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韶出身于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子。
父亲继承爷爷的手艺,是个木匠,母亲种田养鸡养猪一把好手,在村子里过着平静的小日子。
夫妻俩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大概就是在超市买东西抽奖抽中了首都七日游。
考虑到家里的情况,母亲不想去,她更希望卖掉这两张券,得来的钱够一家人过一段好日子。
父亲觉得母亲嫁给他以后就一直操持着操持那,没过过几天好日子,难得有包机票酒店免费旅游的好事情,当然要去。
母亲的身体很好,即便去首都的飞机久了些,七个月的身子也能撑住。
在父亲和爷爷的劝说下,母亲心动了。
七日游附带的机票酒店都有时间限制,夫妻俩收拾收拾行李就去了。
长途劳累,第一天两人都在酒店里休息,第二天才开始逛各处景点。
他们没来过这么大这么繁华的城市,去哪儿都觉得新鲜有趣,去哪儿都觉得和家乡有那么多的不同。
父亲看到好吃的有趣的就想买,尤其是孩子的衣服,一件件都特别可爱,母亲抱怨着父亲“你花太多钱了”“等孩子出生,肯定会被你宠坏的!”,三次阻止两次,夫妻俩收获了不少东西和特产。
除了买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大部分是买给村里的乡亲们。
平日里他们得乡亲们那么多的照顾,难得出来一趟,总要带点特产回去意思一下,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他们穿着自己觉得舒服但在其他人眼中有点土的衣服,穿行在人来人往的景点,车来车往的大街上。
忽然间,意外发生了。
一辆跑车闯过红灯,轮胎压过马路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头歪歪扭扭地往母亲身上撞。
“啊——”人群中许多人一同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父亲和母亲看到坐在跑车驾驶座那个女人脸上冷静中透着疯狂的表情,震惊害怕之下,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千钧一发之际,父亲抱住母亲,用自己的身体去挡车头。母亲出于保护孩子的本能,背过身去,双手抱住肚子。
“砰——”不出意料,跑车撞飞两人。
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殷红的血迹当即从身下蔓延开来。
幸运的是,跑车最后有刹了点车,撞人的力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没把两人撞得很远。
周红从驾驶座上跌跌撞撞跑下来,没有理会倒在地上还向母亲伸着手的父亲,直奔母亲而去,用手去探母亲的呼吸。
“还活着。”周红松了口气,转头向四周喊,“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得很快,秉持着“就近、就急、就能力”的原则,提议送到最近的私人医院,也就是当年苏妈生产的地方。
周红道:“人命关天,我会承包一切费用,赶紧去!”
周红要留下配合交警大队处理现场的事故,没有跟着救护车一起走,目送救护车离开,她冷静地给苏妈打电话,哭着说:“绾绾,我着急来看你,把刹车踩成了油门,我撞到人了,其中一个还是孕妇,肚子好大,看着要生了,我该怎么办呀绾绾呜呜呜……”
苏妈:!!!
急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动作之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眼泪都疼出来了。
特殊时刻,她顾不上自己有多疼,忙问:“你叫救护车了吗?对方怎么样?有没有做急救措施?”
“你别激动,先躺下,我来处理。”苏爸赶紧扶着苏妈躺下,心中对周红的不满再度加深。
周红明知道苏妈今天刚生产,正是虚弱的时候,发生这种事可以给卓然打电话,可以找律师,再不然也能找他,找一个刚生产完的孕妇做什么?
还开口就是“着急来看你”,是想把责任推到他妻子的身上吗?
开了那么多年车,还会把刹车踩成油门?
苏爸缓缓地吸了两口气,放下迁怒。
这个时候的他怎么想得到周红就是故意撞的人?只以为人在着急慌忙的时候确实容易出错。
“把地址给我。”
苏爸先给卓然打电话,卓然表示他在外地,暂时赶不过来,顶多能够找个律师,其余的事还得麻烦苏爸先帮忙处理。
他和卓然是多年的好兄弟,周红和苏妈是多年的好闺蜜,苏爸不得不去处理。
交通事故得处理,被撞伤的夫妇得处理,撞到差点报废的车也得处理,一通忙活,等结束时已是大半夜了。
他看完那对经过抢救脱离危险的夫妇,再回到苏妈的病房,在电话里哭得那么慌张的周红正和苏妈一起看着孩子,脸上哪有一点差点将人撞死的心悸和愧疚?
苏爸不寒而栗。
苏妈的身体不错,又是顺产,本应该在医院里住个三天转去月子中心,然而足月出生的苏依依情况不好,只能待在保温箱里。
另一边,车祸后醒来的父亲和母亲,本以为孩子要保不住,没想到女儿十分健康、壮实。
两人哭着感谢上苍:“谢谢老天保佑!”
发生那么严重的意外,一家三口还能好好活着,对于不知道这场意外中到底有多少人为因素的父亲母亲来说,可不得感谢看不见听不到的天道吗?
父亲母亲住在医院的所有开销都由卓然包办,为堵住他们俩人的嘴,食物补品源源不断地送来,还给了一大笔钱。
父亲不想要这笔钱,觉得目前这样就够了,母亲选择收下,没去理会卓然派来的律师秘书了然的眼神。
等他们离去后,母亲才对父亲说:“恢复得再好,我们俩到底出了这样的事,云云七个月就出生了,现在没什么,以后呢?你现在不收这笔钱,万一……”
“小孩子很脆弱的,一旦有个头疼脑热的,你是打算给别人做工赚钱,还是带着我们娘俩一起上医院?你能够一个人劈成两半用吗?”
