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冉禁成了她大嫂的最初,迟遇的确刻意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不再像先前帮她复健时过多的肢体接触。
后来时间一长,迟遇对冉禁这个新身份越来越熟悉,便将她当做家人看待,又开始逐渐恢复了以往对冉禁的亲密。
迟遇想的是冉禁原本性格就有些内向,如今和姐姐在一起了,很多时候依旧表现得很拘束。
她将冉禁当做迟家的一份子,尽量让她感觉亲切,别有什么隔阂,不然的话姐姐也不好做。
姐姐一向疼她,她长大了,得懂事点儿。
迟遇时常跟冉禁打趣,说最近流行的各种笑话和有意思的梗,手头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直接喂给她吃,算是增进感情。
同时也是真心觉得冉禁身世挺可怜的,对她有些呵护、怜悯之意。
冉禁只是比她大几岁,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没想到对于流行一窍不通,迟遇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未必听得懂也跟着她一块儿笑。
迟遇喂什么她也吃什么,问她好不好吃,答案永远都是肯定的。
“真的假的,这么巧啊总是挑到你喜欢的口味?”
冉禁其实没有什么口味上的偏好,但迟遇喂给她的食物在她看来自带迟遇滤镜,无论如何都好吃得要命。
“大概因为你很厉害吧。”冉禁认真道。
迟遇对她有点无奈,但其实也挺开心,“嘴甜,难怪我姐喜欢你。”
之后一段时间,冉禁陷入了繁忙的学习和工作中,很多时候她甚至没空回来睡觉。
迟遇忙着学习,在年级排行榜上和楚维较劲,连同学们的聚会都没怎么出席,自然也没想起冉禁。
又过了几个月,公司里的事务冉禁已经上手,且完成得相当出色,渐渐开始不用起早贪黑甚至是住在公司里,能腾出时间回迟家住了。
那阵子迟理一直在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几乎不着家,听说了几起富家千金被绑架的新闻,有点担心妹妹,就让冉禁负责送她上学放学,保证她的安全。
“我姐是不是神经太紧绷了?”迟遇收到冉禁电话,说放学要来接她时,忍不住笑道,“绑匪来一个试试?我正好练练手。”
冉禁听迟遇完全不当回事的语气,苦口婆心道:“二小姐,不要闹了,真的有点严重。之前被绑架的那个女孩虽然被找回来,却弄了个重伤,现在人还在icu。你可别掉以轻心。”
“我都叫你大嫂了,你还叫我二小姐?”
没想到迟遇会拐到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上。
冉禁本身是很喜欢“小遇”这个昵称的,以前听迟理这么称呼她,冉禁就很心动。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有机会这样称呼迟遇。
“嗯……小遇。”冉禁试着说出这个可爱的昵称,心跳加速,一改之前刻意的疏离,声音也轻柔了几分,“我来接你好不好?”
迟遇那边似乎还在和同学说话,有人说了句什么,她笑了起来,快速说了几句话转过来跟冉禁继续道,“好啦,真拿你和我姐没办法,就是这么爱操心。那放学的时候见,麻烦大嫂了。”
大概是有一阵子没见,听到迟遇的声音,克制许久的思绪一时间没控制好,冉禁立即接话:
“不麻烦啊,不麻烦的。你想不想喝桃汁?我接你的时候顺便带给你。”
迟遇这回是真的因为她笑了,轻轻的气流声扑在话筒上,迟遇的气息仿佛直接吹在冉禁的耳洞里。
“不用啊,我学校这边也有卖。回见了大嫂。”
迟遇挂了电话,冉禁回味了一番,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略显殷勤,怕迟遇察觉到她迫不及待的心思。
“哎……”
冉禁愁眉不展,用手机边角轻轻地磕脑门。
这几个月以来忍着不见迟遇,就是为了能够将心底里的火种熄一熄。
压抑得这般难受,心情也在拼命调整,还以为再次面对迟遇的时候可以从容一点。
没想到都还没见着本人呢,只是一通电话,冉禁那渴求的心思就被打回原形。
真是没出息。
冉禁无奈地想,是不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拒绝迟遇了?
