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河个子高,长相又很出众,在人群里应该是很好找的。苏瑶盯着看了半天,等这一个班次的乘客基本上全出来了还是没看见陈星河的身影。
她正要找个工作人员问问,终于看见陈星河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出来了。
他看上去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仿佛来的不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而是什么令人恐惧至极的龙潭虎穴。
苏瑶大声喊了一句:“陈星河!”
只见他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地拉着行李箱就要转身跑掉,被工作人员拦住了:“先生,这里是出口。”
陈星河根据苏瑶刚才的喊声预估出了她所站的位子,一从出口出去就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苏瑶不知道陈星河这是在干什么,怀疑他拿了什么逃跑小娇妻之类的莫名其妙的剧本。
她拔腿追了上去,一边吼道:“站住,别跑!”
平时追嫌疑人追惯了,她这一声吼得非常威严,本来不想跑的人都能被她吓跑,旁边一个蹲过局子的光头大哥吓得直打颤,一动不敢动,看见苏瑶追出去了才敢动。
陈星河拖着行李箱跑不快,看见男士洗手间就躲了进去。
苏瑶更气了,站在洗手间门口喊了声:“你躲什么躲?!”
陈星河一直没敢往苏瑶脸上看,她对他那么凶,她一定很讨厌他。
苏瑶:“出来!”
陈星河:“我不。”
苏瑶:“给老子滚出来!”
陈星河:“我不!”
苏瑶没吃晚饭就过来了,肚子饿得要死,想着赶紧把陈星河带走回去吃东西,于是把围巾往自己眼睛上一蒙,走进了男洗手间,判断出陈星河的方位后,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走!”
陈星河被活生生地从洗手间里拖了出来,在他二十九年的人生生涯中还没这么狼狈过。
周围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不知道这是在警察抓小偷,还是妻子抓出了轨的丈夫。
苏瑶避开人群,抓着陈星河的领子用力把把他往墙上一摁:“睁开眼。”
陈星河闭着不肯睁,死也不愿意看苏瑶。
苏瑶:“我数到三,一、二......”
陈星河终于睁了眼,对上一双暴怒的眼睛,恨不得再把眼睛闭上。
苏瑶不知道这个人突然发的哪门子疯,只得恶狠狠地威胁他:“再敢闭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狼!”
苏瑶松开陈星河,见他又要跑:“敢跑出去一步把你的腿打断喂老虎!”
陈星河不敢动也不敢闭眼,话也不敢说,一副完全等候发落的架势。
“拖着你用来运尸的行李箱跟我走,”苏瑶转身就走,听见身后人拖着行李箱跟了过来,“让你穿厚点,你就穿这么点?”
四亚全年的平均温度是26c,即使是冬天也很暖和,陈星河刚下飞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南安市今天的温度是零下十度,他穿成那样,在机场里面还好,一出去得被冻死。
陈星河委屈地跟上苏瑶:“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七点的飞机,没时间去买衣服。”
苏瑶低头看了看陈星河手上的巨大的行李箱:“里面一件厚衣服都没有吗,你是从云江光着去的四亚吗。”
陈星河:“本来穿了毛衣和大衣,一下飞机太热了,脱了扔了。”
苏瑶知道陈星河的衣服不便宜,一件毛衣起码好几千,大衣更不用说,说扔就扔了:“败家子!”
鉴于陈星河最近一两天的作死行为,苏瑶气得嘲讽了一句:“行李箱里竟然一件厚衣服都没带,里面别是装着各种分尸工具吧?”
听见身后的男人好一会没吭声,她转过头看着他:“你嘴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不吭声了。”
陈星河垂着眸:“你刚才对我说话阴阳怪气。”
苏瑶:“我特么.....我还没问你,你上四亚捉什么奸呢,你要捉谁的奸?”
陈星河:“我听见吴青桃给你打电话了,你们一块甜甜蜜蜜地吃着冰糖葫芦。”
苏瑶的手机响了起来,钱榆打来的,听说陈星河来,已经激动地开车过来接了:“苏队,我在机场停车场,你们在哪?”
苏瑶:“你不用上来找了,我们去找你。”
挂了电话,见陈星河盯着自己看,苏瑶:“奸.夫的电话。”
钱榆站在车边,看见许久不见的前领导,赶忙迎了过去:“陈队,我可太想你了!”
比起他的热情友好,他家陈队的目光活像要把他给活剥了。
钱榆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经被误认为奸.夫的事。
苏瑶看了陈星河一眼,又想打人了:“没事吓唬一个孩子干什么。”
陈星河把行李箱交给钱榆,钱榆提着放进后备箱里,好奇道:“陈队,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啊,怎么这么沉。”
苏瑶:“大锤子电锯剁骨刀。”等分尸工具。
钱榆:“......”
