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绿荫在障子门上投下赏心悦目的剪影，带着春天般的薄绿。
沉淀在这具躯壳中的异常再度活跃起来，咒灵操术暂时放下那些过往曾经，从记忆中抽身而出。
我睡着了吗？
四周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传出几声鸟鸣，但马上又像是落水石子溅起的涟漪那般沉寂下去。
咒灵操术按按额头翻身起来，从房间角落找出一个小箱子来。
对了对了，这个。
咒灵操术找出一架老式的翻盖手机来，摁下开机键，屏幕在一阵启动铃之后重新亮了起来。
还能用啊。
打开手机的电话联络簿，排在第一位的名字是“悟”。
抱着果然如此的心情，咒灵操术给七零八落的记忆补上一角拼图。
他稍微有些蠢蠢欲动，想着现在打过去会怎么样？
有换号码吗？打得通吗？会吓一跳吗？
在咒灵操术行动之前阻止他的是来敲门的三日月宗近。
“主公，五条家来访。”
“来了吗？比预想的要慢啊。”咒灵操术收好手机，起身整理被他压出褶皱的衣服。
这身衣服是从夏油杰的旧衣服里翻出来的，咒灵操术稍微改了改尺寸，没有穿外披的五条袈裟，只是穿了深色的和服。
杰也不是只有那一套衣服，咒灵操术还在衣柜里看到了其他不同花纹的，还有夏威夷花衬衫，只是对现在的他而言都太大了。
缝纫的手法必定不是无师自通，那便只能是从他已经忘记的旅途之中。
咒灵操术没有太过纠结于这些，人类的道理和牵绊对他而言都太过淡薄。
并不是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只是应该这样做和要这样做是有区别的。
纠结已经忘记的东西没有多少意义，正因为明白自己的这种特性，所以咒灵操术绝不允许自己忘记夏油杰。
在记忆消磨殆尽之前，他必须夺回夏油杰的未来，对这个世界说“游戏继续”。
收敛好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咒灵操术恢复成那幅淡薄的样子。
哪怕来的人是五条悟他也不会露出多余的情绪。
要是再来一次情绪失控，咒力蒸发，他可能就真的坐实那个“普通人”的人设了。
本来就被杰讨厌了，要是再变成猴子……
咒灵操术拒绝想象那个场景。
“走吧，去见客人。”
御三家里有两家已经埋入棋子，通过散播谣言，增加这个身份的存在感。
毕竟是没有过去的“人”，拿不出合理的解释可说不过去。
所有人自诞生开始，在这个世界上便是有迹可寻。
让没有过去的人活着比较难还是让没有未来的人活着比较难？
答案未知，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咒灵操术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关于他散播出去的谣言，御三家信了多少。
“姑且问一句，来得不是五条悟吧？”
“不是。”三日月带着妥帖的微笑回答，看着咒灵操术原本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
“抓住的咒术师呢？”
“在早上为止还在和大家玩着鬼抓人，刚刚已经放回去了。”
“哇！”鹤丸国永从角落里蹦了出来，“吓到了吗？”
“没有哦。”咒灵操术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也没有打算责备鹤丸国永的意思。
毕竟鹤丸国永身为咒灵操术的百鬼之一，对方的行动自然都在咒灵操术的掌控之中。
这是被许可的。
咒灵操术对待自己的“家人”足够宽容，几乎不会强制干涉对方的想法。
他好歹也是知道“家人”和食物是不一样的。
而五条悟就站在这两个圈子的重叠部分，你说他是“家人”吧，那又是亲手杀了杰的人，你说他是食物吧，他又是杰亲口承认的挚友。
主要是五条悟看上去真得非常好吃。
咒灵操术抿了抿唇，饥饿感开始蚕食他的理智，更何况蒸发了大量咒力的他，现在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
咒灵太难吃了。
“主公，对方是带着小孩子来的。”鹤丸国永提醒了一句，那双琉璃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不明了的东西。
“筹码？”咒灵操术停顿了一下。
鹤丸国永耸了耸肩膀，道：“目的不明。”
咒灵操术嗤笑了一声，“我可不是有良心的人。”
“但主公对小孩子总是更宽容一些吧？”带路的三日月停下，示意“客人”就在面前这扇门的后面。
“因为小孩子还有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咒灵操术拉开门步入和室。
就算来的人是五条悟，咒灵操术也不会动摇。
咒灵操术刚刚才这样说过。
但没想到这么快情绪就开始二次失控，他见到的人比见到五条悟还要糟糕。
这家伙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吗？！
咒灵操术的百鬼仿佛得知他的情绪，一同叫嚣起来：“吃了他！吃了他！”
惊悚程度是能够让人一蹦三尺高，惊呼一声：“脑花”的程度。
那个额头上的缝合线可是眼熟的很。
咒灵操术想要忘记都难。
连莫须有的心脏都仿佛燃烧起来，模拟出来的人类机能在一瞬间全部停止。
心脏停跳。
呼吸停止。
瞳孔聚焦扩散。
血液在血管中凝固，栖身在最深处的恶意几乎要舍弃躯壳降临于世。
“羂索！”
咒灵操术深呼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还不可以。”
“现在还不是时候。”咒灵操术警告自己，试图让心跳恢复跳动。
虽然他不会死，但是这具躯壳是会死的。
“再等一等，现在生气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不在命运线中的会面，但在世界的注视之下。
“我答应过杰的。”咒灵操术故作镇定地走到矮桌前坐下，但想要杀人的眼神是掩盖不住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不是顶着夏油杰的尸体来见他的。
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人，头发都已经发白，脸上端着神秘莫测的笑容，而在见到咒灵操术无法掩饰的杀意之后笑容变得更加微妙了。
咒灵操术试图呼吸，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样卡在喉咙里，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一样发疼。
咒灵操术分了个眼神给羂索身边的那个小鬼，白头发蓝眼睛，确认是五条家的品种，如果不是知道五条悟没有对象，他可能会以为这是五条悟的儿子。
很相似，血缘关系应该很接近。
但是，不是就是不是，那双眼睛和五条悟比起来就像是劣质的玻璃宝石和苍穹宇宙的区别。
小孩子对杀意的感知比较敏锐，又或者咒灵操术的杀意已经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地步了。
那个小孩子抓着羂索的衣服缩到他背后，想要避开咒灵操术的视线。
“主公想问，五条家来访是有何贵干？”三日月开口试图替暂时无法理智思考的咒灵操术稳住局面。
“自然是找你们主公有正事相商。”羂索端着笑容，却闭口不提正事是什么。
三日月笑容不变：“我们和咒术师可没什么好说的。”
“那可不一定。”羂索嘴角的笑容越发放肆，“六眼杀死夏油杰是他个人的意愿，五条家可没有参与其中。”
“所以关于这个，和老朽谈谈吧。”
“你想要杀死五条悟不是吗？”羂索放下一口未动的茶水，瓷器磕到桌面的轻响宣告尘埃落定。
“而且……，我可以帮你复活夏油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