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也有点尴尬。
这是他头一次直面自己有不擅长的东西这件事。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他已经放弃给自己找补了。
“是。”莫听白竟然笑了。
司南品了下这个笑,应该这就叫做气极反笑吧,如果在他以前熟悉的世界,莫听白的五官此刻应当被虚化然后替换成一堆黑线,并且身后腾起一堆黑黢黢的烟,烟,烟~
然后莫听白接着说:“你还真是没谦虚。”
司南立马点头配合他:“是啊,没谦虚。”
他觉得为了不让莫听白更生气,还是顺着对方的话来,好歹人家也是为他好。
没成想莫听白看起来怎么越有点咬牙切齿的模样了。
在他觉得莫听白马上要磨了爪子嗷呜一口把他吞掉的前一刻,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莫听白去拿手机之前看了眼司南,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在这等着,等我回来吃你,一步都不准动。
然后莫听白拿着手机离开,司南就真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练舞室隔音很好,莫听白临走前切断了蓝牙,整个房间空寂的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司南。”鬼使神差叫出自己的名字后,司南怔了一下。
他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从此以后就要以这个身份活下去。
以这个他刚认识了两天,好像不怎么受欢迎的这个人的身份活下去。
司南的人生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很快回来了的莫听白的声音打断:“发什么呆?在思考气死队友的108种方法么?”
司南没有说话,视线被莫听白手里拎着的东西吸引:“你点了外卖呀。”
外卖这个东西还是孟伯告诉他的,他从前在家有专业的厨师,出门有排队等着请他吃饭的人,从来没有机会吃到过这种东西,顿时来了兴趣。
“是什么呢?”司南期待的差点把眼睛扔进打包盒里一窥究竟,“没有营养但是非常好吃的垃圾食品?还是会让人长胖又致癌但却让人欲罢不能的调料复合物?”
莫听白一个冷眼扫过去:“你平时都看的什么东西?”说的是人话么。
这也不能怪司南。
怕司南会被管家佣人的话带偏,也怕他被不怀好意的人欺骗,大姐时不时会给他推送类似“惊!专家从外卖里检查出这些东西,快转发给你的家人,不要再吃了!”、“小明被搭讪的陌生人带走三天后,尸体竟出现在自家厕所的不同角落”这些标题的新闻。
但迟到的叛逆带来的好奇心没有办法得到满足总是会随着时间累积的,此刻司南就个吃几口就会嘎嘣呜呼的东西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包装袋打开,打包盒里的食物香气飘了出来。
——是挺香的。司南心说,和孟伯说的一样。
打包盒打开。
——诶?披萨?
司南在包装袋里翻了两下,只捡出两小袋酱料出来:“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你还想吃多少。”莫听白用一次性手套将所有的披萨分成两半,拿起一片放进嘴里。
“就和平常的食物没什么区别嘛。”司南还有点失望,披萨这东西虽然他也只吃过一次,但和孟伯嘴里天花乱坠形容的缤纷美味都不知道相去多远,和大姐口中的“禁止触碰的致癌物品”也根本沾不到边。
莫听白界限分明的把自己的食物画圈了似的拢到另一半的纸盒子里,司南吃了两口自己这边的,觉得味道还可以,莫听白对食物的品味还是ok的。
而且,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漠。
他想起原身给莫听白的备注:【不能惹的人】。
就好像莫听白是个顶级可怕的野兽一样。
但这个野兽会为了阻止他“自杀”忍着被蚊子叮不下楼,虽然他并没有真的要寻死……会给他solo机会教他跳舞,虽然这本来就是他的……还会在他饿的时候买食物过来,虽然他自己也要吃……
但这些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会做的事。
莫听白喝了口橙汁,看见司南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一半披萨发呆,以为他是觊觎自己的这半,一把护住:“你想得美。”
司南抬头看向他,片刻后忽然抬起嘴角笑起来。
莫听白:“……什么意思?”他被盯得有些不太自在,“算了,反正我也吃饱了。”
把第二块切片的边角塞进嘴里,莫听白起身。
司南的视线跟着莫听白移动,却看到了在透明玻璃门背后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贺深见。
看到司南看过来,贺深见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才转晴,他推开门走进来:“刚才专门给你做了一份,你已经吃过了啊。”
司南看着贺深见手里拎着的食盒,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抱歉,本来应该是我请吃饭的。”
“没关系。”贺深见把食盒随手放在莫听白买的打包盒上方,“你吃了就好。”
其实司南也还没吃饱,但他觉得这时候再吃好像也不太合适了,把没吃完的披萨收拾起来。
“在练《天生爱豆》?”
