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卫生诊所一共只有两名医生,当家的医生姓曾,四十来岁年纪。他也就是在卫生夜校学习过两年西医,医学水平只跟大医院的一名护士同等。
另外一名只有二十多岁,还是曾医生的学徒,医学技术方面根本指望不上他。
这两人只在伤风感冒、头痛脑热、擦破皮肉、预防打针方面,马马虎虎能够应付。到了真正阿斯匹林吃不好的疾病,他们一概只有一个处方:“去镇上医院吧。”
这会儿,林家老太太匆匆赶到诊所,恰好曾医生不在,只有那个年轻学徒,坐在凳子上切药片。
老太太还是称呼他医生:“小袁医生,曾医生呢?”
“不知道啊,什么事?”年轻人在老人家面前,没什么礼貌,头都没抬。
“我要找他看病,你能不能找一下他。”
“你想拿什么药,我可以拿给你。要安乃近,还是要去痛片?”
“病都没看,我哪里知道吃什么药?你帮我找一下曾医生。”
“曾医生啊,应该出诊去了吧。”
“哪家出诊,到底哪家出诊。”老太太心急如焚。
“可能是肖家湾老孙家吧,昨天只有老孙找过他。”小伙子慢条斯理说。
肖家湾在另一个村子,离此足有一里地,老太太说:“麻烦你,去把曾医生叫回来,我有急事。”
“我给你找人?开玩笑。我哪能走开,这里就我一个人。”小伙子十分厌烦的语气,起身走进柜台,不理老太太。
老太太没办法,咬咬牙决定亲自去肖家湾。孙女那里危急如火,顾不得自己走那么远,吃不吃得消了。
老太太立即走出诊所,朝着肖家湾而去。但她刚走到拐角那儿,曾医生却从旁边一个小茅房里走了出来,原来他是在上厕所。
老太太欣喜万分,立即迎过去:“曾医生,曾医生,你快上我家出个诊。”
“怎么了,林老太爷又倒床了吗?”曾医生系着裤带说。
“不是,是我媳妇家,你快跟我去吧。”
“你媳妇,到底什么病?”
“我要知道什么病,还找你干吗?你快点。”老太太生气了。
毕竟林光耀在村里还有些威望,曾医生也不敢过分怠慢,于是到诊所背了那个画有“十”字符号的小药箱,跟着老太太而去。
再说李月娥那里,婆婆一出门,她只是望着婴儿哭泣,六神无主。
敏敏也哭得很厉害,声咽气嘶,还夹杂着咳嗽声。搞不清她是不是身体真的哪里疼痛。
女儿哭得那么惨,做母亲的也是心如刀绞。
李月娥想去抱起女儿,安抚她。可她伸手过去,又缩回来,仿佛怕烫到手似的。那婴儿全身通红,看上去真象一棵烧红了的火炭,只怕会象火炭一样的烫人。
她只好用带着哭腔的语言,隔着距离去安慰女儿:“医生快来了,你忍一忍,奶奶叫医生去了。”
“宝宝,你哪里痛,你告诉妈妈。”
实在不忍女儿那么“痛苦”,母爱的力量终于战胜了自己的胆小和恐惧,她鼓起勇气,把手放到孩子身上去。
咦,没有烫手,也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她终于放心的把婴儿抱起,搂进自己怀里。
“不哭,宝宝不哭,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李月娥使劲摇晃着孩子。
她不停探头到窗口那里去看,看医生来了没有。
敏敏到了妈妈身上,受了抚慰,倒也很快安静了,停止了哭泣。
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婆婆领着曾医生走了进来。
“你看一看吧,曾医生,这孩子怎么了?”
卧房里光线略暗,曾医生居然没有先看一眼孩子,而是直接走到桌子那儿放下药箱,再打开,拿出一个听诊器挂到脖子上。一边显得医术老到的样子询问:“孩子有没有拉肚子?”
“没有,不知道。”李月娥也没看孩子尿布,搞不清有没有拉肚子。
医生终于转身来到孩子面前,一看孩子红通通的脸,吓得后退一步:“咦,她怎么这个样子?给她喝酒了吗?”
“这么小怎么会喝酒,一早起来变成这样,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太太说。
“是发高烧吧,十有**是发高烧,烧成这样的。”医生富于经验的判断,他说时拿手拭探着去摸婴儿额头,探探孩子体温。
他显然也担心烫到手,动作又缓慢又小心。他触碰了一下婴儿额头,没感觉到太烫手。
手也不烫,婴儿到底是发烧,还是没有发烧?他反而难以决断了。
看来还是得依靠医学专业仪器来测量,曾医生便又从药箱里拿出来一个医用温度计,先用力摔一摔,再放到婴儿腋下去。
测温得等上几分钟,这个时间,老太太赶紧给医生倒了一杯温开水,端进来。
“孩子从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医生问。
“没有,从来没有。”李月娥回答。
“这种情况确实很少见,从来没有人发烧,把全身烧红的,听都没听说过。”医生说。
“能治好吗?曾医生。”老太太问。
“要看烧到多少度,度数太高就不好说。”医生说时,去取回温度计,对着亮光查看着汞柱位置。
“怎么样,烧得厉害吗?”老太太问。
“不对啊,体温很正常啊。难道体温计坏了,不可能,新温度计,没用过几次呢。”医生疑惑不已。
“不是发烧,那到底是什么怪病?”李月娥又担忧起来。
“我再看看。”曾医生又拿听诊器,贴在敏敏胸口上,仔细听了一会儿。
“心肺都很正常。”曾医生失望的收起听诊器:“这就搞不清楚了。”
所有医术诊断方法全用尽了,曾医生已经倾尽了才学。到此,他只有无奈说:“这病很复杂,你们还是送镇上医院吧。”
“真的没办法了吗?”老太太说。
“很抱歉,我是无能为力了。”曾医生背起药箱,迈步出门。
医生一走,李月娥抱着婴儿又流泪,想着医生那句“病很复杂”,她担心孩子患了绝症,会被病魔夺去生命。
“别太担心,孩子都不哭,也许没有那么严重。”婆婆说。
“现在怎么办?娘。”李月娥没一点主见。
“等家良回来,跟你爹商量了再说吧。别想多了,先给孩子穿好衣服,赶紧喂她东西。”
“哦,好。”李月娥终于镇定一些,再大的事情也得慢慢处理,急不来。
“出门给孩子头上盖块布,别让外人知道孩子的怪病,免得别人故意造谣生非。”婆婆说。
“好,我知道了。”李月娥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