苏瑶没跟陈星河一块坐在后排,她上了副驾。
来到熟悉的城市陈星河也没往窗外多看一眼,他坐在苏瑶的斜后方,一直在盯着她看。
通过这一路的观察,他发现苏瑶并没有用那种厌恶和恶心的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他猜她一定是没看过那段视频,不然她不会想要再见到他的。
很快到了公安局招待所,苏瑶下车,见陈星河不动,拉开后面的车门:“公主殿下,到了,请下车。”
确认苏瑶没看过那段视频之后,陈星河觉得自己又可以恃宠而骄了:“招待所是人住的地方?钱榆掉头,去我以前常住的那家酒店。”
“砰”的一声,苏瑶把车门关上:“那就再见吧。”
她反正得回招待所住。
钱榆从驾驶座转过头:“陈队,还去酒店吗?”
“不去了,”陈星河打开车门下来,“辛苦了小瑜,下次别吃糖葫芦了。”
钱榆:“?”
谁能告诉他,他辛苦了跟他吃糖葫芦有什么关系吗。
陈星河从车上下来,冷空气把他冻得差点就要缩回车里:“我冷。”
苏瑶:“活该。”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招待所。
钱榆要过去帮陈星河办理入住,被陈星河瞪了回去:“有你什么事。”
钱榆:“......”
谁能告诉他,这又是怎么回事,以前跟陈队在一起,像定票、办入住这种事都是他负责的,用陈队的话来说就是,他宝贵的时间不值得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上。
钱榆只好开着车走了,陈星河拉着行李箱快步走进招待所。
南安市局跟招待所离得近,前台小姑娘认识陈星河,惊喜地喊了声:“陈队!”
小姑娘一边帮陈星河登记身份证一边跟他说话:“陈队你还记得我吗?”
陈星河记性好:“记得,云云。”
云云笑了笑:“听说您是工作调动,去了云江,又调回来啦?”
陈星河看了看正在等电梯的苏瑶:“没,以后定居云江了。”
云云有点遗憾地说道:“那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又有美男子可以看了呢。”从招待所的大门可以看见市局大门。
云云:“我帮您开一间最好的房间吧,窗户大,朝南,白天太阳照进来会很舒适。”
陈星河正要说话,苏瑶接了一句:“把他记在我的房间。”
云云震惊地看着苏瑶,又看了看陈星河。
陈星河作为南安市局的当家警草,自然她们这些小姑娘讨论的焦点,他虽然对身边的异性不错,也时常会跟她们逗几句嘴,但她们还没见过他跟哪个女人亲近过。
这一下就住在一个房间里了,云云差点没反应过来。
陈星河敲了下桌子:“那个女人非让我跟她住在一起,给我一张她房间的房卡吧。”
云云把房卡给陈星河,甚至还想免费赠送他一盒避孕套。
陈星河拖着行李箱上了电梯,苏瑶转头看了他一眼:“云云,叫得这么亲热,老相识?”
陈星河笑了一下:“人家姓云名云。”
苏瑶:“......”
到了房间,苏瑶叫了个外卖,开始规划领地:“我睡外面那张床,你睡里面那张。”
要是陈星河半夜有什么举动,她好察觉。
陈星河怎么也没想到,这这个房间竟然还是个双标,有两张床。
苏瑶从衣柜里拿出从云江带过来的陈星河的灰色大衣:“秋衣秋裤毛衣什么明天去买。”
陈星河接过衣服看了一眼,抬眸盯着苏瑶,眸光微沉:“你这儿怎么会有野男人的衣服?”
苏瑶:“......”
“爱穿穿,不穿拉倒。”
陈星河看了看衣标,是自己常穿的牌子,鉴于他总是乱扔衣服,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扔的了。
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野男人之后,他的脸色缓和很多,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你干嘛藏着我的衣服?”
“因为闲得蛋疼,”苏瑶走到陈星河的行李箱前,试着拎了一下,重得勒手,“你一件厚衣服都没给自己带,箱子里都装的什么?”
陈星河没说话,苏瑶:“靠,别真是分尸工具吧,你还真准备过去把我跟那个子虚乌有的奸.夫杀了装行李箱里?”
陈星河:“不是。”
苏瑶:“除非你打开给我看看。”
陈星河:“我不。”
苏瑶卷了卷袖口:“再‘我不’一个试试!”
