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市局,苏瑶停好车,周小妍从车里下来:“我去找一个星哥,有点事要说。”
两人一块往办公大楼的方向走去,刚好看见陈星河从大门进来。
他像平时一样,穿着一件淡粉色衬衫,衬衫布料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上面两粒纽扣依旧没扣,袖口挽了两道,露出线条凌厉的腕骨。
一旁啃着早餐的女同事一看见他,赶忙把手上的煎饼果子藏起来,擦擦嘴,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陈副早。”
陈星河应了声:“早。”
女同事红着脸跑了。
苏瑶撇了下嘴,对周小妍说道:“我以后找老公肯定不找这样的,整天跟一只花孔雀似的,像什么样。”
周小妍:“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啊,是个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吧。”
苏瑶想了一下,无力反驳:“我先上去了。”
苏瑶来到办公室没一会陈星河就上来了。
他从一进门就开始盯着她,目光看上去不太善良。
苏瑶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我欠你钱?”
陈星河给他的加湿器换上新的纯净水和精油,打开开关,坐在一团仙气渺渺的烟雾中间:“没。”
他靠着椅背上看着她,终于还是说道:“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无情。”
苏瑶觉得好笑:“怎么,我对你拔吊无情了?”
陈星河在苏瑶身上扫了一眼,勾唇笑了一下:“那你也得先有才行。”
虽然周小妍一直在说是她非要赖在她家照顾她的,但苏瑶知道,没有陈星河的授意周小妍不敢。
陈星河和周小妍之间与其说是像男女朋友,更像上下级的关系,并且周小妍对陈星河有点盲目崇拜。
不管怎么说,昨天晚上陈星河帮了她,这一回合的口舌之战她决定放过他,于是语气缓和很多,好声好气地问道:“你好好说话,我怎么无情了。”
陈星河抬眸看着苏瑶:“昨天刚对许嘉海死心,今天就要去相亲,你都不需要感情缓冲期的吗。”
这不正说明她对许嘉海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吗,陈星河说着说着,语气中的幽怨一扫而光,不自觉地弯了下唇角:“也挺好的。”
苏瑶听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人的语言逻辑怎么这么奇怪:“周小妍不愧是你的线人,转头就把我相亲的消息告诉你了。”
苏瑶看着陈星河:“你有这个多管闲事的时间手上的卷宗看的怎么样了,通缉令库上的画像都记清楚了吗。”
陈星河拿起手边厚厚的两叠资料,指了下期中一叠:“云江市近二十年来的悬案大案,已经看完了。”
苏瑶:“另外一叠是什么,怎么是派出所的资料。”
陈星河:“云江市近二十年来的失踪人口。”
一般的失踪案都是派出所在处理,上不了市局,苏瑶:“你特地问派出所要了资料,又结合悬案一起看,看出什么来了吗?”
不得不说,他很聪明。
尤其当连环杀人案和失踪案放在一起看,有问题的话,有心去查,很容易查出问题。
陈星河把资料放在桌上,靠着椅背,双手枕在脑后:“没。”
“近年来刑侦科技水平进步,天眼系统无所不在,已经很少有悬案了,要有也是很多年前的,或者凶手的思维特别缜密聪明的,”苏瑶起身拿起陈星河桌上的资料,翻开,“比如五年前这起连环杀人案,当时省里专门调了专案组,查了好几个月还是没查出来。”
“好在凶手后来再没犯过案,有权威刑侦专家认为凶手已经死了,警方也一直没放弃这个案子,现在卷宗在二队那边,二队长一闲着没事就琢磨,毕生的梦想就是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陈星河知道这个案子,那是一个震惊全国的大案。
凶手喜欢在雨夜杀人,专挑穿着红色衣服的长发女人下手,三个月内连杀三人,第四人的尸体至今没被找到。
苏瑶叹了口气:“希望二队长争点气,早点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不光是她,全国人民都想看看,凶手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
大多数的刑事案件,受害者都是女性。什么时候这个世界能对女性好一点就好了。
苏瑶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水,墙边的空调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想起来,陈星河的小毛毯她还没还,得赶紧找苏进要回来。
陈星河的办公桌跟别人都不一样,又是贴纸又是加湿器,键盘都是特制的橡皮粉。
一到休息时间办公室的小姑娘们就喜欢往陈星河的位子边凑。
陈星河对此并不反感,也从来不装逼,她们要看什么,问什么,他都会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吴青桃把加湿器的烟雾往自己脸上扇了扇:“这味儿好闻,淡淡的暗香,一点都不冲。”
“感觉每个毛孔都很舒服,是什么成分啊陈副?”
