在胡说什么啊？战斗才刚开始啊。”
“你居然就敢说太原守不住，你这是在动摇军心！”
岩松义雄的表情也是冷下来，故意散布惊人之语企图动摇军心，按照日本陆军的条令那是要处死的。
坂本隆一却已经顾不上这些。
又说道：“司令官阁下，你可以将我处死，但请务必放弃外城，将所有的兵力用于内城城垣的防御，不然太原必然失守。”
“八嘎，还敢散布惊人之语？”
花谷正暴怒道：“警卫，把这家伙拖出去，毙了！”
“慢着。”岩松义雄一摆手说道，“坂本君，继续说下去。”
看到坂本隆一宁可被处决也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岩松义雄觉得至少应该给他一个陈述自己观点的机会。
当下又说：“如不放弃外城，太原为什么会失守？”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坂本隆一沉声说道，“因为晋绥军和支那中央军接下来必然会以逐屋巷战为主要作战方式。”
“逐屋巷战的特点是，伤亡数字会非常接近。”
“在敌我双方的勇气差不多对等的前提之下，无论双方的火力差距多大，伤亡比率也不会差太多，基本是一比一！”
“所以如果不放弃太原外城，”
“如果与支那军进行逐屋巷战，”
“那么皇军与支那军的伤亡数字不会差太多。”
“也就是说，支那军只需要付出三千人左右，就能耗尽皇军的全部兵力。”
“而且时间也要视支那军的进攻烈度来决定，如果支那军不惜一切代价、持续发起高强度的巷战，最短一个昼夜就能耗尽皇军所有兵力。”
说到这一顿，坂本隆一又说道：“这也就是说，极端情形下，一昼夜之内太原就会彻底失守，届时山西的战局将彻底逆转。”
岩松义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太原失守，中原会战只怕也是打不下去了。
真要是出现这种情形，大将阁下绝不会饶了他，天皇陛下更不会放过他。
“危言悚听！”花谷正却再也不肯相信坂本隆一，冷然说道，“我不相信支那军能在巷战中与皇军打出一比一的伤亡比例，更何况在太原城内还有皇协军第四混成旅的两个团，这也是一支人数超过三千的武装力量。”
“参谋长阁下何必自欺欺人？”
坂本隆一并没有因为挨打就改变他的毒舌属性。
“且不说皇协军第四混成旅现在正在整顿之中，就算整顿完成也不谈不上是一支强大的军事武装，让他们依托城垣守城还行，指望他们与支那正规军展开残酷巷战，打出一比一的伤亡比例，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何况，皇协军第四混成旅真的可靠吗？”
“皇军占据优势之时，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一旦皇军处于劣势，尤其是太原即将失守，整个山西的战局都可能出现颠覆式的反复之时，皇协军就不再可靠。”
“支那人毕竟是支那人！”
“八嘎！”花谷正越发暴跳如雷。
岩松义雄却一摆手道：“火炮还有重机枪怎么办？”
“炸掉！”坂本隆一咬牙切齿地道，“统统都炸掉！”
“纳尼？统统都炸掉？”花谷正道，“你在说什么啊？”
“命令！”岩松义雄却一咬牙大吼道，“正在拱极门街两侧民房与支那军巷战的部队立刻炸掉所有的火炮及重机枪，并从后宰门撤入太原内城！”
“纳尼？”花谷正瞠目结舌地说道，“司令官阁下？”
“还有，立即收回下发给皇协军第四混成旅的弹药。”
“战斗没有结束之前，第四混成旅不得踏出军营半步。”
“派一个步兵中队看着他们，如果有人违抗，格杀勿论！”
“纳尼？”花谷正彻底傻眼，司令官阁下是不是脑瘫了啊？
看到岩松义雄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坂本隆一不由信心大增，又道：“司令官阁下，即便是放弃外城，也不过多坚持两天而已。”
“所以，一定要让潞安、安化以及阳泉尽快抽调兵力增援。”
“不过，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晋东南和晋西北的八路军肯定不会坐袖不理的，他们一定会阻击，所以还要请求驻大同之第二十六师团或者中条山前线的部队调兵来增援，而且回援的兵力至少得两个步兵联队以上。”