陈星河要洗澡,总要打开行李箱的,没再坚持,蹲下来解开密码锁,打开了行李箱。
他从市局回家收拾行李时去了一趟商场,这个季节的夏装不好买,他挑了很久才买齐全。
他知道,以她的性格不大会也不舍得为了一个旅游花很多钱购置行头。他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裙子和泳衣,长的短的、碎花的纯色的、纯棉的真丝的,各种各样。
还有五种风格的遮阳帽,搭配衣服用。两把遮阳伞,三副墨镜、十瓶防晒霜。
尽管他很清楚,他是去捉.奸的。
苏瑶看着满得几乎溢出来的女人的服装衣帽,终于明白陈星河为什么死活不愿意打开他的行李箱了。
她异常严肃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癖好的?”
陈星河:“......”
门外响起敲门声,苏瑶去门口拿了刚才点的外卖:“给你点了粥,趁热吃。”
陈星河拿了套睡衣去洗手间:“不吃。”
苏瑶:“不吃饿着,惯得你。”
等陈星河洗好澡出来,苏瑶已经吃好自己那份外卖了,屋子里到处都是烧烤味。
陈星河又退回了洗手间,说等味道散散他再出来,不然会把他熏成一个烧烤摊。
“你们男人就是事多,”苏瑶打开窗户让味道散出去,站在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出来吧,换我洗澡了,你先睡。”
说着把房间里的大灯关掉了,留了一盏台灯。
苏瑶洗好澡出来,看见陈星河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从云江到四亚,再到南安,把自己给折腾累了吧。
苏瑶躺到旁边那张床上,侧过身,面对着陈星河,睁着眼睛看着他。
她没能找到那只小猫,荒野山庄负责给明月的住宅送胡萝卜的司机说没见过那只猫。
那只猫身上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陈星河不能养它太久,它一定是带着伤被送出去的,不太可能从运送胡萝卜的车里跳出来走掉。
难道是她的调查方向错了,陈星河不是利用运送胡萝卜的车把它送出去的?
已经过去七天了,她用尽了办法找猫,依旧一无所获,是不是那只猫早就死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苏瑶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可能,陈星河绝不可能虐杀小猫,他不是那样的人。
苏瑶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对面那张床,陈星河睡觉很老实,躺下来后基本上一动不动,他的睫毛很长,闭上眼睛的时候显得更长,比醒着时安静很多。
苏瑶从床上下来,蹲在陈星河床前,看了看他搭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跟他的人一样好看,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腕骨线条凌厉有力。这双手在古代是握剑的,在现代是弹钢琴的,反正绝不可能虐杀一只无辜的小猫。
苏瑶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凌晨两点了。
她起身躺回自己床上,闭上眼睛佯装睡着。
见陈星河没有起床的动静,苏瑶松了口气,准备睡觉。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了陈星河起来的声音。
她悄悄睁了下眼,看见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下来,停顿了几秒钟之后从床上下来,踩上拖鞋,转身往阳光的方向去了。
阳台窗边放着一木质小圆桌,上面放着烟灰缸、茶杯、两瓶矿泉水、一个插着一朵大红玫瑰花的小花瓶,以及一把削水果用的水果刀。
苏瑶看着陈星河停在桌前,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他从桌上拿了什么。
他拿了一样东西,又开始站在原地不动了,似乎正思考和挣扎着什么。
苏瑶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模糊,他发病了,他一定拿起了那把水果刀,他拿了刀又不动,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是魔怔的?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这间房子里没有猫。
阳台的窗帘没拉,映出窗外的一轮圆月,温柔的月光和暗黑色的树影一同落在窗前,看着陈星河怔在桌前的背影,苏瑶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上,擦掉无声滑落的眼泪。
她从床上起来,鞋子也没穿,光着脚走到他身后,紧紧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声音哽咽地喊他的名字:“陈星河。”
她轻轻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他的后背:“别这样,醒醒,快醒过来。”
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想大哭,又怕吓到半醒不醒的他,只能小声啜泣着:“陈星河,我害怕,我不敢看到你这个样子。”
陈星河垂眸看着手上的矿泉水瓶子,他只是有点渴,想找点水喝,不想自己拧瓶盖,又不舍得叫醒她让她给他拧,等他准备不喝了的时候突然被她从后面抱住了腰。
听着她的声音,他心里一沉,她知道了,她看过那段视频,她见过他那种样子。
他一时不敢动了,也不敢回头,怕对上她恶心的眼神,怕她把他当成一个怪物。
苏瑶抱着陈星河哭了一会,察觉到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从他腰上松开手,用手背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你醒了对吗?”
