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乐园离开, 莫听白先开车送了莫思秋去酒店,然后和司南一起向宿舍别墅走。
路途前十分钟,一向话多的司南却反常的一路无话, 莫听白脑袋里反复回想着司南把掉下的糖拼起吃下抬头冲他笑的场景。
虽然司南吃掉的那块没有沾地, 但放在平时洁癖如他第一反应就是脏死了, 但这次反应最大的却是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跳。
他开始为自己在看到花碎时下意识的想法感到害怕, 虽然他并不歧视少数性向, 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接受的自己都是异性恋, 怎么会对司南产生这种想法?
如果司南知道他对他产生过这种想法, 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车里越安静, 莫听白心就跳的越快,快到他感觉只隔了几十公分距离的司南能完全听到这个声音。
他抬起右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落下时摸索着把车内音响打开了。
听着安静的前奏, 莫听白的心才算安定下来一些。
但越听越不对劲,第二小段音节出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首是什么歌。
“oh,too see thout my eyes
the first time that you kissed me
……”
《mystery of love》,一部著名的同志片主题曲。
他手忙脚乱切换。
“脱下长日的假面, 奔向梦幻的疆界
……”
《拥抱》, 很好。
“my lover’s got humor
she’s the le at a funeral
……”
《take me to church》。
很好很好。
林正你可真行。
车内曲库都是林正选的歌, 不把他的歌放进去也就算了, 他这一会儿切了三首了, 全部都是同志歌曲。
平时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干脆抬手直接关掉, 摁下之前,司南却突然开口了。
“糖化了。”他说。
莫听白偏头看了一眼, 司南手里拿着一根短短的木签,签子上附着片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糖片,因为边缘融化, 原本碎掉的部分反而破镜重圆了,只是小苍兰早就没了。
原来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一直在盯着糖看。
“我把空调开低点。”莫听白说。
然后把关闭音箱的手转到了空调调节钮。
“谢谢你啊莫听白。”司南又说。
莫听白说:“不是谢过了,还谢。”
司南盯着他的侧脸说:“那会儿是谢你给我买糖,现在是谢你带我来游乐园。这是我第一次在真正的游乐园里玩。”
家里专门给他建的游乐园就不作数了。
莫听白稳稳当当转了个大弯,伴着轻缓的音乐声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也是第一次。”
司南没有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等着莫听白继续说。
“小时候我妈工作忙,每次答应了生日去游乐园都会爽约,后来我爸走了我妈出国,我赚了第一笔钱,自己买好了游乐园的票,然后在门口坐了一整天又自己回去了。”
司南没有去问他为什么没有进去,只是觉得说出这些话时的莫听白眼睛好黯,他很想飞到十几岁时的莫听白面前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进去。
坐旋转木马,坐过山车,吃糖人,做一切一家人可以做的事。
莫听白没有停下,继续说:“我以为他们带走了莫思秋,至少会让莫思秋的童年比我好些,但并没有。”
莫思秋也是第一次有人陪着去游乐园。
“我有时候就想,既然没有时间养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生呢?就这么紧要把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么?”说到这里时他忽然苦笑了下,“结果还差点出了意外。”
“你不觉得,对于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来说,莫思秋有点太矮了么?”莫听白忽然提问,让司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莫思秋其实也有一米五多了,但因为身体瘦弱脸又胖嘟嘟的看起来比自己的真正身高和年龄都要矮上一截。
但这在他从前的世界里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在漫画的世界里,十六岁的小孩别说是一米五,如果设定是正太性格,为了区分开作者就是把他画成一米二,也没人说违和。
可现在是现实世界啊。
所以是生病了吗?
