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从陆海明家的小区出来,到门口的小卖部花了一块钱买了一份报纸,把野菊花包了起来,看上去还挺洋气。
为了节约时间,苏瑶忍着肉痛打了辆车。
陈星河住的是一家健在郊区的私立医院,苏瑶以前查案的时候来过一次,里面的收费高得吓人,还全都不能走医保报销。
苏瑶抱着那束洋气的野菊花从车上下来,小仙男生气了,是她失约在先,得好好哄哄他。
到了病房,苏瑶敲了下门进去,装得一脸担忧:“陈妃,听说你病了,朕特地来看看你。”
陈星河穿着一件浅粉色条纹的病房睡衣坐在床头,腰后垫着一个靠枕,看见苏瑶,扫了一眼她手上的鲜花,脸色好看了很多,嘴上还是有点脾气的:“你还知道来?”
苏瑶笑着走过去,把野菊花放在床头,装模作样地虚摸了一下陈星河的肚子:“陈妃有孕在身,朕就是政务再繁忙也要来的。”
陈星河把苏瑶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拿掉:“别想偷偷摸我腹肌。”
“在忙什么,是4.27案的凶手抓到了,还是梁小宁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
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必然是有什么十分重要的原因耽误了。
“不是,”苏瑶坐下来,抓起床头果篮的一个香蕉剥开吃了一口,把身上的饥饿感驱散很多,“是被陆亲王家的小世子拖着了。”
陈星河:“说人话。”
苏瑶大略讲了一下:“陆队家的孩子,离家出走被我撞见了,死活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最后当然是没找到,然后我把他送回家,就到了这个点了。”
“他一个小孩子我也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陈星河掀了下眼皮子:“那你也该先打个电话通知我。”
害得他从六点半开始就一直在看时间,直到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苏瑶抱歉地笑了笑:“不小心忘了。”
陈星河:“.…..”她还真是不把他放在心上。
苏瑶没遵守约定时间,自知理亏,于是找了个事件对比,以显得她对他并不是那么无情。
“你这还算好的呢,有一次江不凡行动受伤,胳膊上被嫌疑人划了好长一个口子,流了一大桶血,一直到他出院我都没想起去看他。”
什么人能流了一大桶血还活着,陈星河听着苏瑶闭着眼睛吹牛逼:“我跟他能一样?”
在她心里他跟江不凡竟然是一样的?
苏瑶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陈星河:“不然呢?”
算起来她跟江不凡已经认识好几年了,跟陈星河满打满算加起来还不到两个月,真要认真计较起来,要是江不凡和陈星河同时掉进河里。
苏瑶觉得自己简直在为难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出这种死亡选择题,幸好没人让她回答。
她这个念头刚一在脑子里闪过陈星河就开口了:“要是我和江不凡同时掉进河里…..”
苏瑶:“……”
陈星河不依不饶地盯着苏瑶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的眼底看穿她的内心:“你会先救谁?”
好在苏瑶的脑速够快:“还用问吗,当然是先救你。”
陈星河的脸色好看很多,他在她心里到底是跟别的男人不太一样的。
只听苏瑶又说道:“因为江不凡他好像会游泳。”
陈星河:“.…..”
她不是来探病的,是故意过来气他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名护工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陈先生,您点的外卖到了。”
护工送完东西就走了,苏瑶把食盒放在桌上,转头问陈星河:“这家医院不是有住院餐吗,怎么还点外卖?”
陈星河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打开食盒:“给你点的。”
苏瑶摸了摸被饿扁的肚子,终于在饭菜的香味中摸到了一点自己的良心,认真哄起人来:“那束花不是在花店买的。”
陈星河早看出来了,八成是她在路边随便采的,就连包装都是用的今天的晚报,上面隐约还能看见某市领导视察某某工厂的新闻。
苏瑶拿起床头的花束重新递给陈星河:“我总觉得花店的鲜花不如我自己采的好看,必须一朵一朵亲手挑一挑才能放心,只有这样的花才配得上你。”
陈星河接过花束,明黄色的野菊花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被病房的灯光一照,香味几乎要溢满整间屋子。
陈星河嗯了声:“饿了吧,先吃饭。”
他就是一个这么好哄的男人,只要对方说一句软话,哪怕这句话是假的,他也愿意当成真的听。
苏瑶暗暗松了口气,递给陈星河一双筷子:“你也吃点吧。”
陈星河接过筷子又放下了:“我吃过了。”
苏瑶看了看桌上的菜,全是她爱吃的,他是个病号,是万万不能吃这种口味偏重的饭菜的,他竟然也没给自己点一点口味清淡的食物当宵夜。
陈星河在病房各处找了找,想找个花瓶把这束来之不易的鲜花养起来。
苏瑶:“我去问问护士站吧,看那边有什么多余的塑料瓶之类的。”
苏瑶出了门很快回来了,无奈道:“人家说没有。”
陈星河让苏瑶先吃饭,自己出去了,不出两分钟就拿了一只花瓶回来,还是挺好看的那种,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
苏瑶啧了一声:“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
她开玩笑道:“要是将来有一天你的钱没了,工作也没了,光靠这张脸都能养活自己。”
陈星河偷偷弯了下唇角:“是在夸我?”