《天生爱豆》就是m.n.l.的成团曲,也是成团前内部选拔时的主题名,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有很重要的意义,自然是这次演唱会的重磅曲目。
贺深见走到放着视频的小凳子前看了眼,刚要拿起手机就被莫听白抢走了。
“我在教他。”莫听白说。
莫听白教司南。
刚拿到歌没几天的莫听白教编舞作曲的司南。
贺深见却没有对这个明显很矛盾的说法有什么感到奇怪之类的质疑,只是柔声问司南:“怎么不问我呢?”
是哦,贺深见是舞担。
而且比莫听白拿到舞蹈要早。
而且还是他的朋友。
朋友?
那不行。
如果让他教,不是很容易露馅么。
虽然正常人都不会往穿越这么扯的方向去想,但考虑到长久性的战斗问题,司南觉得还是马虎不得。
在司南思考该怎么拒绝贺深见的时候,莫听白忽然说:“那你来吧。”
然后看都没看司南投过去的求助目光,拿起自己的手机就走了,还顺便拎走了音箱,明明音箱是练舞室本来就有的。
司南看着莫听白的背影发呆。
他头一次觉得原身和人关系疏离是有好处的,至少大家对于他的突然改变不会觉得过于意外。因为对于他来说的“突然”,可能是对于这些一年都碰不上几次面的队友来说的“潜移默化”。
“司南?”贺深见叫了声他。
哦,还有这位朋友。
司南转过身来冲贺深见一笑。
“还是没办法跳么?”贺深见微皱了下眉,看得出来是真心诚意的担心。
司南重重点头:“是啊。”
这都是些什么省心队友!一个两个都自觉替他想借口。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贺深见忽然向司南走近,抬手拨了下他的头发。
司南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贺深见好像有点惊讶,但眼神始终柔和的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司南不动声色的低头去翻自己的手机。
“艾斯在房间打游戏,估计一时半会儿不想来练舞,等明天秦喧回来了一起走位排队型吧。”
练都没一起正式练过,一上来就是走位,这团可真够独白的,司南心说。
“后面如果档期冲突,一起排练的时间应该也不算多,所以先大体走一遍队型。”贺深见打了个补丁。
“哦。”司南很懂一样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贺深见说。
不得不说,原身的这个朋友交得很值。完全不像莫听白的“我来一遍,你再来一遍”的囫囵教学法,贺深见像对待一个初学者一样,不分巨细的一拍一拍教他,甚至哪个拍子该用什么力道都在帮他认真“回忆”。
然而分part教完一遍,贺深见满含期待的看着他自己来一遍的时候,司南仍旧呈现出了一个【瘸子学走路之我和地心引力总有一个活不到明天】的滑稽戏码。
但好在贺深见很绅士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惊讶或者说鄙视,没有像莫听白一样问出“你是不是在逗我”这样的话,只是欲言又止的拼命找词。
“动作都记住了。”贺深见挤出一丝笑出来。
如果不是有已经知道司南就是这支舞的编舞者这个大前提,这句话大概算得上是个夸奖吧。
“没事,我们慢慢来。能跳出来就是很大的进步了。”贺深见安慰他说,“有一年多没见你跳舞了,我很为你感到高兴。”
我竟然有一年多没当着人的面跳过舞了。
我也为自己感到很高兴。
司南心里“哦吼”一声。
“那我们再来一遍?”贺深见问。
反正是在劫难逃了。
司南点头应声:“再来。”
这时候门口忽然又出现一个脑袋。
一个又一个的,还挺热闹。
是贺深见的助理小岩,他在门口敲了两下,等贺深见点头后才推门进来,打了声招呼然后说:“剧组让你回去紧急补两个镜头,刚才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
手机被他关了静音,贺深见掏出看到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剧组的,小岩的,还有两个是李端的,估计是找人找到李端那里了。
“好,我马上去。”贺深见回头又抱歉的看着司南,“我这边——”
“没关系啦!”司南大手一挥,角色扮演的面不红心不跳,“反正我本来就会,现在在你面前跳了一下也算打开心结了,接下来协调肢体的任务我自己完成更自在一点。”
贺深见还是不太放心的下:“离演唱会还有些时间,不用着急的,等我明天回来再一起练也没关系。”
司南微笑点头:“好呀。”
门被小心关上,司南转身打开视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了声“加油吧司南”,然后回忆着贺深见教过的点笨手笨脚跳起来。
他不可能始终拿着“心理阴影”这个借口当挡箭牌,一次两次蒙混过关,不代表永远可以。
既然继承了这个身体,那就好好去做吧。
在拐角处,去而复返的贺深见露出半张好看的侧脸出来。
他看着勤恳练习的司南揪心又无奈,贺深见很了解司南的性格,他是不会允许自己不完美的,现在这样,肯定对他打击很大。
“晚上帮我送点宵夜到练舞室吧。”贺深见叮嘱小岩。
作者有话要说:此刻蹲在房间默默对着音箱不知道为啥一肚子气的听总:让你们跳,音箱我给你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