司南忽然觉得非常抱歉,他好像还说过不止一次摸头不会长高这样的话,这样岂不是很让人伤心。
莫听白说:“我妈生他当天还在实验室工作,七个月不足月早产,生下来后在保温箱住了三个月,倒是在医院里足了月。”
也许是觉得氛围有点太低,莫听白试着讲了个笑话,然后发现不止他自己笑不出来,司南也没有任何笑意,他始终认真无比的看着他,听他讲完所有的话。
“后来莫思秋的身体一直不算健康,比同龄人发育的晚了很多,几乎是一口药一口饭喂大的。也因为身体不好,全家没一个人舍得说他重话,惯的像是个小皇帝,只有我总是趁我妈不在的时候欺负他,因为……”他没有说因为什么,“偏偏他还最喜欢粘着我,然后因为这件事我被我妈打过好几次。莫叔叔——哦我没告诉你我妈改嫁后嫁的人也姓莫吧?”
司南摇了摇头。
他知道莫听白跟的是母姓,他就自然认为莫思秋也是跟着妈妈姓,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
所以在出国前都是“有权威”的哥哥陪着长大的莫思秋自然成为了一个十足的“哥控”,素昧平生的莫听白.粉丝会认为他拖了莫听白后腿而讨厌司南,莫思秋这个时刻关注着哥哥的亲弟弟自然就更有理由了。
虽然这并不是真相。
“莫叔叔其实是个挺好的人,他是我妈一个研究院的同事,我妈打我的时候他还会护着我。后来他们走了,也没人打我了,也没人护我了。”
“我护着你。”司南的声音混在一段歌词间奏中钻进他的耳朵。
下一秒音箱里响起的恰好是那句“and atever i ck, you make up”。(我破败不全,你修残补缺)
莫听白顿了一下,他没有转过头去对上司南的目光,只是继续说:“所以我不怪他们带走的是莫思秋,也很庆幸她把我留在了麦娱。”
“你现在拥有很多粉丝和队友,”司南说,“我是你的队友,也会是你的粉丝。”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troye sivan慵懒的声音在空气中迷幻一样地跳跃。
“pizza boy, i’m speeding for ya(披萨男孩,我将飞快朝你前进)
we can get married tonight if you really nna.”(如果你愿意,今晚我们就私定终身)
他慢慢将车停下,靠在路边,将车窗打开望着还未入眠的窗外。
风和路灯一起灌进车来,莫听白的胳膊搭在车窗上,他此刻很想抽一根烟,虽然他毕生唯一的一支烟奉献给了戏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吸完了秋风做的凉烟,转过头来看向司南。
“司南。”他说。
“嗯。”司南答应。
“你喜欢我吗?”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司南说:“喜欢。”
他感觉风在那一瞬间停止,音乐也模糊成了喑哑的腔调,路边酒店门口亮起的灯光碎成了星河,摇摇晃晃地洒了他满身。
司南继续说:“我说过,我会像你的粉丝一样喜欢你,守护你。莫听白,你不是一个人。”
凝结着不敢跳动的心脏骤然发作,感觉身后忽然陷入漆黑,莫听白的双眼干燥失温,许久后才眨了一下。
“哦。”他淡淡应了一句,把音乐关闭,两手放在方向盘上将车重新开启。
……
回到别墅时,其他三人都在客厅。
艾斯正吃着一颗荔枝,看见两人后核还没来得及吐就迎了上来:“李端刚才打电话过来了,你俩今天干嘛去了,李端说你们电话都不在服务区?”
“没话费了。”莫听白懒得打听李端找他们什么事,自顾往楼上走。
“没话费了?”艾斯在身后嘀咕,“林正没帮你交吗?——等等你俩气场有点不对,到底干嘛去了?”
司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句温暖的安慰会换来莫听白一路的不再搭理。
他在脑海中复盘了一下两人的对话,莫听白问他喜欢他吗,如果这放在他以前的世界那就是变相告白或者询问告白,但这不是他的世界啊,而且莫听白又不喜欢男生。
所以他说,他会作为队友和粉丝喜欢和支持他。
哪里不对吗?