距离迟遇放学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冉禁在办公室的窗边来来回回地走着,想象一会儿见到迟遇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
既不显得过分殷勤,引人怀疑,又不想太过冷淡,让迟遇不适。
那段时间是冉禁心思摇摆最厉害的时候。
一方面她不觉得自己有喜欢迟遇的资格,又被特殊的体质困扰,一旦迟遇想要靠近她,她本能地想要避开迟遇,就怕被迟遇发现她会因为一点点的接触而情动,会打喷嚏。
打喷嚏这件事不像其他,极难控制,即便是一贯特别能忍的冉禁也不行。
要是迟遇知道了她的心思,知道她对自己会有这种尴尬的生理反应,该怎么想她呢……
可另一方面,喜欢的人终究是喜欢的,想要靠近,想要对她好的心情无法欺骗自己。
冉禁站在窗边,能去接迟遇放学的喜悦,和如何将自己的心思藏好的情绪相互激战。
交战到最后,弄得太阳穴隐隐发痛。
她以前没喜欢过谁,一腔热诚只有“报答”这种情绪。
如今第一次陷入到了单相思中,冉禁没人可以商量这件事,不知该如何是好。
踌躇了一下午,她有了初步的想法。
现在的情况其实也不错。
她喜欢迟遇,想对迟遇好,而今也有了最好的借口和身份——姐姐的女朋友,她的“大嫂”。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身份,但这是和迟理合作最重要的一部分,她无从拒绝。
迟理让她乖乖听话就会告诉她妈妈的下落,为了找到妈妈,她什么事都能忍。
既然她和迟遇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终有一日她会离开迟遇,走进属于她的深渊。
在她俩注定短暂的交集中,冉禁依旧想要在迟遇的生命中留下点什么。
就算只有一两年的时间,甚至更短,冉禁都想将贫瘠的自己所拥有的微不足道的一切都献给迟遇——
即便是以大嫂的身份。
放学的时候因为帮同学讲题,迟遇出来的稍微慢了些,冉禁便下了车,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她。
就算是从校门口到停车场这百来米的路,冉禁也不想迟遇自己走。
而且,站在这里望着,也能提前几分钟看见朝思暮想的人。
迟遇和三五同学穿过操场走到校门口,正好看见站在树下的冉禁。
冉禁依旧穿着古板的西装,站得极其板正,远远地瞧见了迟遇,微笑着对她招招手。
迟遇没立即过来,而是跟身边的同学闹了几句,才往冉禁这儿走。
冉禁安静地等着她,见她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减缓的趋势。
“什么事这么开心。”冉禁也跟着她一块儿笑。
“刚才我同学在说你长得特漂亮,像电影明星。”
冉禁以为迟遇是在和同学聊学校的事情,没想到议论的主角竟是自己。
迟遇拍拍她肩膀:“我就说你特别好看,瞧,大家有目共睹。看看那个平头戴眼镜的还向我打听你的微信,我说你是我大嫂,让他赶紧死心。”
冉禁安静地听迟遇的话,淡淡地笑着,与她并肩往外走。
今天阳光丰沛,冉禁撑起太阳伞帮迟遇遮挡紫外线。
十六岁的迟遇就已经一米七二了,比冉禁高几公分,冉禁得抬起胳膊才能保证迟遇的脑袋不被伞刮着。
走到车边,冉禁将车门打开,等她坐进去,还抬起手悬在迟遇的头顶,帮她挡住有可能的磕碰,温柔地交待:“小心不要碰着头哦。”
迟遇觉得她还是没有将自己已经是姐姐女朋友的身份认识清楚,依旧在做管家或佣人做的事情。
正想要对冉禁开口,突然有个男生从远处跑过来,喊了迟遇一声。
冉禁回头看,这男生起码有一米八五,长相英俊。
他的目光在冉禁的面庞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向了迟遇,带着笑意的眼神几乎粘在迟遇身上。
“你怎么走得这么快?”男生单手撑在车身上,“不是答应跟我一起去玩密室?”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迟遇笑着回应他。
“你没直接拒绝不就是答应了吗?”那男生说着就要往车里去。
冉禁站在一旁,全程没有说半个字也没有动作,仿佛一尊听不到看不到,也不会难过的石像。
迟遇一臂将他推了出来:“有病啊你?谁准你上去?大嫂!”
