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欣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奶,我以前听我爸说过他有一本祖传菜谱,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让她没想到的是,宁老太太听到她这话嗤了一声:“那是你爸小时候逗你的话,也亏得你一直记到现在。还不是你那时候老闹着让他做好吃的,他就胡溜了一句有什么祖传菜谱,说等有空了一样一样挨着做给你吃。”
提起往事,宁老太太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爸啊,从小就是个鬼灵精。他十二岁的时候,非闹着要到城里去学徒。我掰不过他,只能让他跟着咱村的大刘一起去县城的饭馆给人做小工。谁知道大刘没干几天,他小小年龄却入了大师傅的眼。最后收他为徒不说,还把他带到了省城。你爸就是在这新南城和他师傅一起开了饭馆,然后才买了房,扎了根。”
说到这里,老太太叹了口气:“咱宁家世世代代都是庄稼汉,除了侍弄田地什么也不懂,就出了你爸这一个会掌勺的。哪儿会真有什么祖传菜谱啊!”
宁欣没有想到问了半天最后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看奶奶因为提起早逝的儿子又开始难受,她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好在这个时候,宁奕和陈志刚也走了回来。
宁奕的脸上讪讪的,明显是因为刚才自己险些错怪了奶奶而有点不好意思。
而宁老太太也没跟他计较,而是转头看向女婿:“志刚你回去吧,接上秀儿早点回家。”
“娘,那你呢?”陈志刚显然没有想到岳母居然准备留在这儿,顿时吓了一跳。
“娘,我答应大哥要把你好好的带回去的。”他有点着急的说道。
宁老太太显然还在生大儿子的气,听他这么说,赌气道:“答应啥答应,他还管得了我了?!你去跟他说,就说我要留下来伺候我大孙女。让他把我的口粮还有换洗衣服给送过来!”
“娘……”
陈志刚还有继续相劝,宁老太太已经不耐烦的开始撵人:“赶紧走!一会儿天黑了。你看看小奕做的这饭,我不留下看着点,你是想让小欣天天饿着?”
她说着,没好气的用手戳了戳那没动几口的馒头。
看着那硕大核桃仁般的馒头,陈志刚默了。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宁奕,看得到是那大小伙子脸涨得通红的模样。
陈志刚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然后说道:“那行,我回去跟大哥说。娘,要不我让秀来住几天?她做饭还行,这么热的天你就别忙了。”
“折腾她干啥?这马上夏收了,她不在家你妈还不得唠叨?行了,赶紧的,早点回去。”
听说着说着,说到了自己妈头上,陈志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又安慰了宁欣几句,就离开了医院。
宁老太太做饭确实比宁奕强很多。
可是她有这个年代老人的通病,就是舍不得放油,放调料。
即便是特意为孙女买的肉,也能让她做的没滋没味,一点都不香。
又吃了两天清汤寡水的病号饭后,宁欣终于能出院了。
在走出卫生院的那一刻,站在七月份的烈日下,她仰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宁欣以为到家之后就可以自己做饭吃了。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宁老太既然占据了厨房,就压根没有让出来的意思。
无论她怎么说,老太太都是一句:“你好好给我回屋待着去。”
就把她给打发了。
不过,现在的宁欣也确实看上去状况不是很好。
之前被朱春红打的地方虽然已经消肿,可因为淤血现在脸上青青紫紫,看上去比最初的时候还更可怖些。
也难怪老人家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心疼。
厨房实在是进不去,宁欣只能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打量这个院子,她发现还真不小。
它的格局和宁欣从前见过的四合院有点像。
大门的两边是三间类似于门房的屋子,门左边是一间单间,右边是两间并排的小套间。
进了大门有一个砖雕的影壁墙,绕过影壁是个小院儿。
院儿不太大,但收拾的又简单又舒适。种着花儿,养着树,还有一个葡萄架。
院子的两边是东西厢房,一边儿并排三间。
东边的,宁欣和他哥各住了一间,还闲置一间。
西边的一间被改成了厨房,一间做了杂物间,还有一间被改成了洗澡的地方。
而正对着影壁的正屋也是一排三间。正中间那间现在是家里吃饭待客的地方,一间空着,还有一间是曾经宁父的卧室,现在也同样空置着。
这样的房子别说多住进来一个老太太,再多几个人也能住的宽宽松松。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宁欣忍不住的咋舌。
她现在是真的相信奶奶之前说的那话,她这个爹确实是个有能耐的。
不然也不能年轻轻的,凭自己的本事攒下这么一副家当。
这还不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关键时候能下得了舍弃的决心。
这几天通过各种套话,宁欣从奶奶还有亲哥那里已经将家里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宁成文是解放前和师傅一起来的新南市,给人家干了段时间,然后俩人就一起开了个小饭馆。
虽然饭馆不大,因为手艺好,生意却火爆,两个人都赚了不少钱。
后来师傅年龄大了,要回乡下,就将饭馆转给了宁成文。
他一个人也同样将饭馆经营的非常好。
就在这个时候,解放了。
后来政府动员小业主们将产业公私合营。
就在大部分人还在观望的时候,宁成文果断的将饭馆无偿的捐给了国家。
股份,钱财,甚至连私营经理的名头也不要,捐得非常彻底。
最后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解决他工作问题。
要去工厂上班。
和一个生意火爆的饭馆相比,他这要求算得了什么!