但这次，岩松义雄并没有完全采纳。
只同意从安化、阳泉以及潞安调兵。
每个方向各抽调两个步兵大队回援。
岩松义雄觉得，有六个步兵大队回援，
就足以内外夹击歼灭楚云飞部及梁钢部。
……
拱极门街两侧，民房。
晋绥军独一旅的猛虎中队以及中央军独九十四旅的蛟龙中队也已经投入到巷战，楚云飞和梁钢真是不惜代价抢攻。
这两个黄埔学生对常凯申真是忠心耿耿。
孙铭指了指楼梯拐角，高慎行微微颔首，随即从腰间解下一颗手榴弹，拉着导火索再扔到楼梯的拐角后面，轰隆。
耀眼的红光猛然绽起。
两人便同时闪身出来，端着冲锋枪对着楼梯拐角就是一顿扫射，躲在楼梯拐角处的两个鬼子顷刻间就被打成筛子。
下到楼梯拐角处之后，两人却没有急着往下冲。
高慎行拎起一具鬼子尸体像扔麻包一般扔下去。
底下便立刻响起两声清脆的枪响，趁着这机会，高慎行和梁钢便同时从楼梯拐角后闪身而出，一个从通道上方对着一楼扫射，另一个则整个人仰躺在楼道，一边往下快速滑行一边仰着身对着一楼猛烈扫射。
两个人两支冲锋枪形成交叉火力。
守在一楼楼梯口的两个鬼子顷刻又被打成筛子。
就在这时候，一颗冒着烟的手雷骨碌碌滚过来。
“我艹！”刚刚滑到一楼地面的孙铭赶紧抓起一具鬼子的尸体，遮挡在自己跟前，只听轰的一声响，隐隐还有噗噗噗的轻响。
等红光散开，孙铭放下鬼子尸体。
再定睛看时，只见鬼子尸体正对着手雷的那一侧已被射成蜂窝。
高慎行端着仿M1921型汤姆森冲锋枪坐着楼梯扶手嗖地滑下来，落地之后又腾出右手冲孙铭竖起拇指：“身手不错啊，兄弟。”
“马马虎虎。”孙铭咧嘴一笑又道，“你也不赖。”
高慎行闻言撇了撇嘴，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刺刀，然后一个滑步来到一楼木板墙前，刚才那颗手雷就是从这道木板墙后面扔过来，墙上有窗。
准备好之后，高慎行冲孙铭打出手语，手榴弹。
孙铭会意，当即解下一颗手榴弹，拉着导火索，从窗口扔了进去。
高慎行凝神怜听，隐约听到脚步声响，然后有个人靠在木板墙上，当下不再犹豫，呲的一刀就刺进了木板墙。
脆弱的松木板根本挡不住锋利的刺刀。
刺刀一下就刺穿木板墙，扎进对面鬼子的身体。
对面鬼子当即响起啊的一声惨叫，高慎行快速闪到一侧，孙铭便紧接着扣下扳机，对着木板墙对面就是一个短点射。
枪声骤停，高慎行再是一脚踹出。
只听轰的一声响，木板墙往后倒。
几乎是在踹倒木板墙的一霎那间，高慎行耳畔隐隐听到一声金属撞击，这个声音，听着怎么有些像炮闩闭锁时发出的撞击声？
下一刹那，高慎行浑身的汗毛便一下倒竖起来。
“快闪开！”高慎行大吼一声，整个人虎地往一侧摔出去。
孙铭正准备跟进，听到高慎行这声示警，当即也不假思索的一个侧摔。
侧摔出去的同时，孙铭下意识地回头看，正好看到一团红光撞击木板墙飞射过来，孙铭甚至看到红光包裹中的那颗高爆弹！是炮弹！
说时迟，那时快，高慎行和孙铭已经侧翻在地。
射穿木板墙的那颗高爆榴弹也轰然炸开，大量的金属破片瞬间向着四面八方激射，爆炸产生的气浪，险些把整栋楼都掀翻。
大量的楼板还有椽子顷刻哗啦啦地掉落。
高慎行和孙铭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双手抱头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恍惚中，又听到轰的一声炸响，就在隐藏着那门火炮的隔壁房间。
高慎行抹了把脸，再起身看时，正好看到有两个鬼子从隔壁房间的正门逃了出去。
高慎行举起冲锋枪正要开火时，对面楼顶传来叭叭的两声枪响，刚刚冲出正门的两个鬼子应声倒地。
高慎行稍稍探头，便看到隐藏在对面楼顶的两个狙击手。
其中一个狙击手还向他打出手语：鬼子正在大踏步后撤！
“鬼子撤了？”高慎行便愣在那里，“他们要放弃外城吗？”
……
楚云飞已经将他的指挥部搬到拱极门外的社稷坛。
而梁钢也没有建立自己的指挥部，选择合并指挥。
从这能看出，梁钢跟绝大多数国民党将领都不同，在他眼里军队就不属于个人，而属于国家，所以他能毫不犹豫地将部队交给楚云飞来指挥。
楚云飞问方立功道：“立功兄，情报部门能不能联系上钟云鹤？”
“钟云鹤？”方立功讶然问道，“旅座，你想策反伪军第四混成旅？这不可能！”