陈星河没转身,晃了一下手上的矿泉水瓶子:“我只是想找点水喝,拧不开瓶盖。”
苏瑶接过来,帮陈星河拧开:“给。”
陈星河喝了几口水:“能把台灯也关了吗?”
苏瑶转身关灯,陈星河把窗帘拉上,房间陷入一片完全的黑暗。
苏瑶坐在床上,面朝陈星河的床铺:“说给我听听吧。”
确认苏瑶看不见自己之后陈星河的身体放松了一点,没像刚才那样紧绷着,好像随时都会被击溃。
陈星河回到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你看过明月手机里的视频了?”
苏瑶没说话,算是默认。
陈星河沉默了一下,声音低得像是从尘埃里发出来的:“是真的。”
苏瑶猛得抬头,在一片黑暗中看着陈星河,尽管她什么都看不见。
陈星河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拿掉,走到行李箱前,从里面拿出来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动作娴熟地叼起烟,偏头点着。
打火机的光亮起来,苏瑶看着陈星河的侧脸,光一灭,他的脸也跟着暗了下去。
黑暗中,烟头忽明忽暗。
陈星河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把烟味散出去,又把只吸了几口的烟摁灭,再次拉上窗帘,在一片黑暗中转身回来。
“视频前半段是真的,我那时候像在做噩梦梦游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和行为,”陈星河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某种隐忍的克制,“就差一口气它就被我掐死了。”
这就是他一定要把明月的手机抢回来扔进福尔马林溶液里毁掉的原因,他是真的对那只小猫下手了,不是表演,也不是障眼法。
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癫狂魔怔的一面,尤其是苏瑶。
听了陈星河的话,苏瑶悬着半空的心找到了落点,一口气松了一半,另外半口气依旧悬着。
“那把刀,还有地上的血......它流了那么多血是怎么活下来的?”
任何看了那段视频的人都不会相信,那只猫还能活下来。地上的血实在太多了,一只小猫流那么多的血毫无疑问会死得透透的。
陈星河轻声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那些血是那只小猫的呢?”
苏瑶猛一抬眸,看向陈星河的方向,声音徒然大了好几分:“什么意思?”
她一边回忆视频中他捅向小猫的那一刀,一边从床上下来,蹲在陈星河床前,摩挲着找到他的左手,在他手上内侧摸了摸。
她摸到了一道横着疤痕,极淡却也极深。
跟电影里男二虐杀小猫的拍摄手法一样,他用障眼法骗过了所有人,那一刀捅的不是猫,是他自己的手腕。
滴滴答答滴下来的血也不是小猫的,是他自己的。
他差点掐死了那只猫,又用自己的血救下它。
苏瑶摩挲着陈星河手腕上的疤痕,声音颤抖地问道:“疼吗?”
陈星河笑了一下:“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就不疼了。”
苏瑶仰头看着陈星河的脸,室内黑暗,她什么都看不清:“我问的是当时,你当时疼吗?”
陈星河:“疼啊,疼死了。”
苏瑶抓着陈星河受过伤的手腕,在自己脸上贴了贴。
“明月家里到处都是摄像头,那一刀算是将计就计吧,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笃定我跟她是同一种人,变得对我没那么防备了,”陈星河笑了笑,“这样挺好的,不然我还得□□才能获得她的信任。”
苏瑶不想在这个时候提明月,要不是她陈星河哪用得着捅自己一刀。
“那只猫被你安置在哪了,我怎么没找到?”
陈星河:“我把它放在运送胡萝卜的车里了,从天窗放进去的,明月的人不会发觉的。”
苏瑶:“我去了那个农庄,司机说没见过那只猫。”
陈星河抬起手揉了揉苏瑶的头发:“你居然能查到那儿,真能干。”
“它的身体很健康,可能是在司机停车的途中爬出天窗跑了吧。”
苏瑶:“怪不得。”
陈星河拍了拍自己身侧:“在我这儿睡吧。”
苏瑶没拒绝,上了床侧躺着,让陈星河也躺着,让他背对着她。
她像刚才在小圆桌前一样,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
两人都没再说话,许久之后苏瑶才轻声开口:“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每年十二月初的凌晨两点变成那个样子?