苏瑶点了下头:“当然。”
陈星河看了苏瑶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既然我长得那么好看,明天你还来看吗?”
苏瑶扒了口米饭,打量着陈星河这间比她的房间还要大上两倍的顶级vip病房:“要不是不合适,我今天晚上都想住下来不走了。”
“陆队那边在追捕4.27案嫌疑人,听说有点眉目了,也就这几天的事。姜局让我协助他,我得回去候命,随时准备行动。”
陈星河坐在苏瑶对面,拿着剪刀修剪花枝,两人聊了几句案情。
苏瑶吃好饭擦了擦嘴:“时间差不多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这些花还喜欢吗,是我在若檀山采的。”
陈星河摆弄野菊花的手顿了一下:“怎么去了那边?”
苏瑶:“跟着陆小胖去的。”
陈星河看着挨挨挤挤的野菊花,声音不知道时候低了下去:“我妈妈也喜欢这种花。”
苏瑶看了看陈星河,他站在一大片明黄色后面,那片热烈的黄色被窗外的月光映衬得温和了很多,让他整个人变得柔软起来,仿佛被拉进了另一个时空。
苏瑶知道陈星河的妈妈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后悔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他这个人,吊儿郎当惯了,又经常自恋,不是在犯贱就是在找死,苏瑶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
那是一种再漫长的岁月也洗不掉的绵长思念,像窗外夜空的星河月光,时光不会让它们褪色半分。
苏瑶看着陈星河,他眉眼低垂,显出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唇形。她觉得,他要是个女人,完全可以跟传说中那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齐名。
陈星河抬眸,抓到苏瑶尚未来得及躲开的目光,轻佻地挑了下眉:“偷看我?”
苏瑶底气十足,一点都不带心虚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你是你的荣幸。”
陈星河看着苏瑶,像是随口一问:“明天还来看我吗?”
苏瑶:“怕是来不了。”
陈星河:“后天呢?”
苏瑶:“也不行。”她是真的忙。
苏瑶看了看时间:“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帮你叫了辆车,停在医院门口了,”陈星河报了一个车牌号,“到家发个消息给我。”
苏瑶走后,陈星河走到窗边,看着她从住院大楼出来,穿过院子中间的小花园,走出住院部大门。
两天后苏瑶接到陆海明的电话,让她注意梁小宁的前夫李书彬的动静,必要的时候派人监视起来。
挂了电话,苏瑶打了个电话给李书彬,说上次他妈妈给她送鸡汤,汤壶还在她这里,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她给他还回去。
李书彬:“我现在不在市区,回了老家。”
各大高校已经开始放暑假了,李书彬会回老家也还算正常,但她总觉得有问题,怎么偏偏在4.27案重启的时候回去。
苏瑶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汤壶老放在我这也不合适。”
李书彬的声音带着文化人特有的沉静:“我父亲去世三十周年大忌日,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要守半个月。”
苏瑶:“那行,等你回来联系我一下。”
挂了电话,苏瑶查了查,证实李书彬的话都是真的,的确是他父亲忌日。
下午,苏瑶跟陆海明碰了个头。
陆海明辗转云江市各地,熬了好几宿,脸上的黑眼圈比他儿子离家出走那天背的书包上的大熊猫挂件的黑眼圈还大。
苏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从上午接到你的电话我的右眼皮就开始突突地跳,总觉得要出事。”
苏瑶拿了张地图过来:“李书彬家在云江市最东边的柳河村,那边有山,靠海,他要真嗅到了什么打算逃跑,往山里一钻,船上一跳,追都追不到。”
“以你现在掌握的线索,能直接抓捕吗?”
