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开”其实只是一个很勉强的形容, 如果真要躺在一起,稍微有坏一点的睡眠习惯就能惊醒身边的人。
他们走进里屋的时候,因为记得老人说过省电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开灯, 屋子角落早已安置好了两个摄像头, 明显看得出他们周周折折住进老人家里是导演组早就预料到或者说是刻意安排过的事。
但月光亮堂堂地透过窗子照进来, 屋子里的一切倒是清晰无比。
一张不大的木桌靠在墙边, 旁边放了四个同样木制的椅子, 窗子不大, 一半是玻璃, 一半用报纸糊着, 天气不冷不热,玻璃的那半稍微打开了一道,有细小的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倒让人心情莫名愉悦。
窗子的斜对面对着的就是他们要睡的床, 严格来说,这是一个炕, 长宽都大于了两米,几乎把整个屋子占得满满的。
在看到这张床之前, 秦喧一直以为只有北方才有“炕”这种东西, 但老人和他说, 从前家里孩子多, 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 热闹。
“你们也是一家人?”老人问。
秦喧愣了一下, 随即对老人笑着点头:“是。”
老人走后,艾斯问他老人问了什么问题, 秦喧说:“老人家问我是不是你爸爸,我说是。”
艾斯追着秦喧打。
司南坐在炕的一个角上望着窗外,半张窗子的视角其实很局限, 往下看是堆着一些木材边角料的院子,往上看只有一轮圆得像是画出来的月亮。
不过大概也就涵盖了整个世界了。
稍微偏一偏头,莫听白的半边肩膀又把这个世界遮住了一些,司南又把视线放在莫听白身上。
“这里的夜晚很美,对不对?”司南说。
莫听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窗外,说:“就是月亮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司南问。
“哪里都不对劲。”莫听白说。
没有营养的对话讲完,他迈步向司南坐着的炕边走过去,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他想的事情被艾斯说了出来:“今晚真的睡在这里?”
“我觉得挺好的啊。”司南拍了下硬邦邦的床,“一家人应该有一次要睡在一起。”
秦喧笑说:“你听懂了?”
司南说:“猜的,看你们的表情。”
秦喧又指着司南对艾斯说:“你的观察力要是能有司南一半——”
艾斯又跑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秦喧一向沉稳自重,这静谧的乡间似乎激发了他活泼的一面,即使知道摄像还在开着,玩笑仍旧开的肆无忌惮。
看着两人嬉闹,司南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莫听白,你……可以睡吗?”他是有洁癖的。
莫听白看了看床面,嘴唇动了动。
“难道我站着睡?”
不止是来这里,他出任何的差,包括进组住酒店都会自己带一套一次性床单被罩,睡在任何不属于他的床上都会让他感觉浑身难受。
他刚要去拿自己放在行李箱里的床单被罩时,那个灰扑扑的小身影就抱着比自己还要大的被褥走了进来。
秦喧在门口的位置,看到后立马停下和艾斯的互动接过了小男孩怀里的被褥。
“谢谢哦。”他们说。
小男孩放下被褥又“嗖”地往外跑了出去。
莫听白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第一层放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飞机模型,应当是在节目组检查完后不小心从桌上塞进去的,他把模型往桌上一放,准备拿下面的一次性用品,就看到窗户边露出那个小男孩的一双眼睛,顿时吓了一跳。
小男孩捕捉到他的目光后又立马消失了,但没几秒后又出现在窗外,眼神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飞机模型。
莫听白起身拿起飞机模型对着窗外:“你想要?喏。”把模型递到半打开的窗子边。
小男孩飞速看了下莫听白的眼睛,又飞也似地消失了,这次倒是真的没有再去而复返了。
司南坐在床上观看完了这一切,他走过来跟着莫听白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不是你很喜欢的模型么?”
