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你真不下去?我坐不住了,苏老弟和徐姑娘如何也不是陈业狼的对手,一会儿要是被那姓陈的一巴掌拍死了,我怎么跟帮主说?”
会友楼第三层,彭涛今日不在会友楼,但万铁头与叶舴一直都在。帮众上来报信的时候万铁头便已经动身准备下去,谁知道没一会儿就有消息传上来:庞霖和陈业狼两位主事一前一后也都来到了会友楼之中,又说起了苏佑陵在楼下起了争执。万铁头更是心中焦急,准备下去帮苏佑陵解围,但却被叶舴给紧紧扯了回来。
叶舴的眼神十分微妙,只是对着万铁头说道:“不急,看看风往哪边吹。”
万铁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风往哪边吹与楼下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在叶舴心中,彭涛最重,其二便是整个黑丞会的发展。一个帮会的发展,永远都没有万事无忧的一天。哪怕如今黑丞会势大,但依然有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三大帮派的谍子好找,因为他们也不是专业的,或多或少都容易留下把柄和证据。但官府的呢?勘隐司的呢?利用官家职务之便伪造身份,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是难事。
无数藩王高官听闻勘隐司的“眼”,那都是噤若寒蝉,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有能力摆平这些,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揪出了勘隐司的奸细,他叶舴能如何?杀了?
“小小蜉蝣,如何撼树?老万,我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你就别多问了。”
每每想到此处,叶舴总是头疼,哪怕是用苏佑陵做饵,也至少要让情况明朗些。八大主事并非全与他们三人沆瀣一气,黑丞会想要继续安稳的做合壤郡的老大,情报必然不可或缺。
苏佑陵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心智如何且不言,身材这一块必然不如正当而立之年的壮汉。苏佑陵身高不过七尺,那陈业狼整整要比苏佑陵高出近一个头来。二人对峙相立,无疑更显苏佑陵势单力薄。
徐筱几次想要上前,却被苏佑陵一只手死死拦住。这并非是面子问题,而是苏佑陵知道,这件事众人本就是朝着他来的,徐筱出面,只会把事情搅的更乱。
陈业狼的只有一只独眼,另一只眼睛上有一条十分骇人的长疤,那个眼睛也是白茫茫的空洞。他天生长相便是凶历,曾经走在路上甚至吓哭过小孩。
此刻他正已一种十分磅礴的势去压向苏佑陵,那股势有多年刀尖舔血的杀气,但更多的是江湖人特有的戾气。
苏佑陵抬头紧紧看着那张骇人的面孔,与那只戾气深重的眸子对视,满眼笑意。
“你不怕我?”
陈业狼缓缓开口,声音铿锵有力。
苏佑陵也开口作答道:“不做亏心事,连鬼神尚且不怕,何况是人?”
陈业狼闻言心中微微有些惊异,因为他发现仅凭他的势,没办法压迫到面前这个少年的心绪,他缩了缩瞳孔,继而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背后的姑娘也没办法拦住我。”
苏佑陵淡然一笑:“那又如何?若是打不过便要怕的话,那么天下人见到宋霑唐啸之辈岂不是都要俯首便拜?但我知晓的世人对他们多是敬而无畏。”
陈业狼点了点头:“有点意思,但是今日你要给我个交代。”
苏佑陵面色不变:“我给你交代,你也会认为我是信口雌黄,黄段明在马市一手遮天,我如何说的过他?”