一直都像是禁卫军矗立在车旁的冉禁,听到迟遇的呼唤立即回头看她。
“咱们走。”迟遇一步跨进车里,拉着她的手腕,就想要堵死那男生的路线一般,将她拽进了车里。
这么一下冉禁的平衡被打乱,跌入迟遇的怀中。
迟遇也发现自己拉扯的力道没控制好,将冉禁稳稳抱住。
冉禁扑进迟遇怀中的一瞬间,脊柱都僵了,无声地挣扎出来。
迟遇说:“关门。”
冉禁立即将车门关上。
车开走了,迟遇没好气地叹了一声,一边抱怨这些男生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一边说今天考了大半天的试,累死个人。
冉禁正要说几句话宽慰她,就见迟遇软绵绵地躺到了她的大腿上。
方才想要说的话瞬间被堵回了脑子里,忘得一干二净。
迟遇是有点累,头痛。
在学校课间她就枕着齐瞳的腿,齐瞳帮她按摩了好一会儿疼痛才缓解,这会儿又有点坐不住。
正好冉禁还跟她生分,迟遇打算好好带着她迈出成为家人的一步。
“我重吗?”迟遇抬起头问冉禁。
冉禁心跳早已超出常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想要看向车窗外避开迟遇的眼神。
迟遇突然跟她说话,她只能又转回来,看了一眼大腿上的迟遇,声调发紧:
“不啊,一点都不重。”
“那就好。”迟遇对她笑,脸往她的方向偏,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脸看。
“怎么了……”冉禁被她看得浑身燥热。
“神奇。”迟遇像是品鉴艺术品一般从下往上看她,“从死亡角度看你都这么好看,真羡慕你。”
冉禁:“……”
这是被迟遇夸了吗?
冉禁有点开心。
大概是因为迟遇枕大腿这个举动的确是心无城府又纯真,没有任何成年人的**意味,完完全全将冉禁当做了长辈,之后冉禁也勉强将汹涌的思绪压了回去。
尽量放空,告诉自己枕在腿上的就是个在撒娇的小妹妹。
和迟遇的距离真的在一点点缩短。
两人惬意地聊了没见到面的这段日子发生的趣事,冉禁绕了好大一个圈,层层叠叠地铺垫到口干舌燥,才问到了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刚才的男生,是喜欢你吗?”
相对于冉禁的小心翼翼,迟遇的回答就随意很多,“是啊,之前还约了会。”
冉禁心猛地一痛。
“牵了牵手,完全没感觉,好无聊。”迟遇感叹一声,自己给自己揉太阳穴。
冉禁发现她头疼,帮她按摩。
迟遇说“谢谢大嫂”之后,目光再次凝聚在冉禁的脸上,“大嫂,恋爱有意思吗?我怎么觉得就是在浪费时间?跟他约会还不如回去刷两套题。”
听迟遇这么说,冉禁心里偷偷有些欢喜,正要开口的时候见迟遇的眼神变得有些八卦,“大嫂,喜欢一个人到底什么感觉啊?你和我姐……接吻了吗?”
冉禁完全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事,回答得有些磕巴,“啊?嗯……”
“还没?”迟遇有点惊讶。
“嗯……”冉禁都不知道自己在发送什么没有意义的音节。
“啧,我姐行不行啊。”迟遇痛心疾首,同时发现冉禁的耳朵红得能滴血,居然害羞了。
迟遇哈哈笑,没大没小地用双掌夹着冉禁的脸,揉了一下,“大嫂你也太可爱了。好了不闹你了,回头我闹我姐去。”
冉禁被她这么一揉,连耳朵带脸一片血红,打喷嚏的感觉弄得她魂不守舍,捂着嘴将头别到一边,小声地打了两下。
迟遇说:“陈叔,空调调高些。”
陈叔回答:“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