陈星河:“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吗,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妈就被一个男人囚禁在了若檀山那栋漂亮的房子里。”
“那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他想把我变成像他一样的人,抓着我的手掐在一只小猫的脖子上,用世界上最冰冷阴森的声音对我说,‘好好享受一条生命消失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当这条生灵化成阴魂,它将缠着你折磨你,也会效忠你,让你成为这个世界的掌控者。’。”
陈星河的声音低沉寒冷,苏瑶感觉自己被代入了跟幼年的他一样的情景里,小猫毛绒温热的触感从她的手心传到四肢百骸,它那么弱小,拼命挣扎也无法从她手上逃脱。魔鬼在她耳边低语,她开始感到战栗,内心却又升起某种隐秘的兴奋。
苏瑶猛得惊醒,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后来呢,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陈星河的声音从一片冰冷中醒过来,变得无比温柔:“我妈出现了,她用自己的性命威胁那个男人,逼他松开我的手。那只猫跟明月家那只一样,差一口气就死了。”
苏瑶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死,活着就好。”
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应该还在玩泥巴,陈星河就已经经历过这么可怕的噩梦了。
怕苏瑶介意,陈星河替自己解释道:“我也不是每年的十二月初都这样,那时我七岁,二十二年来也只发作过三次。”
“一次是我妈去世那年,我自己跑了出去,抓了一只野猫。一次是我养父去世那年,最后一次是你看到的,在明月家里。”
苏瑶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星河要在每年的这个时候请假了,他怕万一发作控制不了自己,干脆把自己锁在了家里。
苏瑶紧紧陈星河,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对你没什么不好说的,”陈星河低声道,“那个男人提前请了很多杀手,只要他死了,杀手们就会对我妈动手,好让我妈下去陪他。”
“那个男人是出车祸死的,被一辆大货车拦腰轧成了两截,血肉肠子滚得满地都是,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两边嘴角都往上翘。”
说到那个男人的死,陈星河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他把画面描述得形象又具体,仿佛很享受看到那样的画面。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反应,说到令自己憎恨的人的死亡,正常人会觉得那人活该,也会高兴,但绝不是兴奋。
苏瑶从陈星河身上爬过去,躺在床上正面对着他:“以后每年的十二月初我都陪你过吧。”
陈星河怔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不行。”
他不能让她再看到他那个样子,也怕自己会伤害到她。
苏瑶:“那好吧,你不愿意跟我过,那我找别人过去。”
陈星河咬了下后槽牙,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带着恶狠狠的威胁:“你敢!”
他抬起手,指腹在她温热的脖颈上轻轻摩挲着,声音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那只黑色的行李箱我会一直留着。我不会动你,我只会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苏瑶被陈星河的话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好好一个小仙男怎么弄得跟地狱代言人似的,你特么别真是个死变态吧。”
“你转过去睡,靠我太近了,影响我呼吸。”
苏瑶把陈星河翻了个面,把手搭在他的腰侧,轻轻在他身上拍了怕:“睡吧,明天带我逛逛南安。”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第二天,苏瑶睁开眼睛,发现他们的睡姿不知道什么时候反了过来,变成他从后面抱着她
苏瑶把陈星河的手拿开,动了动身体,准备起床。
感觉屁股被一个硬物抵着,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用脚踹了他一下,又气又羞:“顶着我了,起来。”
陈星河睁了下眼,声音带着朦胧的鼻音:“顶着就顶着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后不是迟早都得让我顶。”
苏瑶一脚把陈星河踹得从床边滚了下去:“顶你个头!”
陈星河被踹清醒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假装淡定:“我又没说错。”
说完转过身去了洗手间。
要是苏瑶再看仔细点,就会发现某个说荤话不打草稿的人偷偷红了耳尖。
两人洗漱好,因为起得晚,早饭和午饭一块吃了。苏瑶算了一下时间,她一共请了十天假,已经用掉七天了,还有三天。
她要在这三天里把南安市玩个遍,让陈星河带她去他以前经常玩的地方,再选一个风景好的,让他散散心。
苏瑶把自己的计划说给陈星河听,陈星河听完:“我一会要出去见个人,是我以前的高三班主任,你在这儿等我。”
苏瑶倒也不意外,南安是陈星河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咋一回来,肯定有很多旧相识要见:“那你快点,要是回来得太晚我就自己出去玩了。”
苏瑶站在二楼窗边,看着陈星河从招待所的大门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北去了。
陈星河对司机说道:“前面右拐,进名宁路,再到和善路,去金碧商场。”
司机心下有点诧异:“那刚才应该直接往南,就不用绕这么远的路了。”
司机突然想到陈星河是在公安局的招待所门口上的车,猜想他应该是个警察,肯定是在追踪或者要甩掉什么人,才会让他绕来绕去,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司机觉得自己有幸参与到警方的行动中,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您坐稳了!”
说完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到了地方,陈星河下车走进商场,在二楼一家咖啡厅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到哪了,猫带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苏瑶: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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