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点, 直播进行未半,他们上午摘好的桃子已经悉数售罄,后半场是山上未摘桃子的预售。因为观众跟着摄像头无死角的围观了摘桃过程, 所以即使没有独白五人的担保依旧买的十分放心。
这山桃也分软硬, 硬桃生脆起来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咬碎时的咯吱声, 软的揉一揉戳个孔直接当桃汁喝。
他们上午摘的时候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摘下最多不受损的桃子, 基本都是摘的硬桃, 在直播时候宣传的也主要是硬桃, 但物以稀为贵, 反倒让预售的软桃销量几倍于硬桃了。
3点过几分时, 莫听白就向直播间的观众告了别,去了田野演唱会舞台那儿。
他这一走,虽然仍然有摄像跟着他, 但直播间的观众却无法再看到他的踪影了,因为这三个小时的机位要全部放在助农卖桃那里, 总不能挂着几个桃子的链接放莫听白在那调音乐吧。
他过来的时候,舞台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了。导演组还真没有敷衍他, 早上刚提出来的要求, 这也就六七个小时的功夫不仅他要求的所有道具都到位了, 甚至还安装好了一个小型的舞台, 用的是节目组自带的发电机。虽然各种物件还在挪动摆放中, 但这个效率已经算是十分高的了。
演唱会舞台安放在离徐爷爷家直线距离不足百米的地方, 是整个玉树村最大的一片平地,不严格的说这个位置在整个村子的最前方, 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也要有二三十米,再往前走个三四十米就能看到那片小溪了,也许晚上安静下来能听到溪流蜿蜒淌过的声音。
莫听白和工作人员确定了一下音箱, 灯光也开了一下,但白日照的太大,只能模糊看到两道白色的圆点在地上蹦跶,只粗粗过了一下就结束了。
他拿着话筒试了下音,和定制的麦肯定是比不了,但几个小时临时搭出来的东西,要什么自行车呢。
话筒架的位置倒是很合适,他坐在上面闭眼想象了下画面,夜空应当仍旧十分透亮,飞虫在四周啾鸣伴奏,所有人伴着吉他声安静地享受这个寂静又喧闹的夜晚。
对了,吉他。
莫听白和导演组叮嘱了几个细节,转身往徐爷爷家走。
他刚进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虎子,虎子不知道从哪皮了一身的汗,不过也不奇怪,这个年纪的小孩基本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看到莫听白,虎子本能的王往后退了下,不过想了想什么,又把放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往他面前一递,莫听白一看,正是那天第一次见到时候掉在司南头上的梨子。
莫听白接了过来,问他:“今天晚上我们开演唱会,你要来看吗徐思博?”
虎子点了点头。
“那你要唱一首吗?”莫听白又问。
虎子惊恐地摇头:“我不会。”
莫听白说:“没事,我教你。”
虎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我不会唱。”
莫听白笑了下:“好,那你就听我们唱吧。”
虎子又用力点了下头,绕过他飞快地跑了。
莫听白走到他们的卧室,从角落里拿起司南的那把吉他。这把吉他算是个老古董了,还是练习生的时候他成天见司南抱着弹,有时候在宿舍弹会被其他练习生投诉,他就自己抱着跑到练习室弹,去厕所弹……总之,这是把混合了许多种味道的吉他。
莫听白拿起来的时候自嘲了一下,他的洁癖都快要被司南治好了。
他拿着吉他刚走出门,就看到了从大门进来的司南。
“你怎么回来了。”莫听白问。
司南拿着一棵桃子在脸侧晃了晃:“那边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所以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呀。刚才去了舞台那里,导演说你可能回来这儿了,所以我就过来啦。”
“哦。”莫听白点了点头,拿着吉他就要继续走。
“试吉他吗?”司南跟在后面问。
莫听白说:“卖吉他。”
“卖给谁啊?”司南问。
莫听白:“……卖给你,要不要?”