于是,宁成文的要求不但被政府痛快的答应,他还因为这样的做法被评为了先进典型,受到了表彰。
这表彰最后成了宁成文一家的护身符,使他们在之后运动中基本没有受什么大罪。
运动后也完完整整的第一批要回了这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小院。
站在院子里,宁欣都不知道是感叹这个父亲的目光长远还是运气好了。
他真的是在人生所有重大卡点上都能走出最合适的一步。
可再想想,或者正是因为这父亲太聪明了,所以生的一儿一女都有点笨。
女儿傻乎乎的别人一怂恿就听,结果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儿子则将他一生心血积累下来的财富毫不迟疑的送了人,自己最后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儿,宁欣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走到院子的东侧,站在宁成文之前垒的花池旁边。
花池中花草长得极为旺盛,却也没有种什么名贵品种。只有些诸如鸡冠花,串红,指甲草,夜来香这类寻常人家常种的品种。
此时正是盛夏,这一池子花草正在恣意绽放。看上去姹紫嫣红,灿烂芬芳。
站了一会儿,宁欣才觉得胸中的那点郁意消散了下去。
宁成文毕竟曾经做过厨师,种个花草也会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例如他就在花池不显然的一角,辟出了一块专门的地方,种了些薄荷,荆芥,紫苏这样可以调味的香草。
另外还种了些辣椒,移了两棵花椒树。
辣椒已经结果,而花椒则还是小树,没到结种子的时候,可也长得生机勃勃。
沿着花池四周,还摆放着十几个花盆,里面分别种着茉莉,栀子,菊花等开花的植物。
此时,茉莉和栀子都开得正盛,站在那里只让人觉得香气扑鼻。
真的是一个懂生活,爱生活的人啊!
宁欣在心里默默的感叹着,同时对于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原主的父亲,更多了几分敬重。
她掐了几片薄荷,又摘了几朵盛开的茉莉花,在院里里的水管处洗干净拿进了厨房。
这会儿宁老太太正蹲在厨房的地上往外面拿面粉,看到宁欣进来冲她连连摆手:“出去,出去,这里面热得很。”
“我倒杯水喝。”
宁欣说着,将洗干净的花和叶全都放在了一个超级大的搪瓷缸子里。
然后拿起奶奶晾好的温开水倒了进去。
随着温热的水缓缓倒入,洁白的花瓣还有碧绿的叶子在缸子里如同跳舞般上下翻转。
与此同时一股花香中带着清凉的味道从茶缸里飘出,萦绕在祖孙俩的鼻端。
宁老太太抽了抽鼻子,问:“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香?”
“我从花池子里摘的花。奶奶你也喝一点,这还是以前我身子弱的时候,爸爸专门找老中医要的方子,说可以清热补气。所以我爸才专门种了那些花草。”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身子挡在茶缸和老太太中间。
在老人家看不到的角度,将右手食指伸到了茶缸上方,屏息凝气。
很快,她的食指上凝结出了一滴很小很小的水珠。
慢慢的水珠越来越大,终于凝到了绿豆大小的一颗,掉进了下方的茶缸里。
看到本事还没丢,宁欣满意的笑了笑。
她将滴入水滴的茶缸晃了晃,然后又从碗柜里拿出了两个玻璃杯,先倒了一杯递给了奶奶。
听说是儿子专门找老中医寻的方子,老太太没有拒绝。
她将水杯端到嘴边,还没有喝,一股清幽的香气就扑鼻而来,比刚才还更浓郁一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抿了一口。
孙女明明没有放糖,可宁老太愣是在水里喝出了甜滋味。
茶水顺喉而下,清甜中带着薄荷的凉意,一口落了肚,让人只觉得暑意顿消。
“这水好喝!医生的方子也好,我觉得这会儿心里好像都畅快了点。”老太太将水一口气喝完,然后揉了揉胸口,忍不住夸赞道。
听奶奶这么说,宁欣弯了弯嘴角。
这水当然好喝,要知道她可是在里面放了灵泉的。
那灵泉是她穿了两世得到的唯一福利,除了滋味好,还有强身健体之效。
她一天也才只能凝聚出这么一小滴。
如果不是因为老太太对她真心实意的好,而宁欣又看出了老人家有心悸的毛病,生怕她热了累了再犯了病。
还真舍不得一次把这一滴全给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结束,我们明天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