陆海明往椅背上一靠:“要是能就好了,人你给我看住了。”说完接了个电话,又走了。
下午五点钟,苏瑶接到陆海明的电话,时隔五年,4.27案的嫌疑人终于落网了。
陆海明在电话里说道:“嫌疑人已经不在了,只抓到了嫌疑人的母亲。”
苏瑶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陆海明:“据嫌疑人的母亲交代,嫌疑人早在五年前就失踪了。这位母亲知道儿子的罪行,怕被警察查出端倪,不敢报警。对亲戚朋友说儿子出国深造了,还一直帮着交社保,制造他平安无事的假象。”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梁小宁并非4.27案的受害人,回头我打个申请,重新给梁小宁立案。”
梁小宁案,嫌疑最大的就是李书彬母子了。
苏瑶说道:“李书彬这个节骨眼上回老家我就不信跟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4.27案你继续审,我带人去李书彬老家,一方面暗中盯着,另一方面,没准能在柳河村发现什么新线索。”
苏瑶是个行动派,很快把办公室工作安排好了:“我和陈副不在的时候听大巫的,江不凡、吴青桃跟我去柳河村。”
“赵阳、小张明天出发。”
苏瑶看了看时间,对江不凡和吴青桃说道:“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家收拾换洗衣服,六点半在市局楼下集合。”
江不凡和吴青桃领了命,赶忙回家收拾去了。
苏瑶没回家,她家太远了,单程路程都快一个小时了,她常年在小办公室里放着一个背包,里面有几件换洗衣服,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住宿的地方会有。
她的背包很轻巧,拎包即走。
一个小时后后苏瑶站在市局楼下,看见吴青桃背着一个比她的包大一点的背包跑了过来,手上还拎着一个保温包。
吴青桃歇了口气:“我妈给带的牛肉酱,非让带上,不带不让出门。”
苏瑶:“江不凡怎么回事,他家理局里最近了,怎么还没到。”
正说着江不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色狼在猥亵妇女,就上去见义勇为,结果这个色狼是有团伙的,好几个人围着他一个人打。
江不凡:“我的胳膊被划了好长一道口子,流了一桶血,正在医院包扎,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到。”
苏瑶莫名觉得江不凡的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说。
原来是她在哄陈星河的时候说过。
苏瑶怀疑江不凡是硬生生被她给咒出来的伤,心里一时有点愧疚:“都流了一桶血了,请两天病假养伤吧,别来了,那边靠山靠海,刮刮蹭蹭的,不方便行动。”
挂了电话,苏瑶把手拢在嘴边,抬头冲办公室的方向大声喊了声:“小巫!”
让小巫替江不凡过去。
她的话音刚落,听见身后有人喊她,转头看见开着车进来的陈星河:“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陈星河点了下头:“我跟你们一块去。”
苏瑶之前跟陈星河说过,她随时都有可能带人去李书彬的老家。
陈星河打开后备箱,准备把自己的行李转移到苏瑶旁边那辆出发用的黑色大众车里。
他的宾利太显眼了,不适合盯梢的时候用。
苏瑶走过去,看着陈星河的后备箱里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行李袋:“陈小仙男,你这真不是准备去度假吗,别告诉我你连面膜都带上了。”
陈星河:“不多,只带了十片。”其中五片还是给她带的。
苏瑶:“.…..”
陈星河伸手去搬最大最重的一个行李箱,苏瑶总觉得他是个病人,身体不好没力气,伸手就要帮忙。
陈星河没让,一个人把行李箱搬了下来。
苏瑶给陈星河鼓了个掌,并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真棒!”
吴青桃见状,跟着鼓起了掌。被喊了名字站在三楼窗边的小巫也鼓起了掌。
鼓掌这种事是很容易传染的,旁边两个路过的同事也开始鼓掌:“厉害!”
他们陈副能搬得动行李箱了,真的是好棒呢!
陈星河:“.…..”
苏瑶观察了一下陈星河的脸色:“这趟不是去玩的,要盯着李书彬母子,防止他们出逃,还要找证据。那边山高海远,你的身体能行吗?”
陈星河:“行。”
“行个屁,”从办公大楼走出来的许嘉海接上话,意识到这种话有点崩人设,扶了下金丝眼镜,神色淡漠地重新说了一遍,“不行。”
许嘉海是陈星河的紧急联系人,刚才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病人逃跑了,一出门就看见了那位医院在逃病人。
医生,哪怕他是个法医,最烦的就是不配合治疗的病人,许嘉海也不例外:“不是说了吗,至少住满八天,你这才住了几天,作死你算了。”
许嘉海说着打了个电话给医院:“病人找到了,你们派个车过来,配两个身强力壮的医务人员,地点在市公安……”
陈星河抬手挂掉许嘉海的电话,把他带到一旁,偏头看了苏瑶一眼,低声对许嘉海说道:“我有必须要去出差的理由。”
许嘉海一看陈星河的神色就知道他这趟非去不可。
许嘉海很意外,以往每次都是他强行把陈星河押进医院,这次不一样,他是主动住进去的,不光没有不配合治疗,还会主动找医生要治疗康复方案,甚至主治医生开研讨会他都要旁听。
医生们整天把他当成正面教材教育那些不配合治疗的病人。
短短两天就把自己活成了乖乖病人教科书,若非没有特别理由,他是不会轻易跑出来中断康复治疗的。
许嘉海了解陈星河,无论是4.27案还是梁小宁的案子,都不足以让他如此挂心。
而且,苏瑶作为一名刑警队长,不可能连一个李书彬都搞不定,这一点陈星河应该很清楚,不至于担心到非要跟过去。
陈星河如此执意要去柳河村,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陈星河转头看了苏瑶一眼,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许嘉海说:“两天之后是她的生日,我不希望她一个人。”
苏瑶站在不远处,看见陈星河低声对许嘉海说话。许嘉海听完,暧昧不明地笑了一下,竟然松口放行了。
苏瑶:“.…..”
总觉得他们在说她,但她没有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江不凡看了看血流不止的手臂:为了男女主的爱情牺牲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