母亲自己也不想收这笔钱,硬气地把钱砸在秘书和律师身上嘲讽一句“你们只会用钱解决一切!”是很痛快,但是痛快过后呢?
身为母亲,她必须为早产的女儿做准备啊!
父亲被说服了。
苏爸苏妈带着周红过来看望他们几次,每次来都会道歉,还会看看他们的女儿,十分喜欢,不舍得离开。见到他们的态度,父亲母亲心里好受一些。
伤养得差不多,夫妻俩不顾苏爸苏妈的挽留,带着女儿回了老家。
好景不长,被他们俩精心养育的苏云韶长大了,他们俩却因病去世。
爷爷老年丧子丧媳,受到的打击太大,摔了一跤就去了,一家人只剩下苏云韶一个孤苦伶仃。
村里的人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总觉得苏云韶是个克亲的,孩子们有样学样。
“云韶啊,她总是跟空气说着什么。”
“神神叨叨的,别靠近。”
“别跟她玩,你也会变白痴的。”
“苏云韶傻兮兮,嘿嘿嘿……”
年幼的孩子不懂得掩饰自己,天真又残忍,他们抵触孤立着和自己不同的苏云韶,偶尔施舍那么一点同情心就觉得自己非常伟大。
“扫把星。”
“克死所有亲人!”
“从村子里滚出去!”
“都已经养你这么大了,可以走了!”
苏云韶吃百家饭长大,却不被村民们欢迎,她早起晚归,尽量不和村里的人碰面。
饶是这样,还是有些不好的传言落在未成年的她身上。
“每天都那么晚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我听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受那种男人欢迎,很能赚钱的。”
“长成这样,不就是勾引人的吗?”
“她和苏家人哪里像了?不会是她妈给老苏带了顶绿帽子吧?”
嘴碎永远不分性别和年龄。
他们越说越过分,苏云韶离开了村子。
父母和爷爷在世的时候,总说:“我们云云这么聪明,将来要是能够考上大学,就是一只从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苏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苏云韶遵从父母和爷爷的意愿,一路读着公立学校,半工半读,在老师的帮助下上了y市的大学。
她走了一条普通人都会走的路,哪怕偶尔路上会见到奇怪的鬼魂,路过别人寝室时看到吊在阳台上的女鬼,都会视而不见。
年幼不懂事时,她和别人看不到的鬼魂搭话,被视为异类,被众人排挤,吃了太多苦,很清楚“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道理。
何况那些鬼并没有伤人的迹象,顶多就是发发呆、做做鬼脸,吊在阳台晾衣杆上荡秋千。
苏云韶假装和普通人一样,度过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活,顶多是因为冷艳的长相被评为校花这么一点会被室友和同学打趣的地方。
她父母双亡、家境贫穷、日常打工,从头到脚一身地摊货,是他人眼中靠学校施舍才能过下去的贫困生助学金和奖学金得者。
室友同学偶尔会说“某某某喜欢你啊”“你都不知道的吗?”,但是她们口中的某某某从不会来告白,她也乐得清静,省得去想该怎么拒绝。
要真的遇到其他人一样被一群男生围在宿舍楼下弹琴唱歌告白,尴尬症都要犯了,还浪漫?
大四那一年,苏云韶通过校招进了当地一个大公司,不久后发现他们偷税漏税做假账,涉及金额庞大,带她的人还明里暗里威胁她一起做,否则别想安生地活着。
她面上答应,一边工作一边收集证据,实在不太方便的就请用香烛纸钱鬼魂帮忙,转手就是一个举报。
大公司是这么一副德性,私人公司会不会好一点?
现实是……私人公司是老板的一言堂,秘书、助理、前台都和老板有一腿,老板的背后还跟着浑身血淋淋的女鬼和婴灵。
老板经常在工作时间和午休时间过来骚扰苏云韶,用眼神和语言打扰她工作,女鬼和婴灵散发着森森的鬼气,喊着“去死去死”“臭男人去死!”
她假装听不懂暗示,老板就会给她分配大量会计本职外的工作,俗称:打杂。
让她一通忙活之后,再来问:“苏会计,你的工作很累吧?要不要选一份更轻松一点的报酬更高一点的工作?”
苏云韶:“……现在的工作挺好,谢谢。”
老板在前台等人身上几次顺利得手,在她这里忽遭滑铁卢,实在气不过去喝酒,喝了个半醉,大半夜从人事那问来住址,把出租屋的门敲得哐哐响。
“苏云韶你个臭婊/子,老子想上你是看得起你,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滚过来开门,再不开门,老子让你第二天滚出公司,一分钱都不给你!听见没有,你个……”
苏云韶面无表情地开门,老板前一秒还在欢喜,“这样就对了嘛!”,话刚说完就被苏云韶用带水的拖把打得鼻青脸肿,连滚带爬,跟着老板的女鬼和婴灵都惊呆了。
果不其然,她第二天就被开除了。
打工人也太难了一点吧?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