陈业狼又盯着苏佑陵看了一会儿,这才轻轻说道:“彭涛和万铁蛋的运气不错。”
直呼其名,没有半点顾忌。
庞霖一直都在冷眼旁观,审时度势,见到陈业狼此举竟是有些微微诧异。
道理很简单,陈业狼名字带狼,绰号里也有个狼。
“疯狼。”
这便是他的称呼,敢惹他的人,无论是谁,都要做好一个准备。
陈业狼曾说过一句话:“老子不管是谁,玩权也好玩钱也罢,老子不需要这些,要么别和我玩,要么就玩命。”
没人会去轻易招惹一个连命都不要的疯子。正如西市一战,原本陈业狼也准备和彭涛一起前往西市的主战场。八大主事,若说论武,其他七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彭涛却说他打起架来命都不要,强行让他去偷袭白蛇堂的领地。
憋了一肚子火的陈业狼根本没听叶舴后来的布局指挥,早早便和几位心腹一起强闯白蛇堂的老窝。两名四鼎,九名三鼎的留守武夫,硬是被陈业狼用一根狼牙棒一个接一个的敲碎了头颅。
后果便是陈业狼的伤并不比彭涛好多少,一样是在床上躺到了近日才痊愈,若非万铁头等人拦着,估计他早就不管伤势蹦跶下来。但是若要以为陈业狼空有蛮力,那便是大错特错。因为他还掌管着黑丞会漕运一块的人事调动,黑丞会已漕运为主,如此重要的位子交给他,近五年从无差错,陈业狼的韬略也是可见一斑。
以陈业狼的脾性,苏佑陵不死也得掉层皮,但今天的他却似乎格外好说话?只在下一刻,这个想法就烟消云散。
陈业狼走到刚才第一个帮黄段明撑腰的帮众身前:“姓黄的,给过你对少银子?”
那帮众看着陈业狼向他走来已是两股战战,只陈业狼一开口,立马便哭声道:“陈主事,小的真不知道那两位是帮主的贵客,小的若是……”
“啪”
这时今天第二次在会友楼响起清脆的耳光声。不同的是黄段明被庞霖扇完只是肿胀了脸;但那个帮众却被陈业狼直接扇飞出去,在空中转了一圈,才栽倒在会友楼的楼梯旁,再去看时,那帮众嘴角渗血,旁边还有两个白色的小块散落在地上。
那是两颗牙。
可见这一巴掌的威力如何,那帮众被扇飞倒地,竟是连看陈业狼的勇气都没,颤颤巍巍的赶忙爬起来,低头不语。
陈业狼对着周遭大声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与老子对峙,尚且泰然自若。你们这些三四十的糙汉子,却连和老子正常说话都是说不得,也配说自己是黑丞会的人?”
黑丞会众人皆是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为那帮众抱不平,那些正在会友楼吃饭的客人更是心里有苦:您说您老训斥属下便训斥,当着我们面训啥?
几桌客人没有一人做声,胆子大的还能默默吃饭,偷看几眼热恼;胆子小的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举动不小心惹恼了陈业狼下一个被扇飞的就是自己。
庞霖看不过眼,走到陈业狼身边小声道:“陈主事,小的也不容易不是?还是您的威信太盛,咱们啊也就别为难他们了。”
陈业狼回头看着庞霖,把庞霖惊的向后连退数步。
陈业狼嗤笑道:“老子做事,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庞霖心中也有些恼怒便开口道:“姓陈的,你别不识抬举,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你在这么多客人面前,置我黑丞会颜面于何地?”
陈业狼冷笑:“家丑不可外扬不错,但是有些人,不把他们的丑给扬出去,他们都不知道丑。”
“你……”
庞霖气短,对陈业狼颇有忌惮。这个疯狼,他此刻确实还奈何不了,索性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带人离去。
“陈业狼,山不转水转,咱们骑驴看唱本。”
也就在庞霖身影离开会友楼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的跑下了梯子。
“苏老弟啊,你没事吧,可把我老万担心坏了。姓陈的,老子在三楼都听到你在骂人,我告诉你啊,要是苏老弟身体有啥问题,老子肯定要找你比划比划的。”
陈业狼见到来人嘴角终于是勾起一丝笑意,只不过摆在他脸上,却是比哭还难看。
能让陈业狼摆出这幅表情,黑丞会唯有二人:一是浪里钢叉,二是九尺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