司南笑着说:“可我没钱,我想想有什么可以抵押的哦。”
莫听白冷声道:“把你自己抵押了吧。”
司南欢快回应:“也可以啊,我现在还是有点身价的吧。”
莫听白停下来看着他。
他是真的不知道司南这颗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一天到晚在他屁股后面“莫听白”、“莫听白”的叫,一会儿说是他的粉丝,一会儿又说不喜欢他。
是,他是承认那天晚上在氛围的鼓舞下他是有些心动,但这些心动也会消失的好不好?
司南,你就不能珍惜一点吗?
“那签个卖身契吧。”莫听白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写?”司南还跟玩过家家似的语气逗他,“我,司南,于某年某月某日将自己抵押于莫听白,换取吉他一把,交还日——无限。怎么样?”
莫听白打量着司南笑得眯起来的眼睛,说:“司南,你是不是真的傻。”
“啊?”司南委屈地撇撇嘴,这不是莫听白自己要玩游戏的么,怎么还说他啊。
还没委屈完,莫听白大拇指摁在他眉心上:“成交。”“我现在就是你的主人了。”
莫听白把吉他交到司南手里:“现在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去把吉他的音调好试音,给演唱会做准备。”
“好嘞。”司南就当跟他玩游戏了,答应的爽快。
两人刚出了个门,还没走两步呢,司南的肚子忽然毫无预兆地叫了两下。
莫听白:“……”
他停下来:“司南,你是个偶像。”
司南委屈说:“偶像也会饿肚子啊。”
上午他们实实在在地劳作了小半天,后来又忙着直播准备的事,中午饭也没吃几口,熬到现在三四点钟的时候,身体就开始叫嚣提醒了。
司南又忽然想起来,在从前三点半的时候,是他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呢。
哎,好久没有吃过下午茶了。
他可怜巴巴的眼睛和莫听白四目相对的时候,莫听白皱眉说:“那你吃桃子。”
司南说:“这两天吃了太多了,我现在一时半会儿都不想吃了。”
说完又继续看着他。
莫听白似有预感地说:“你别看我,不可能给你做。”
司南耷拉着唇角:“哦,知道了。”
这时肚子又应景地响了两下。
“那我等一会儿的吃饭时间好了,也就还有两三个小时吧,我还能挺得住啦。”
他揉着扁扁的肚子继续往前走。
“我只会炒鸡蛋。”莫听白在他身后说,“咸一点还是淡一点。”
徐爷爷家养了三只特能下蛋的大母鸡,每天别的没有,鸡蛋倒是管饱的。
莫听白拿着两颗鸡蛋走进厨房的时候,把司南也叫了进去。
“你烧炉子。”莫听白说。
“可是我不会。”司南说。
莫听白:“……那你会什么?”
司南冲他笑:“我会吃——”
他见莫听白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又改口:“我会学,我跟你学好啦。”
然后莫听白又从外面抱进来一小捆昨天砍好的木头,拿着火柴划了一下点着引火说:“现在,把这个塞进去。”
“哦。”司南坐在旁边看莫听白把碎木塞进炉底,认真好学地点着头。
莫听白:“……”他实在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他会在一个小山村里教司南烧锅炉。
把火引着之后,他又塞了两块大点的木头进去,这时锅里的水滴已经开始滋滋直跳了。
他又抓紧起身,等着水滴蒸发干净后,倒了些油进去,油热了又把两个鸡蛋放进去翻炒。
等到鸡蛋出锅后,底下的炉子都没动过。
合着他是一个人完成了做饭和烧锅炉的事情呗。
司南倒是殷勤地拿了一张盘子过来,接过了鸡蛋开始大快朵颐:“好吃!以后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你想得美。”莫听白说,“你以为我是随便给人做饭的人吗?”
看着司南吃得如此香,莫听白忽然又觉得刚才的忙活都值得了。
这人生啊,不就吃饭睡觉这两件事么。
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司南,你不是会做饭吗?”
