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桎梏的梅微丝胆战心惊地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以最虔诚的姿势向凯厄斯表示臣服,离她手指半米的地方是他的皮靴,纯黑的成色在视觉上赋予厚重的压迫感。
她仿佛是拥有最后一丝活命希望的死囚,房间里除了坚硬的家具并没有任何人类所谓的保暖措施,即使她不再畏惧寒冷,但从头顶投来的冰冷视线却让她仿佛感觉到丝丝凉意顺着她的手指爬满了全身,招致她浑身都忍不住开始颤巍了起来。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那些所谓的投机取巧简直不堪一击。
就连曾经冒出成为这位沃尔图里领袖女人的想法似乎也在嘲讽着她,但这些年靠着小心机逃命的经验让梅微丝并没有完全放弃,她如同狮群中勾.引公狮子的母狮那样,细腰贴地,翘.臀和腰部之间的曲线摆出迷人的弧度,但她做的并不是很明显,只是带着试探性地仰着娇艳的脸庞望了凯厄斯一眼。
椅子上的男人没有说话,他端起一旁的酒杯慢慢摇晃着,深红的血液黏附在透明的杯壁上,一阵铁锈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散开。
和常年被供奉最鲜美的食物的凯厄斯不一样,身为流浪者的梅微丝早期被转化后并没有得到上一代的教导,他似乎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吸食了她的血液,随后也没在意自己嘴里的毒液是否钻进梅微丝的身体里,就这样随性的一走了之。
狼人是他们的天敌,她在饥饿的控制下对人类进行了偷袭,她毫不遮掩自己的行踪,新生儿的恐怖力量足以毁灭一座小镇。
自此之后她便遭到狼人的追捕,经历过几次死里逃生,她的进食就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她如同人类世界里的乞丐,但又过的好一点,只不过时常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令她无法改变对食物的渴望,只不过一点鲜血的气味,就足以令她疯狂,甚至敢伸出手指试图去触碰凯厄斯的靴子,像从前做的那样,用自身的魅力来获取想要的东西。
梅微丝剩余的一点理智及时地拉住了她的胆大妄为,凯厄斯并未有动作,只不过在梅微丝抬起头时,才注意到被她仰望着的千年吸血鬼此刻已是杀意四溢,似乎只要她在靠近一厘米,下一秒她就会被撕成碎片和空气混为一体。
她急忙地缩回了手,声音战栗着祈求他的原谅。
凯厄斯的冷质音线听不出喜怒:“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被血液吸引过去的注意力终究回归,梅微丝将额头死死抵在地板上,她过了一会儿才放轻了声音回答:“……我闻到了那天山坡上的人类气味……那个东方女孩,是您饲养的食物吗?”
在他们族群中,不乏一些无所事事的吸血鬼研究食物的等级,因为生命过于漫长,他们打发时间似的开始做起了实验,对比于各个年龄段的人类血液,唯独保留处.子身的少女最能带给他们极致的享受。
她的猜想合情合理,毕竟没有吸血鬼会对自己的食物产生兴趣,人类脆弱不堪,但凡用大一点力气就足以将他们的身体碾碎。就像狮子对待吃草的羚羊,吸引野兽的只有食物身上香甜的软肉,他们永远不能共存。
没有得到凯厄斯的回答,梅微丝或许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打住了这个猜想,转而出格地说出:“难道您对人类有了超乎种类的情感吗?”