莫听白似乎就是从小有航天梦的那一批男孩,除了音乐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航空上,不过也只体现在了购买各种航天模型,这个飞机是珍爱之一,这点粉丝都知道。
莫听白看着手里没有送出去的模型挑了挑眉:“他看起来好像比我更喜欢。”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有很多。”
司南在后面看着笑了一下。
他一定要这样说,那就这样吧。
莫听白又蹲下去拿一次性用品,拿到一半的时候眼前忽然闪现了小男孩的眼神。把被褥送进来时的眼神,匆匆看一下他们又立马躲开的眼神,看着他的飞机模型想要又不敢要的眼神。
他只拿出了洗漱用品,没有拿出其他。
“看我干嘛?”他发觉司南在盯着他的动作,“不是说要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然后拿着洗漱用品出了门。
洗漱好的贺深见刚好与他擦肩进来,把背包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之后拿出一个小夜光灯出来:“太阳能的,白天照了一会儿,应该能维持前半夜。”
司南睡觉有点怪癖就是必须有盏灯在旁边开着,但他谁都没说过,不想因为自己浪费爷爷家的电,已经做好了干瞪一夜的眼的准备了,没想到贺深见料事如神一般的拿出了这样一个东西出来。
“这也太棒了!”司南捧着这盏小兔子形状的夜光灯感激地看着贺深见,“你不知道这个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贺深见笑了下:“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是我歪打正着了,还以为不会什么作用呢,毕竟外面月亮比这个要亮。”
司南用力摇头:“不一样的!月亮和灯不一样。”
他也没法解释为什么画出他的太太会给他这么一个奇怪的设定,改也没办法改的设定。
几人轮流洗漱结束后,时间也就将将到了晚上八点钟,黑夜似乎能把时间随机捏揉,因为没有灯也没有手机,平时凌晨十二点钟都能清醒无比的几人已经开始哈欠连连开来。
然后就面临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怎么分配床铺?
司南是最后一个洗漱完的,进来前其他人就铺好了床,秦喧躺在左二的位置,艾斯在他旁边,贺深见还在整理东西,莫听白手里转着那个飞机模型望着贺深见:“你睡哪?”
两人平时不怎么搭话,贺深见听到这句还反应了一下:“我都行。”
莫听白说:“我也都行。”
贺深见说:“哦。”
然后贺深见脚步往艾斯旁边走,莫听白立马坐了下去:“我睡这。”
他坐的是右一的位置,贺深见停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莫听白,半晌后说:“那我睡另一边。”
半分钟后,司南进屋,看到唯一一个被留出来的床位,右边是墙,左边是莫听白。
莫听白漫不经心说:“喏,你的位置。”
他抿了下唇又说:“我也不想在这的,没办法,就剩这两个了,我可不想靠墙睡。”
艾斯闻言抱着莫听白的胳膊嘿嘿笑:“我知道的,你想靠着我睡~”
莫听白轻白了下艾斯一把甩开:“你想太多。”
然后思考着躺在这里的要是司南,被抱胳膊的肯定也是他了,然后甩开还不算,又借着蹬被子蹬了艾斯一脚。
月亮转向纸糊的那一半的时候,司南也上了床。
他们躺在从未躺过的大通铺上,忽然困意消失,又变得无比清醒起来,然后跟着艾斯挑起的头怀念起了练习生时期。
“那时候躺在练习室睡一晚上的情景和现在还有点像呢。”
“练习室哪有这儿好,这里还有被子。”
“我记得司南那个时候几乎次次考核都是前二。”
“艾斯是不是还差点垫过底?”
“那次是我吃坏了肚子好吧!不知道是谁把我果汁换成了过期的。”
“对了就是果汁,艾斯就是因为天天喝果汁,半个月胖了八斤被那谁说了。”
“……”
一人一句地信口讲着,讲着讲着就慢慢消失了声音,只有莫听白的眼睛始终睁着。
他还是无法适应盖着别人的被褥,但他也同样无法去换成自己的,只能这样睁着眼看着墙壁发呆,试图让困意把自己绑架到梦里去。
忽然,那个被小夜灯照着的一片区域出现了一只一蹦一跳的小兔子。
一下又一下地往屋顶跳上去。
他看着憨态可掬的兔子笑了出来:“还会爬屋顶呢,小兔子。”
小兔子本兔又灰溜溜从屋顶溜了下来。
莫听白一只胳膊枕在脖子下,看着司南并着双手掰弄手指做出的小兔子:“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么。”司南说。
莫听白说:“我睡不着。”
司南看着他:“我也是。”
两人的距离只有几公分,艾斯这时忽然蜷缩着翻了个身,把莫听白向另一边又挤开了一点,他的肩膀就碰上了司南的。
身体接触后,眼神碰撞就莫名让人心焦,只坚持了一秒钟莫听白就立马转移开来。
“我想家了。”司南说。
窗外的月亮有一半隐在报纸后,很像他在从前世界里看到的样子。
“今晚月亮还真的挺不对劲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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