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从里面打开,贺母从门缝里探出头,一双眼睛把苏瑶他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
苏瑶拿出警官证亮了一下。
贺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穿着一件藕荷色睡衣,头发半湿地披在肩后,脸色冷淡:“等我换件衣服。”
贺母换好衣服出来:“你们有什么话快问吧,一会该睡觉了。”
苏瑶:“贺小荷呢?”
贺母满眼警惕:“她睡下了,她爸爸出差不在家,你们有什么就问我吧。”
“恐怕不行,”苏瑶说道,“贺小荷涉嫌校园霸凌,虐待殴打同学、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吧,别逼我们上手铐。”
苏瑶很清楚,贺小荷没杀人,她看完诊就乘出租车走了,没有作案时间。这个贺母太难缠了,不吓唬吓唬不会乖乖配合。
贺母听见杀人两个字,脑子嗡得一下炸开:“不可能!”
苏瑶看了吴青桃一眼。
吴青桃上前说道:“蒋真真的班主任证实,贺小荷对死者蒋真真有霸凌行为。蒋真真遇害那晚贺小荷曾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我们有理由怀疑蒋真真的死跟贺小荷有关,请配合调查。”
说完一样一样把证据展示了一遍,包括周林军和小诊所医生的笔录,以及案发现场附近拍下贺小荷的监控录像。
贺母脸色发白,转身往卧室走去,打开门进去,又把门关上了,过了一会才出来。
贺小荷躲在贺母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人。
贺母看了看眼前的三个警察,知道苏瑶是领导,但她看起来不太好说话,一旁的女警看上去没什么实权,便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在场唯一的男警察身上。
贺母走到陈星河面前,身上的泼辣荡然无存,眼神柔弱:“警察同事,你们要问什么就在家里问吧,要是大晚上被带去公安局的审讯室,这让街坊邻居怎么看。”
这个女人还挺精,知道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找个男的求助。
但是很可惜,陈星河冷冷地看了贺母一眼,从腰间掏出手铐走到贺小荷面前,“咔嚓”一声给铐了起来。
贺母看见女儿被手铐铐住,当即就要发疯,被陈星河一个眼神吓回去了,这个男警察看上去比那两个女警察还要不留情面。
很快到了市局,贺小荷被带进了审讯室,未成年人接受审讯监护人必须在场,贺母被安排坐在一旁。
苏瑶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大前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贺小荷始终低着头,缩着身体:“没,没发生什么,我就是去河边散步,不小心扭伤了脚。”
苏瑶紧紧盯着贺小荷的眼睛:“然后蒋真真就死在了那间小诊所不远处。”
贺母像老母鸡护崽一样:“你们别逼她,她还是个孩子。”
贺小荷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声不吭。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陈星河从外面进来,递给苏瑶一个物证袋,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苏瑶拿起来看了看,里面装着最初那张求救纸条,一份笔迹检测报告,证实那张求救纸条是贺小荷写的。
最下面是一张几乎跟贺小荷的字迹一模一样的样本:“高二(3)班的蒋真真出事了。”
一旁标注着样本写作者的名字,杨初敏。
苏瑶猛然想起陈星河跟杨初敏问话时,杨初敏为了证明求救纸条是她写的,特地模仿过贺小荷的字迹,这说明杨初敏早就知道贺小荷对警方告密了。
贺小荷背叛了杨初敏,杨初敏未必不会像打蒋真真一样打贺小荷。
苏瑶起身走到贺小荷面前,抬手撩开她的衣袖,在她的右手手臂上发现一大块淤青。
苏瑶转头往单向玻璃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知道陈星河在那儿。
那家伙到底经历过什么,对杨初敏这个小恶魔了解至此,连她会连贺小荷一块打都能猜出来。
贺母看见贺小荷身上的伤口,心疼地惊叫出声:“怎么回事宝宝?!”
苏瑶冷冷地看着贺母:“别人的命不值一提,现在受到威胁的是你女儿,可以配合了吗?”
贺小荷终于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是被杨初敏打的。
“我不想的,我不想打蒋真真的。蒋真真人很好,以前有一次我低血糖,就是她带我去的医务室,还给我买了巧克力,”贺小荷哭着说道,“但我要是不对蒋真真动手,杨初敏会打死我的!”
苏瑶递给贺小荷一张纸巾:“你也不想一辈子带着对蒋真真的愧疚生活吧,不然就不会给警方写求救纸条了。”
她的声音很温和,尽管她并不喜欢这个跟她妈妈一样自私到了骨子里的女孩。
贺小荷哭得很伤心,胳膊上的淤青触目惊心,苏瑶一点也不感到同情,没有人能替蒋真真原谅这些施暴者。
贺小荷攥着纸巾擦了擦眼泪:“两个月前,杨初敏喜欢的男生方文辉突然过来找蒋真真,还把她叫出去说了好一会话。杨初敏记恨上了蒋真真,开始欺负她,还逼着我一块。”
“几次之后杨初敏发现,欺负蒋真真比谈恋爱有趣多了,就开始变着法子欺负她。”
苏瑶:“大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贺小荷哽咽了几下:“那天晚上杨初敏把蒋真真约到云江河边,又开始欺负她。蒋真真逃跑了,我们就在后面追,我脚崴了,走不动路,看见路边有家小诊所,就去看脚了。”
“等我从诊所出来,往河边看了一眼,看见杨初敏推了蒋真真一下,蒋真真掉河里去了。我害怕,怕惹祸上身,装没看见,打车走了。杨初敏不知道我看见她杀了人,不然不会放过我的。”
“第二天你们来做安全宣讲,我偷偷塞了纸条。杨初敏看见警察介入,觉察到是我告的密,打了我,还跟周老师说要跟我做同桌。”
“我就知道我完了,杨初敏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她会像对待蒋真真一样对待我,她迟早会杀死我的。”
苏瑶:“怎么不报警?”