“洛杉矶山脉的水,加了点护肤成分,”陈星河说道,“你要是喜欢我让人每天送点去你家。”
吴青桃从来没被人这样郑重地对待过,足足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她抓了抓自己两天没洗乱成了鸡窝的头,偷偷扯了扯皱巴巴的t恤,自上班以来第一次露出女孩子而不是汉子般的笑容:“不用了陈副,太麻烦了太破费了,不用不用。”
陈星河对吴青桃投去鼓励的目光:“你值得。”
置身刑侦剧的苏瑶感觉自己正在看偶像剧,忍不住吐槽:“浮夸了啊陈副。”
陈星河抬眸看着苏瑶,像是只对她一个人说话:“每个女孩都是上天赐予这个世界的礼物。”
办公室的女孩子们听见,在内心疯狂点头,谁不喜欢被尊重被珍视呢。
男人们也颇为赞同,刑警的工作不好干,经常需要通宵蹲守、追捕、审讯嫌疑人,两三天合不上眼都是常事,还要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办公室的每个女同事都很了不起。
苏瑶坐下来看了陈星河一眼,觉得这人虽然经常犯贱,骨子里其实非常有教养。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车钥匙递给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虽然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把车送给我了,但我不能要。”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往回拿,”陈星河没接钥匙,抬眸看着苏瑶,“你真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这话一出,原本有点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众人偷偷支起耳朵,尤其是八卦达人小巫同志,恨不能把耳朵粘在苏瑶和陈星河的桌子挡板上,一边放一个。
苏瑶赶忙把陈星河拉进了里面的小办公室,紧紧关上门:“别跟别人说我在灵云山上哭过,你这样让姐的面子往哪搁。”
陈星河垂眸看着苏瑶,回忆起那天晚上,周围树木茂盛,月光温柔,她仰头看着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溢满泪水。
他当时感到很烦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别哭了,让他干什么都好,别说是他最喜欢的那辆车了,就是让他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都行。
现在想想,陈星河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丝沙哑:“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
“脑子有病就去治,要是再犯贱调戏人,”苏瑶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微抬着下巴看着陈星河,目光从他脸上缓缓往下,掠过他的喉结、衬衫和腰部,停在他裤子上,“就让你做不成男人。”
陈星河:“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的裤子看?”
苏瑶:“因为你不要脸。”
陈星河突然转了话题:“你真要去相亲?”
苏瑶点头:“约好了周末见面。”
陈星河:“年纪轻轻就要走进婚姻的坟墓了?”
苏瑶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没时间跟你闲扯了,我还有个会要开,让你整理的汇报材料下午一点半之前发给我,下午我去法院要用。”
说完打开门出去了。
一直到中午苏瑶的会都还没开好。
办公室的人都去市局食堂吃饭了,陈星河准备回家吃。
他没在食堂吃过饭,只去看过一次,觉得猪食也不过如此了。
他无法理解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爱去食堂吃饭,还吃得那么香,他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去食堂吃的。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也不允许他随便乱吃,卫生是一方面,主要是食材和烧法,他的饮食必须清淡,不然对身体康复不好。
陈星河从市局大楼出来,看见大门走进来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一套蓝色的校服,一只手拎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走路一摇一晃的,小模样挺拽。
纸袋是半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装着一条暗粉色的小毛毯,陈星河认出来,是他给苏瑶用的那条。
陈星河打量了一下少年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来,长得跟苏瑶有点像,尤其是脸型,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星河停下脚步:“你找苏瑶?”
苏进听见声音,打量了一下陈星河,眼里带着一丝酷拽少年特有的戒备:“你是?”
陈星河:“我是她同事,她在开会。”
苏进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恹恹的,像一朵被太阳烤化了的大公鸡。
陈星河看了看苏进手上的纸袋:“她的毯子怎么会在你那?”
苏进皱了下眉,语气像世界上所有的中二少年一样,不耐烦,还得惦记着要懂礼貌,满眼写着我其实不想说话:“我姐疼我,给我用的。”
正说着话,苏瑶从隔壁那栋楼走了出来:“苏进。”
苏进听见苏瑶的声音,眼神一亮,朝苏瑶跑了过去:“姐!”