司南吃鸡蛋的嘴巴停了一下,他慢悠悠地把口中的咽下去后才缓缓抬起头来:“是啊。”
“那你还让我给你做!”莫听白喊道。
司南舔着嘴唇吃完最后一口,嘻嘻笑了一下:“所以我也没说让你做啊。”
莫听白:“……”
好像还真是。司南只是看了他一眼,所有的话都是他自己说的。
更气了。
司南双手捧脸看着他:“谢谢你呀莫听白,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鸡蛋——”
莫听白心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之一了。”司南补充。
莫听白:“……”“再给你做饭我是狗。”
……
五点一刻,其他三人结束直播陆续善完后过来,这时舞台已经被装点的差不多了。
为了照顾莫听白的花粉过敏,他们没有在舞台上摆放鲜花(野花),不过既然主题是田野,自然就不能缺了田野里的绿色元素,所以司南又从河边拔了些草搭在舞台四周。
大部分还是猪草,这样一来舞台结束还能把草带回去喂给徐爷爷家的小花猪。
舞台是一个四周架起的无顶棚子结构,大概就是在前面看这似乎是一个有顶的棚子,但走上去抬头看,头顶却是空的。
对此,艾斯的形容是:“这不就是个秃顶棚。”
司南让他别当着棚的面说,棚听了会不开心。
然后就向着估计只有一天寿命的舞台说:“别难过,你是田野和夜空。”
地上铺满了田野,抬头就能望见夜空。
这是多么精心策划的舞台都很难比拟的。
贺深见在旁边整理着几簇凌乱的小草,语气随意地说:“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里啊?”
司南点点头,笑得像一杯甜茶:“喜欢啊。我喜欢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包括每一棵小草和每一颗星星。”
这个随时都在流动和变化的世界,即使不完美的地方都让他着迷。
……
晚上七点一刻,舞台前放着的几排座椅上已经陆陆续续坐好了观众。还有些人自己带了板凳过来,没带的也有站着的,粗略估算起来也有四五十人,差不多是半个村庄了。
村民大多是四五十岁以上的叔叔阿姨,还有就是和虎子年龄相似的小孩,年轻人几乎没有几个,大部分都已经去山外打工了。
他们来的时候大部分都没有空手,瓜子桃子放在口中嚼着,嘴巴仍旧没有闲着的一人一句地聊天。
“我还是第一次看演唱会哩,可真是洋气了,回头打电话一定得给和磊子说说。”
“看旁边这些录影的,你说我们会上电视不?”
“咋不会?这就是放电视上的,我今天还专门穿了新衣服。”
“呦哈哈,瞧给你俊的,回头你家磊子看了笑话你。”
“我就是给我磊子看看,他娘上电视多好看!”
“你就是再好看,能有前面那几个青年好看?你瞅瞅一个个漂亮得就跟个小姑娘似的。”
“是内,你说这大明星都怎么长的,看着就跟画出来的似的。小姑娘也长不了这么好看哩。”
“……”
“大家好。”
这时一道雨后竹林一般清亮的声音响起,台下村民才渐渐停下了讨论,专心看着舞台上拿着话筒的人。
秦喧单手拿着话筒对着台下打招呼:“欢迎大家在百忙之中能来到我们这次的田野演唱会,我是今天的主持人秦喧。”
艾斯站在舞台旁边氛围十足地起哄吆喝。
村民没有人看过演唱会,这种表演最多的也只是看过春晚的演出,但也不太知道什么时候该鼓掌,什么时候该认真听。艾斯这么一带他们也都找到老师了似的,跟着抬手鼓起掌来。
秦喧继续道:“首先很感谢大家在这几天对我们的照顾,在这里录制节目的几天肯定也给大家带来了许多的麻烦,所以呢,我们也有给大家准备一些小小的礼物。”
村民们本来就是打着来看新鲜热闹的心思来的,没想到还有礼物,都十分惊喜。
“礼物在大家的板凳下面,弯腰就能看到哦。”
有位置的村民立马弯下腰去看,果然发现了一个漂亮纱布包装的小袋子。没有位置的村民一脸失望,虽然还没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但也都在后悔没有早点过来。