“就是,去玩了一下。”司南说。
艾斯耳朵里听不得“玩”这个字,立马拉着司南:“去哪玩了?怎么不带我?我今天通告中午就结束了,在家打了一下午的游戏,都要无聊死了。”
眼看着艾斯把话题又扯远了,秦喧又立即开口叫住了已经上了一半楼梯的莫听白:“李端说可能会有个单期团综,想明天开会和我们一起商议一下。”
“团综?”莫听白停下脚步。
当初成团初期团热度最高的时候的确有团队联系他们出整季的团综节目,框架都拟好了,结果李端左右琢磨了一下,觉得让莫听白和贺深见先去拍戏比较好,时间往后一误再误,这件事就慢慢被误过去了。
他们现在的团虽然因为演唱会热度再次回归,但总归总还是因为团内成员的流量大,如果是想要靠团综节目来收获热度,其实不如让他们用这个时间多接几个商演拍两场戏来得赚钱。
怎么想也不会是李端能想出来的主意。
他探寻的目光扫了下几个队员,最后看向一脸状况外的司南,心里的火又再次涌了上来:“明天上午我有事。”他转身继续往上走。
秦喧说:“是下午,到时候李端过来。”
他又停了一下,看来是个很重要的综艺。
“好。”他说。
莫听白上楼之后,贺深见才从沙发上站起,他走到司南旁边:“今天玩得很累吗?看你现在好像有气无力的。”
司南勉强笑了下:“还好,可能是演唱会的后劲太大吧。”
“我买了两个安眠枕,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一会儿把另一个送到你房间。”贺深见说。
司南也没拒绝:“谢谢。”
贺深见又说:“不是说了,和我不用说谢谢。”
司南说:“好。”
正要往楼上走,贺深见又叫住了他:“我听说那天在演唱会捣乱的工作人员被扒出来了,你知道吗?”
司南有些震惊:“谁扒出来的?”
贺深见耸了耸肩:“好像是有人寄了那天的录像给这个人,然后这个人一害怕就自己发博认错,引咎辞职了。后来又爆出了一个群,里面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分都是我们的黑粉。”
司南没有纠结剩余那百分之五是谁,只是问:“我们?”
贺深见点头:“有几个人是披皮粉,披的是我们几个人的粉丝皮——你知道披皮粉是什么意思吗?”
司南点头表示知道,这种粉丝通常会伪装成正主对家粉丝,发一些引战的话,让不明真相的路人对这个明星也好感下降,被披皮的明星其他对家也会抓住这点攻击这个明星。
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贺深见继续说:“群曝光后一部分独白.粉丝自发往前溯源调查,发现团里好几次大型粉丝不和都是这个群里面的几个管理员引导的。一定程度上说,这个群里的三百多个人都是我们的‘死忠粉’。”
原身虽然受害最深,但他对于独白各成员粉丝掐架的事情关注不多,是司南穿来以后就着已有的信息捋了一下。
最被认可的观点是李端对于m.n.l.团的“鲶鱼效应”管理,隔一段时间就会释放一个沙丁鱼因素来搅乱鱼群,让粉丝们如临大敌,时刻保持竞争状态。
所以团内唯粉大部分都视其他成员为敌人,在其他成员的每一次活动和作品时大加讽刺和施压,在自家爱豆有任何动向时为了防止其他家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又拼了命的氪金投钱保爱豆利益。
久而久之,独白内互掐成了共识,新粉都会自觉加入,然后李端躺着挣钱。
而现在,如果贺深见说的是真的,那就代表这个“共识”的起点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的人为促成。
他们本来可以不必如此。
原身原本也不必因为被打压后因为一次难得的机会付出了生命。
“是谁?”司南问。
也许是作为漫画中的人物,司南很多时候都无法真正做到和别人共情,他有自己的特定性格,他会对路边的花都持有善意,也会不自觉的讨别人喜欢,会认为别人帮他都是理所当然,也认为对别人好是天经地义。
但至于为什么这件事会这样发生,他很难更深的去探究里面的意义。
在这一刻,他的心脏某处毫无预兆的开始拧紧发疼,他忽然觉得很悲伤,他身体里的这个陌生朋友,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多么优秀的爱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还有一更哦,超甜,看了吗?)
这大概是所有意识觉醒的转折一章,以后就要一直对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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