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办的人一走,林家良夫妻立即开始了认真的讨论,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夫妻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搬还是不搬。不搬,这里房租付不起了;搬,去了更小的店面,一家人居住又成了问题。
这一次的事情,实在太突然、太棘手了,连林家良都感觉很难独自决断。他不得不跟脑子笨笨的妻子商量一番,希望妻子,能够意外的拿出高明的主意。
“门面租金一下涨这么多,等于整天给别人赚钱,这店还怎么开?”林家良狠狠的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他的语气不是发愁,是生气。
他所有的负面情绪最终都会转化为“生气”这一种方式。
“怪只怪那个熊胖子,太讨厌了,非要抢我们的门面。”李月娥说。
“他上次来买药,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他哪来的胆子冲这么高的价?他就不怕做生意赔钱吗?”林家良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我看你一定向别人吹嘘过,这里的地段和门面是多么适合做生意,把我们每天的收入也说出去了。你是个口无遮拦的人,什么话都不过脑子。人家一听你这里生意这么好做,不打鬼主意才怪呢。”林家良通过推理,就宣布妻子有罪,肯定是妻子泄露了“店铺”的商业机密。
“我没有,我无缘无故去说那些干吗?他就是问了我,后面还有多少个房间,总共面积有多少。我只是让他自己去后面看了一会儿。”
“你真是个猪脑子,为什么让他到后面去看?人家就是过来探看房子的。”
“我哪里知道,我哪里知道他这么坏啊。”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是不知道,那你还活着干吗?不如死了算了。”
夫妻看来又准备大吵一架,不吵上一架,都对不起这糟糕的心情。
好在刚好有个顾客走进店来,两个人不便让外人知道他们夫妻不和,只好停止了争吵,马上去迎接顾客。
偏偏那顾客是个话唠,东拉西扯又聊到生意上面的事。她说:“干你们这一行,都是暴利吧,钱太好挣了。去商场随便买点什么,人家都会砍价,唯独药这东西,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从来没有人还价……。”
显然是她自己嫌药太贵,绕着弯子连声抱怨。
这回李月娥学狡猾了,对那人说:“你是没干过这一行,哪里知道这一行的苦?我们就是开小店的,药到了我们手里,早被人家把肉啃光了。我们就是捡人家扔的那点骨头,还要交纳门面费、管理费、税费,辛辛苦苦赚的就是个糊口钱。”
意思药贵你不能怪我,药价不是我定的,我也赚不了几个钱。
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林家良对妻子这番话还算满意。做小生意嘛,就是该低调一点。
即使生意兴隆也不必到处宣扬,过于炫富的后果就是,大家都跑过来,找各种方法,打你钱袋的主意。
所以等顾客一走,林家良的气就消下来了,他继续跟妻子讨论门面的问题,不过不再是盛气凌人的恶劣态度。
“现在怎么办?是留还是搬?”他问妻子,但更象问他自己。他知道妻子拿不出什么好主意,还是得自己做决断。
“你说搬还是不搬?”李月娥又把问题推回去给丈夫。
林家良白了妻子一眼:“你还能去别的地方找个便宜的店面吗?”
李月娥摇头:“我去哪里找?这一片的店面都租光了。”
林家良拿了那本家庭帐簿,又仔细看一遍店里每月收入和支出。他在盘算,如果用熊胖子那个价,把店面租下来,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
其实不用看帐本,他心里也有数。熊胖子冲的那个房租,就算他能够承受,他也不可能接受。
他平时生活都那么节俭,做生意自然是更加重视成本支出这一项。多支出一笔成本费用,就等于少挣了一笔钱,他的帐就是这么算的。
要是你告诉他,适当的成本支出,也是一种投资,对收益的增长会有好处。他是决不可能理解的。
再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跟熊胖子去争。那家伙看来财大气粗,真的斗不过他。
“还是让给熊胖子吧,我们搬去隔壁的小店面。”林家良叹口气,把手里的帐本丢到桌面上。
“可是,那边店面那么小,两张床都放不下,怎么睡?”李月娥说。
“没地方睡,就睡地上。”林家良恼火说。他现在也是一脑子乱麻,愁着这么多问题一下子都压上来,一筹莫展。
“上次你就不该装修屋子,冤枉花那么多钱。我就知道,这里住不长久。”李月娥终于抓到丈夫的一次严重犯错,埋怨丈夫当初不听她的劝。
林家良啊林家良,自称比谁都聪明,想不到也会犯这么大的错。
林家良也知道,现在看起来,房子拱手让出去,那笔装修费是真的替别人做了嫁妆,亏死了。
出个这么大的错,显得自己好愚蠢。这笔装修费若是李月娥做主花出去的,必定要被林家良骂到狗血淋头,甚至可能遭受严厉惩罚。
但他不会在妻子面前认错,妻子犯错要挨骂,他自己出了错,却是无可指责的。
他也不允许妻子批评他。不接受别人的批评,一直是他坚持的“个人原则”。这有什么不对呢,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批评,即使别人批评得对。
现在听见妻子语气里带有得意和嘲讽的味道,他恼羞成怒说:“你聪明,你聪明就去叫熊胖子不要来冲价抢房子,想个办法留在这里不要搬。”
“是你说要搬啊。”
“我说搬难道错了?行啊,要留下来也可以啊,那么高房租,你一个人拿钱去付。”
“钱在你手里啊。”
“我手里的钱,全是你一个人的吗?我问你,是不是你一个人的?”
“反正我挣的钱都交给你了。”
“家里有几个钱是你挣的?那从明天起,店里的事我不管了,来了病人你去看吧。”
这一下终于震慑到了李月娥,她明白这个店子离了丈夫是不行的。
她不敢继续争吵,以免丈夫真的把语言变成行动。她低头说一声:“我该做饭去了。”鞋底抹油,迅速溜进厨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