贺小荷哭得身体都在发抖:“蒋真真不是没反抗过,周老师没管。蒋真真说要报警,杨初敏说她家有钱,她的一个什么亲戚是警察局的人,警察管不了她。报警只会引来变本加厉的报复。”
苏瑶冷笑一声:“她还无法无天了。”
审讯室外面,小巫拿着一份化验报告走过来:“陈副,云江河边找到的衣物纤维跟杨初敏留在苏队那的披肩对上了。”
陈星河接过来看了一眼,戴上蓝牙耳机,对审讯室里的苏瑶说道:“人证物证齐全,作案动机充分,可以逮捕了。”
苏瑶出来,打了个电话给之前派出去盯杨初敏的大巫:“找到杨初敏了吗?”
大巫:“刚到教堂,将真真的悼念会已经开始了,到处都是人,杨初敏一直没出现。”
苏瑶:“她没出来表演?”
大巫让人到处找了找:“教堂这边的人说杨初敏刚才还在。”
苏瑶:“继续找。”舞台已经搭好了杨初敏不会不上台的。
挂了大巫的电话,苏瑶一边打杨初敏的电话一边往办公室走去。
陈星河转头看着苏瑶:“怎么样?”
苏瑶:“打通了,但没人接。”
“江不凡,让人定位杨初敏的手机信号。”
很快,定位信息出来,苏瑶看了看:“还在教堂里。”
大巫根据坐标追踪到教堂后院的院子里,在一丛杂草中发现了杨初敏的手机,一旁有一行拖拽过的痕迹:“苏队,杨初敏失踪了,疑似被人劫持!”
“什么?!”苏瑶说道,“继续在教堂附近搜寻。”
“小张,联系杨初敏的监护人。”
苏瑶点了几个人过去支援大巫,转头看了看陈星河:“会是什么人劫持了杨初敏?”
蒋真真已经死了,尸体就躺在法医室的解剖台上。她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不会有人替她报仇。
就算有这么一个人,警方的调查全部在保密阶段,没人知道杨初敏是杀害蒋真真的嫌疑人,那个人怎么会知道。
江不凡:“会不会是巧合,有人看杨初敏家有钱,趁悼念会人多杂乱,把杨初敏绑架了,下一步就该要赎金了。”
苏瑶摆了下手:“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在蒋真真出事的节骨眼上。”
江不凡抓了下头:“那会是谁绑走了杨初敏?”
苏瑶从桌上拿起蒋真真的资料:“重新调查一遍蒋真真的社会关系,亲戚、邻居、同学、老师,但凡跟她关系好或疑似关系好的,一个都别放过。”
陈星河靠在桌边,说出一个人名:“温良。”
吴青桃想到下午去四中调查的事,一拍脑袋:“肯定是他!”
很快,温良的资料被调了出来,电话打过去显示关机。吴青桃说道:“温良的班主任周林军说他晚自习没去上,请假了,不在学校。”
苏瑶:“家属呢?”
江不凡迅速扫着电脑屏幕:“温良父母早在十年前就出车祸去世了,他是被奶奶养大的。”
“温良奶奶年初也去世了,现在的法定监护人是他的姨妈。”
苏瑶:“联系温良姨妈。”
江不凡拨通温良姨妈的电话,摁了免提:“您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点事情需要温良提供一下线索,他在您那吗?”
“他不在我这,一直住在他奶奶的房子里,说在那过习惯了,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温良姨妈有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他了?”
苏瑶皱了下眉:“什么意思,谁欺负他了?”
温良姨妈叹了口气:“他爸妈去的早,人又老实,学校里那些坏孩子就喜欢欺负他,还打过他,问他他也不肯多说。”
又是一个被霸凌的孩子,苏瑶突然感觉胸口发闷,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派了两个人去温良家,话音刚落就接到了大巫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苏队,蒋真真出现了,她将于一个小时后开始直播。”
听见大巫的声音,办公室里的人全看了过去,苏瑶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不可思议道:“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大巫把画面对准蒋真真的悼念会现场。
杨初敏花了大价钱租了一面巨大的led屏幕,隔着人群和距离都能看清上面的内容,那是一串直播地址。
屏幕闪了几下,蒋真真出现在显示屏上,画面背景是蒋家那间粉蓝色的公主房。
像以前的每次直播一样,女孩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漆黑的头发垂在肩后,对着屏幕外面的人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温柔清澈,回荡在万里星空下。
“大家,一个小时后,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的更新时间是明天晚上六点,以后都是每晚六点更新,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