“里面是我们组合五人的签名卡牌贴纸,还有一些我们代言的小礼品,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这些是秦喧早上拜托导演组联系方奇去准备的,大部分是现成的,有一些见面会会给粉丝准备一些这样的小礼物,这次只是按照村民可能的需求组合了起来。
一套小包装的洗护套装和几块巧克力和一袋进口饼干。
“没有座位的老乡,一会儿演唱会结束后也可以到导演那里去领,每人都有份的。”
这一句话出来,底下的鼓掌声都热烈了不少。
就是导演对着镜头和脚底下的一大箱礼品汗颜。
怎么感觉这次没怎么安排到嘉宾,反倒被这次的嘉宾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本来放到任何其他嘉宾身上都要苦哈哈的一个选址,被这几个人过的怡然自得,他还以为至少莫听白会甩脸子早一些话题,没想到不仅没有还被莫听白抢了两次饭。
现在又被安排成了礼品领取处的看护员。这到底谁是导演啊!
“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下接下来要给大家带来演出的——莫听白、贺深见、艾斯、司南。”
四人一一挥手致意。
“当然,还有无私为我们提供舞台和道具的导演组和众多工作人员,谢谢!”
导演:很明确了,就是被安排了。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天天公作美,仍旧是个晴朗的夜晚,那就不要浪费这么美好的夜晚,有请给我们带来第一首歌的表演者司南,带来这首《春夜》给大家。”
底下四十几人,没有人听过这首歌的,但所有人都十分捧场地为司南鼓起掌来。
他们的兴奋大多数还停留在手里拿着的礼品袋里,对于签名卡牌的价值他们没有什么概念,但洗护套装、巧克力和饼干对他们来说都是稀罕物。估计他们会一直保存到重要的人来才舍得把这些东西再次拿出来。
他们都不知道对他们来说已经握在手里意识不到价值的东西惹得多少摸不到的人艳羡。
「限量签名卡牌!我tm抢了三次都没抢到,我现在改户籍赶过去行不行?」
「话说这东西现在已经被炒到四位数了,独白送出这种东西不怕有些人会转身卖掉吗(别杠,我纯粹发表想法)」
「你以为就你能想到吗?在选择送出这个的时候他们肯定已经心里有数了。不管是自己保管还是卖出去,这都是独白表达感谢的方式,一看前面的就不是粉丝」
「演唱会啊演唱会,想起我上次隔着屏幕看独白演唱会还是在上次」
司南拿着吉他坐在一个高脚凳上,凳子被夜风吹得稍微有些凉,他一只脚搭在凳子的支点上,吉他放在腿上拨了两下弦。
抬头望去,极目四野,是一片又一片的绿地,这里虽然缓慢,但万物都在生长,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
这里的草种子大多数没有机会被带到更远的世界破土发芽,但在这里一茬又一茬的成长中,也慢慢地成为了更绿的草。
有只虫子飞到了他的吉他上,随着这一声拨弦飞走了,过了一会儿又落了上去。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听到原身版本《春夜》时的心情。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夜晚,四周潮湿,安静里带着些不恼人的热闹。
他用最绝望的曲调去唱出他的满怀希望,如果能出现一弯月亮,可以载着遍身褴褛的他穿越风雪走遍这个春夜,可以看得见他破败的身体里闪闪发光的灵魂。
他慢悠悠唱着这首歌,看着村民的目光渐渐从手里的礼品袋转向他,最后静静地听着他。
“夜归的旅人眼中的雨雪
在岁月慷慨时
我把褴褛藏进口袋
然后、然后又来到了这个春夜”
唱到最后一句时,他忽然转变了歌词:
“希望、希望我已来到这个春夜”
希望你已经找到了春夜里的那片属于你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