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迟遇没走, 冉禁没让她离开。
“太晚了,你就住在这儿吧,别奔波了。”
“行, 那我就不走了。”迟遇很快答应, “你的睡衣借我穿, 我睡沙发。”
冉禁拒绝:“不可以,你睡床, 我睡沙发。”
迟遇早就猜到她又会在这点小事上执拗,便说:“哦,那我不睡沙发, 你也别睡,咱俩一块儿睡床。”
冉禁:“……”
没给冉禁继续掰扯的机会,迟遇熟练地从衣柜里抽出睡衣,去浴室了。
等迟遇洗完澡出来,冉禁已经换好了睡衣,外面还正经地披了件薄外套,正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看书。
见迟遇进来, 她随即翻了一页。
“你去洗,洗完回来睡觉。对了, 最好坐着洗, 避开刚刚抹了药的膝盖。”
迟遇去拿吹风机, 之前她留在这儿照顾冉禁的那段时间,已经将这公寓里物品的摆放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迟遇这话说得毫无遮掩,冉禁将浴巾贴在胸口, 转身去洗澡。
洗了快一个小时, 迟遇将头发吹干都要睡着了, 冉禁才慢吞吞地出来。
“好慢……”迟遇趴在床上, 睁开一只眼睛,带着浓浓的睡意看向冉禁。
“你快睡吧。”冉禁拿了吹风机去浴室吹头发。
等她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耗尽能量的迟遇已经如她所愿,睡着了。
只是,她没枕着床上唯一的枕头,就这样睡在床上,连被子也只盖了一个角。
冉禁抿了抿嘴,真是傻了,怎么会忘记她这儿常年就只有一个枕头呢。
床垫的承托力优秀,她这头上床,那头的迟遇并没有怎么感觉到震荡,依旧睡得很熟。
冉禁帮她把被子盖好,再想把迟遇的脑袋托起来,将枕头塞到她脑袋下面,又担心弄醒她。
一来二去的,没能成功。
冉禁可太犯难了,要是不枕枕头的话,明天脖子会不会不舒服?
睡觉姿势不对的话,脖子可是要疼上好几天的。
冉禁想了想,将手背慢慢伸到迟遇的脸下,随后屈起五指,小心地将她的脸往拨。
睡梦中的迟遇哼了一声,终于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了。
冉禁趁机将枕头贴到她脸边,再把她脑袋拨回来。
一来二去总算是成功了,冉禁去抱来一条毯子,安静地看了会儿迟遇的睡颜,随后背对着迟遇,挨着床边睡了。
一觉睡到天亮,迟遇醒来时正抱着冉禁的枕头。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床上就她一个人。
“冉禁?”迟遇几乎是闭着眼下床,赤脚走到客厅,还是没见冉禁的影子。
餐桌上却有个保温罩。
迟遇拿来手机,将保温罩打开,里面是冉禁为她准备的早餐。
手机里有条来自冉禁的微信:【早餐给你准备好了,吃完再工作哦。冰箱里有桃汁,咖啡机里面胶囊我放好了,你直接按就行。】
“怎么又一大早就跑了啊……”迟遇歪了歪脖子,好痛,怎么有枕头不睡非抱着。
迟遇一边活动脖子,一边将冉禁这条文字微信看了三遍,才去洗漱。
洗漱回来顺便端来咖啡,坐到冉禁为她准备的丰盛早餐面前,还没吃,先拍一张,打卡留念。
喝一口咖啡,握着手机叭叭叭地打字,回复冉禁的微信。
【才几点啊你就去公司了?早饭你自己吃了没?准备这么多喂猪仔么?你膝盖怎么样了?也就是你跑得快,不然我肯定得给你摁家里,不让你到处跑。没想到你的床小归小,睡起来还挺舒服。昨晚没挤着你吧?你睡得好吗?】
打完之后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迟遇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感觉太春心荡漾了,将“不让你到处跑”之后全删了,审阅一遍,发出去。
发出去之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冉禁的回复,反而等到了齐瞳的视频电话。
“遇姐,哪儿呢?有空吗现在?跟我去一趟y市。”
齐瞳一上来都没有给迟遇说话的机会,一连串的连珠炮,让迟遇的心跟着她的话立即绷起来。
“有线索?”