“你胆子很大。”凯厄斯平静地开口,他倾斜着杯子将温热的血液倒在梅微丝身前的地板上,鲜红的血珠黏附在她散乱的头发上,手指上,最后又汇聚成一条细流爬上了梅微丝的额头。
吸血鬼的本能促使着梅微丝进食,她忍耐了两秒就再也无法忍受到嘴的食物就此浪费,她舔-舐着地板,眼神迷醉,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凯厄斯站起了身。
他走至她的身旁,俯下身去低语:“这是赏你的,毕竟你最后猜对了……”
梅微丝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直到她听到作为惩罚者的领袖居然公然破坏约定俗成的法律,惊愕的情绪令她猛地扬起了脑袋。
她的话止在了喉咙口,脸上惊愕的表情固定在她生命结束的时刻,血红的双眼在最后残留的意识里看到凯厄斯对她露出阴郁又讥诮的表情。
“同样,这也是赏你的。”
这是梅瑰从未见过的凯厄斯,而且,他永远不会让她看到。
最近几天的天气都非常好,虽然日光没有足够温暖,梅瑰和何灵开始对着家里来了一次久违的大扫除。她们脱下厚外套,扎起头发,将被套枕套一起换下来清洗,随后爬上阁楼打开窗户,将被子搭在她们自制的晾衣绳上,去去霉气。
而这么干了一整天活下来,忙碌打断了她们的胡思乱想,傍晚时分瘫在沙发上的时候,两人都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而吃饱喝足之后,两人的话题逐渐转移到前一阵的日子上。
不同于在其他人面前的少话,梅瑰有些哀怨地窝在姨妈的怀里说着并不顺利的大学生活,但说了一阵,梅瑰难免说起遇到的一身贵族气息的凯厄斯,声音都绵软了许多。
何灵作为过来人,自然能看出这个叫做凯厄斯的人在外甥女的心里有多与众不同。
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酸□□情果实的味道。
对于缺乏自信的梅瑰而言,导致她矜持和胆怯的这部分却是吸引旁人的地方,在不同的文化熏陶下,远比东方人大胆的部分欧洲男孩或许是出于好奇,又或者是独爱东方韵味,因此何灵并不意外梅瑰会受到一些男孩的喜爱。
但她没料到,从未表现过向往爱情的梅瑰居然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品尝了爱情的果实,虽然她竭尽全力压制着自己的情感宣泄,但她说起凯厄斯时微红的脸颊以及扑闪的睫毛,眉飞色舞的姿态已经完全将她暴露了出来。
何灵故意逗她:“这种神秘的男人最喜欢骗你这样的小姑娘了。”
梅瑰瞪大眼睛,毫不犹豫地否认:“不会的——”
随后发现自己的失控又连忙补救:“我们只是朋友而已,还达不到那种关系。”
何灵也不拆穿,只是以过来人的口吻说:“爱情需要主动,如果你觉得他是对的人,主动些并没有错,就算是错的,至少以后也不会后悔。”
梅瑰别扭地坐起身,声音也嗡嗡的:“知道啦。”
“下次可以喊朋友家里坐坐,”何灵俏皮地朝她眨眼,“或许姨妈可以先给你把把关。”
虽然有些意动,但梅瑰还是迟疑着拒绝:“他可能很忙……”
“如果忙到连邀请都拒绝的话,”何灵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那就可以放弃他了,但凡他对你有意思,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换上最得体的衣服前来赴约。”
“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这一次,梅瑰半天没有接话。
何灵也不逼她现在就做出决定,她摇曳着身姿走上楼梯,对着梅瑰甩了甩手:“如果要来的话,要提前和我说哦。”
回到自己房间的梅瑰抱着手机良久,邀请做客的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重复了几次之后停留在即将要发送的界面上。
就在她要放弃地关掉手机时,短信铃声猛地震响,伴随着悦耳的短促铃声吓得梅瑰差点没拿稳,把手机丢出去。
现在能给她发短信的除了手机扣费提醒,也只有凯厄斯还停留在最开始的手机联系方式了。
他的话依旧简洁明了:【最近很忙?】
梅瑰动作迅速地想要将那行字删掉再重新打,偏偏她倚靠在床上的姿势不太方便,手肘轻轻一靠,腕骨上的软肉意外按在发送键上,梅瑰眼睁睁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删掉的邀请出现在聊天界面上,突兀地令她脚趾蜷起,连撤回的功能都没有。
快速关掉手机丢在床头,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梅瑰硬挺挺地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她的心跳从未如此快过,不是因为兴奋的,而是尴尬到了极致。
社死只在一瞬间,从未不留活命的机会。
梅瑰现在就想时间倒流,打字的时候将手机离得远远地,只用一根手指接触来阻断社死现场。
但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吃,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还是听到了枕头旁格外清晰的短信铃声,他回消息了。
姨妈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梅瑰在被子里跺着脚,她不想面对现实但又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梅瑰闭上眼睛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她大口呼吸着空气,努力缓解自己的情绪后,右手才慢慢地像条虫虫一样缓慢的朝手机前行。
碰到手机的那一刻,她对着头顶合手一拜:“菩萨保佑——”
再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梅瑰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偷偷地看过去,她从未感觉到时间是如此的难熬,目光从他发过来的消息缓缓下移,几乎是蜗牛的查看速度,在掠过自己那条邀请信息后,她的心脏和目光同时停止了下来。
凯厄斯只回了一个字:【好。】
开心的笑声传出窗外,站在屋顶上的男人收起手机,压下头顶的兜帽时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略显弧度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