苏瑶嗯了声:“你怎么来了,午饭吃了吗?”
“我把你的毛毯送来了,”苏进把纸袋递给苏瑶,小声说道,“我一次都没用过。”
少年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说话小心翼翼的,跟刚才摇头晃脑拽了吧唧的模样判若两人,乖巧得想像一只小奶猫:“妈妈给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你的,不然打死我也不会把这条毯子留下来的。”
苏瑶嗯了声,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问了一遍:“午饭吃了吗?”
苏进连连点头:“吃过了,我吃好才过来的。”
苏瑶嗯了声:“钱还够花吗?”
说着拿出手机,看样子是在准备转账。
苏进:“够花够花,别给我了。”
苏瑶又把手机收了起来,这下是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干巴巴地站着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弟弟,他好像又长高了。
想到蒋真真的案子,苏瑶问道:“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少年下巴一抬,语气颇为骄傲:“我姐是刑警队长,谁敢欺负我啊。”
苏瑶笑了一下,苏进看她笑了,也跟着笑:“姐你快去吃饭吧,我得回去上课了。”
说完转身跑了,边跑边回头看,差点撞在大门边的柱子上。
陈星河走出市局大门,往回家的方向走,路过一条小路,看见刚才说自己已经吃过饭了的苏进从一家便利店出来,手上拿着面包和矿泉水。
两人目光对上,苏进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正在长身体,午饭得吃两次。”
“长身体就吃这个?”陈星河看了一眼时间,“带你吃点别的去。”
“不去,”苏进大口咬着面包,又仰头灌了几口矿泉水,“你让我去我就去了吗,那我多没面子。”
陈星河:“想听你姐的事就跟我来。”
五分钟后,陈星河坐在一家干净雅致的面馆里,点了一碗牛肉面、一碗鸡汤面、两笼蟹粉小笼包、两份春卷、小酥肉以及其他零零总总,摆了满桌。
陈星河吃了几口鸡汤面就放下了筷子,看着苏进狼吞虎咽地扒完了大半碗牛肉面。
“说起我姐啊,我姐最好了,我小时候就是我姐带大的,我的作业也都是她给我辅导的,我爸妈不会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学习app。”
一提到苏瑶,酷拽少年就变成了一个小话痨:“周末爸妈加班,也是我姐带着我玩,我姐打架很厉害,从小到大周围都没人敢欺负我。”
陈星河给苏进夹了块春卷:“你姐谈恋爱的时候也带着你吗?”
“我姐没谈过恋爱,她念中学的时候有人追,都追到我家门口了,每次来都带好吃的给我,为了讨好我姐,”苏进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陈星河,“就跟你现在一样。”
陈星河错开苏进的视线:“我没在追她!”
“是吗,那你也不用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口是心非呢。”苏进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夹了块小酥肉,“说吧,你还想打听我姐什么事,这顿饭看起来不便宜,我不能白吃。”
陈星河:“我没在打听她。”
“后来呢,追到你家门口之后?”
苏进:“被我姐打跑了,她还放了狠话,要想追到她,必须得先打败她,然后我姐就单身到了现在。”
苏进看了看陈星河只吃了几口的面碗:“我觉得你胜算不大,你跟我姐打起来,你得输。”
陈星河捡起面碗又吃了几口:“未必。”
苏进:“不过你已经没机会了,我姐挺中意她那个新的相亲对象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进叹了口气:“希望这位是个好人。”
陈星河:“什么意思?”
苏进放下筷子:“我妈一直在催婚我姐,这两年没少让人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前前后后加起来起码有四五个了。”
陈星河拆了张消毒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个都没看上吧。”
世界上哪还有男人能跟他比。
苏进:“不,全都看上了。”
陈星河:“?”
“四个都是没处几天就被我姐亲手抓进牢里去了,”苏进有点惆怅,“我姐这个体质,也是神奇,别的女的都是遇到渣男,她遇到的是罪犯,还一个比一个狠。”
“第一个男的是个会计,被我姐发现挪用公款。第二个男的是小学校长,猥亵幼女,我姐亲手给戴上的手铐。第三个男的是一家公司的策划主管,被我姐识破,是一个整了容的通缉犯。第四个男的是个律师,在地下室囚禁性.奴,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听说判了十几年。”
陈星河:“……那她还挺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苏瑶: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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