“有。”齐瞳一个字回应。
……
半小时后,齐瞳的车到了公寓楼下。
迟遇上车后,两人立即向高铁站奔去。
“你确定洪以玲在y市?”迟遇扣安全带的时候问她。
“确定。”
齐瞳平日里嬉笑打闹坐没坐相,很少有正经时候,可一旦正经起来,立即披上让人信服的威严。
迟理的秘书洪以玲,是第一个进入迟理死亡现场的人,迟理死后,她连辞职报告没有提交,很快消失在迟氏集团,甚至是人间蒸发。
迟遇和齐瞳一直都没放弃追查她的下落。
洪以玲是非常重要的线索和证人,而她的消失,更加证实了她一定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甚至因此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齐瞳说,她一直都有派人监视着洪以玲唯一的家人,她妈妈的日常行动。
最开始都不用怎么刻意去监视,自从洪以玲失踪之后,她妈联系不上她,就报了警。
警察也找不着人,她妈就每天去警局,按一天三顿来闹。
可是从某天开始,她不再去警局,甚至没像以前那样见天的愁眉苦脸,还慢慢回到了老姐妹们的广场舞队伍里。
齐瞳特意差人去旁敲侧击关于洪以玲的事儿,她妈支支吾吾的,也不多说,只道“人生还是得向前看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女儿就回来了”。
齐瞳得到这个线索之后,立即去查她妈是从哪一天开始不再去警局的。
把当天小区里所有的监控都调出来,发现她妈早上的时候还按点出门往警察局跑。
两小时之后回来了,垂头丧气地进了小区门。
有个遛狗的邻居过来跟她说了两句。
听不到说了什么,推测是在说洪以玲的事情,说完之后邻居走了,她妈还站在原地抹一会儿的眼泪,随后失魂落魄地进了单元楼。
隔了十五分钟又下来,去自提柜拿快递回去。
再丢垃圾时已经是晚上了,她妈拿着快递包装的纸壳下楼。
从监控视频里能看出,快递单上一团醒目的黑,她随手丢在垃圾桶边上,随后有小区专门收集纸壳的大爷将其收走了。
收纸壳的大爷也不是当天就卖,困在一起成堆了一块儿卖。
齐瞳工作室的人扒拉了半天,找到了那个纸壳。
前段时间有个科普,说的就是快递单都是热敏纸,只要用打火机靠近一加热,快递单就会变黑,上面的地址就能遮盖掉。
估计洪以玲她妈是看到那个科普,如法炮制。
作为翻了她妈好几个月的专业翻垃圾人士,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以前她妈可没这么重视信息安全,从来没有撕过快递单面,更没烧过。
而这次,被烧掉的正好是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
“我猜测,那个快递很有可能是洪以玲寄来的,虽然不知道寄了什么,一定是安抚她妈,告诉她妈她还活着,所以老太太才不再去警局折腾。我得到线索之后立即去查了快递信息。”
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到了高铁站,齐瞳帮迟遇买好了票,刷身份证进站。
“那个快递寄件人用的是假身份,但是发出的地点没法作假,一查物流信息就查到了,快递的发出地点就在y市。
“根据快递发货地址,只是初步确定她的活动范围,还没有真正找到洪以玲本人,我让同事到这附近打探,今天早上同事说见着洪以玲了,虽然乔装改扮,但不会认错,就是她!”
到y市不远,高铁四十分钟直达。
从闸机出来时,迟遇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冉禁回复的微信。
【膝盖没事了,你今天才是应该好好在家睡一睡,昨天很累吧?我今天不在公司,晚些时候再回来。】
迟遇停下脚步,回复。
【我今天也在外面,等咱们办完事回头再联系。】
发完之后她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与齐瞳快步往外走。
不远处一家书店里,站在货架之后的冉禁将手里的书放下,目光依旧落在迟遇的后背上。
等她们走远了,冉禁才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齐瞳约好了出租车,上车后马不停蹄往市西边去。
y市的西边有一片城中村,常年居住着来y市打工的流动人员。这儿鱼龙混杂管理不善,时常发生一些小案件,一般人都不喜欢往这儿来。
迟遇站在城中村门口,感觉到了里面复杂的气息。
齐瞳说:“洪以玲来到y市之后一直住在这儿,看到那个红砖头的筒子楼没有,她就住在那里面。没有上班也没有和任何人来往,昼伏夜出,除非有快递或者外卖。她几乎帽子和口罩不离身,生怕被人认出来,也不去人多的地方,市场、小卖部之类的都不去,靠快递和外卖活着。”
说着齐瞳拿出了个老式诺基亚手机,一看就是一次性的:“我查了一下她今天有快递到,给她打个电话,引她出来,关于你姐姐的事咱们好好问问她。一会儿我来问哈,您老人家别激动一开口把人给惊走。”
正说着,齐瞳脸色有变:“卧槽,她怎么就出来了?我还没打电话呢。”
迟遇往街里看,见一个瘦高的女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打扮得普通到不能更普通,在花粉过敏的季节里一点都不突兀,正往她们这儿走过来。
迟遇:“难道她早知道我们要来?也不对,如果她想跟我说什么的话早就联系我了,要是不想跟我说什么,得到消息还不得跑?”
正说着,她们看见洪以玲往右拐,距离她十米多的地方,有个外卖骑手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等她。
“这么巧?”
迟遇和齐瞳对视一眼。
洪以玲向那个外卖走过去,城中村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她于人潮中穿过。
迟遇和齐瞳盯着她,生怕走丢。
这次要是被她逃走,可真就打草惊蛇,滴水入海,恐怕再也找不着了。
就在洪以玲距离外卖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时,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诡异的亮响,与此同时,洪以玲就像是被那声音牵制似的,额头上冒出一团血花,脚步一停,没能再走。
她在原地摇摇晃晃的,很快身子软了下去,摔在地上。
路过她身边的人被她刮了一下,差点一块儿摔了,正要骂人,回头一看,墙上大片喷溅的血迹,脚下从洪以玲脑袋里流出来的血正在飞速蔓延。
那人伸长脖子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大叫。在混乱的尖叫声中,迟遇和齐瞳逆着人群挤到了洪以玲身边。
“洪以玲!”迟遇喊她的名字,想将她扶起来。
齐瞳看她睁着惊愕的眼睛,被一枪穿脑,没救了。
迟遇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变故,立即拿手机要打急救。
洪以玲不能死在这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
“趴下!”齐瞳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然按住迟遇的头,将她摁在洪以玲的后背上。
迟遇眼前一黑,耳朵里传来更加惨烈的叫声、东西倒塌的声音,以及末日般连续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