“试都没有试过，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楚云飞摇头道，“我跟钟云鹤之间有私怨这不假，但只要他能幡然悔悟，能以家国为重，我可以既往不咎。”
梁钢也道：“如果我们真能展现出光复太原的实力，而山西的抗战局面也真有可能彻底逆转，策反钟云鹤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立功道：“好吧，我可以试试。”
正说话间，一个参谋走进来报告。
“旅座，鬼子撤了，放弃了外城。”
“什么，鬼子撤了？”楚云飞闻言一愣。
方立功道：“撤了？这跟我们之前做的的兵棋推演可不太一样。”
之前的两次兵棋推演，无论是第一次李云龙扮日军，还是第二次楚云飞扮日军，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在外城打巷战。
虽然结果都是李云龙赢，但楚云飞也不是全无收获。
而且楚云飞也知道李云龙和王野是在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帮他设计战术打法，而他也的确采取了对方的战术打法，并且到目前为止效果不错。
到目前为止，日军的战术打法与李云龙几乎没区别。
但是，现在，情况却忽然变得不同，日军居然撤了？
梁钢沉声道：“云飞兄，看来鬼子也已经识破了咱们的意图，所以果断放弃了在外城与我们巷战，转而集中兵力死守内城的城垣。”
楚云飞便轻轻叹息一声，心下有些可惜。
多好的机会，原本有机会在巷战中把太原日军打残。
真要是这样，再夺取内城就会容易得多，可是现在，却横生变故。
当下楚云飞吩咐方立功：“立功兄，立刻向战区长官部还有委员长侍从室报捷，就说太原外城已经光复，我们晋绥军独一旅及中央军独九十四旅正猛攻内城，再给侍从室另外一封密电，让他们加以大肆宣传，制造声势。”
梁钢忽然说道：“云飞兄，何必这么麻烦？”
“嗯？”楚云飞讶然道，“铁锋兄有更好的主意？”
梁钢点点头道：“直接发表明码通电，三天之内光复太原！”
“这……”楚云飞闻言微微有些犹豫，发表这种明码通电，倒是不存在抗命或者其他的什么问题，因为谁都知道这只是造势而已。
二战区长官部和侍从室都不会说什么。
唯一有影响的，就是他楚云飞的名声。
因为三天之后拿不下太原，会被人耻笑。
见楚云飞犹豫，梁钢便道：“那就以我们九十四旅的名义通电吧。”
“诶，铁锋兄说的什么话。”楚云飞猛一摆手，怫然说道，“我楚云飞又岂是爱惜名声之世俗武夫？”
说完，又扭头对方立功说：“给长官部和侍从室报捷之后，立刻明码通电，说我们晋绥军独一旅及中央军独九十四旅三天之内必下太原！”
“是！”方立功肃然应诺。
……
安化。
近卫第二师团，师团部。
宫野道一已经接到了第一军司令部的命令。
不过，宫野道一已经凑不齐两个步兵大队，只能够勉强凑出一个半大队，另外再加一个骑兵中队。
这个骑兵中队原本是骑兵第四旅团的部队。
骑兵第四旅团主力在杀猪口遭到阻击之后，小岛吉藏派了两个骑兵中队从两翼迂回包抄，其中一个骑兵中队及时归队，跟着旅团主力在飞云渡被全歼，但是另外一个骑兵中队却因为迷路逃过一劫。
然后这个骑兵中队就划拨给近卫第二师团。
部队集结完成，宫野道一把涩谷一郎叫来。
涩谷一郎却道：“师团长，还是我去太原吧？”
宫野道一闻言便有些犹豫，因为相比之下，留守安化的任务似乎更艰巨，因为调走一个半步兵大队加一个骑兵中队后，安化城内就只剩下半个步兵大队的战斗步兵，再然后加上师团部的后勤、参谋及医务人员，共计一千多人。
再就是皇协军第四混成旅的一个团千多人。
派去太原的援军离开之后，一旦八路军三八六旅的三个主力团倾巢来犯，那么守住安化还真的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
把安化交给涩谷一郎，他还真有些不放心。
当下宫野道一便说道：“那好吧，由你率部回救太原。”
顿了顿，宫野道一又说道：“不过路上你一定要小心，因为晋西北的支那军有三个旅一万五千多人，但是太原的支那军只有一万余人，也就是说还有至少五千人左右的支那军仍潜伏在晋西北，或者埋伏在半路。”
涩谷一郎顿首道：“哈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