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鹤发老者正镇定地站在飞来的那片大陆前,正是他邀请的玄天君来此。
玄天君见到那鹤发老者,自那片大陆上传出声响道:“光主小友,你的要求我知道了。但你的秘术只能从我这换走一枚上品水灵生骨丹和一枚中品风灵生骨丹。”
西南朱天的异变被安插在这片大陆外的一块光幕一层一层传递至一处无主地界。这处地界阻隔在九天与十地中间,这里环境特殊又常年混乱厮杀,是故被外人称之为无主混沌渊。
今日的无主混沌渊迎来了一位友人,或者说,是迎来了一片大陆。因为那人的外号正是带天出门玄天君。
光主为难道:“若是只有中品风灵生骨丹,我阑飒兄弟岂不是要跌落境界。”
就在朱天君满怀期望之时,血池之内的朱雀之血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沸腾起来,这让血池中央的凤秀翎现出痛苦之色。
朱天君顿觉不妙,他立刻开启禁地内的御阵,将那些蒸发向上的朱雀之血与外界隔绝开来。那些已经被蒸腾而起的血气在触碰到御阵上方时也开始冷凝滴落,在御阵阻隔之下,血池之内渐渐恢复了平静。可在阵外的朱天君却不好受,他感觉自己体内的鲜血都在狂躁不安。
天君府内血脉不纯之人早已昏倒在地,那些苦苦支撑的嫡系子弟见朱天君到来,立马跪地道:“家主,天空中突然出现百雀齐飞之兆,家中很多子弟都晕了过去。就连我们这些嫡系子弟都快压抑不住体内鲜血了。”
朱天君闻言不忧反喜道:“百雀齐飞,是老祖现身之兆!不对!要真是老祖的话,为何百雀齐现却不飞至老祖身边,难道是它们也不知道老祖在哪里?”
外面隐隐有朱天家示警凤鸣之声响起,朱天君冷笑道:“护境大阵早已开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敢擅闯西南朱天。”
可等朱天君出来一看时,西南朱天虽是午间,但那轮太阳已经完全失去了光热。天君府上空有百只透着炽热红芒的朱雀正在不停地飞舞寻找着什么。
随着时日的增长,朱天家的各系长老们也开始微有怨言,但这一切都被朱天君给压了下去。他看着那一滴滴蕴含着朱雀之力的鲜血正在滋养着血池内的凤秀翎,他坚信只要提供足够的朱雀之血,他的女儿就一定可以有醒过来的一天。
朱天君细想之后忙命族人开启朱雀大阵,他要以自身朱雀之血测算朱天家老祖所在方位。
光主不敢置信道:“那是什么!”
空中那片大陆上传出玄天君激动的声音道:“是他!真的是他!”
玄天君道:“他能从朱天君的炎极鞭下逃命就已经是万幸了。要不是我一向以诚待人,加之是你相邀,现在这个情况我都不想来你们无主混沌渊。”
光主忆起当日情形,忍不住问道:“那日你为何会相帮钧天君,按理说你可以甩手不管的。”
那片大陆上突然传出一道冷声:“这是我的事,若你那就不止你的光界影离秘术。你起码还要把你道侣洯洂的水系秘术和你好兄弟阑飒的风系秘术奉上。”
光主不想与玄天君瞎扯了,他自眉心取出一道光之碎片,一抛之下飞至玄天君所处的那片大陆。光主之所以敢这么先交出光界影离秘术,是因为玄天君在九天十地信誉极佳,凡是与他做过买卖的,从未有过纠纷。
在那道光之碎片到达大陆之后,那片大陆上飞下来两个玉盒,落在了光主的手里。光主打开以后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水灵之力和稍弱一些的风灵之力。这种对道成境有用的丹药极为稀少,他唯一有把握得到的途经也就是从玄天君那里了。光主看着手中那枚中品风灵生骨丹,不管如何他也算是给阑飒一个交代了。
就在光主与玄天君告别之刻,自西南朱天那边的光幕上传来了让他骇然的景象。原来那道光幕正是光主留于西南朱天外围的,现在他和玄天君正好看到了那百雀齐飞的画面。
光主被那百雀齐飞的景象深深地震撼到了,他不由得问玄天君道:“谁?到底是谁!”
可玄天君却并未理他,而是沉默了一阵后转动着那片大陆,对准了极难胜地的方向:“原来是在那里!”
光主闻声看去,目光也看向了极难胜地,他问道:“引起西南朱天异变之人为何会在极难胜地!”
玄天君转而很有兴趣地对光主道:“光主小友,看来我们又有生意要做了。你可听过西南朱天家有一护短的老祖。”
光主诧异道:“朱天家老祖?他怎么可能还没死!即便没死……”
玄天君打断他道:“光主小友,若再这么多疑问,等那朱天家老祖恢复过来,你们这些在无主混沌渊的也不用待了,直接消道命陨即可。”
光主冷声道:“玄天君莫要如此骇人!”
“骇人?”玄天君哈哈笑道,“你以为西南朱天护短的习惯哪里来的?就是从那人身上流传下来的啊。那人要是真回来了,但凡让朱天家脸面上沾了一点灰的,都会被他炼魂融魄。至于是被融到猪啊还是狗啊身上就不知道咯。”
光主见玄天君非是那种恫吓之人,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这是你今日问的最好的一个问题。”玄天君夸奖道,“我知道那人每次醒来都会忘记很多事情,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而且看其样子还是刚刚苏醒,修为强不到哪里去,你只要派人过去杀了他即可。”
光主道:“不是那么容易吧,现在极难胜地鱼龙混杂,何况还有霍灸安戌坐镇。我们的人很难渗透进去。”
玄天君呵呵笑道:“那就让一个极难胜地之人杀了他即可。法宝丹药全部我来出。”
光主疑惑道:“为何你比我们还积极!”
玄天君道:“因为我跟他有仇,所以我比你们还想杀了他。为表诚意,我就再给你一枚中品风灵生骨丹吧,两颗吃下去效果会好些。”
光主虽然觉得玄天君这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不会这么好心,但他也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因为他们和西南朱天家的恩怨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了,与其让对方得到那等助力,还不如自己这边先出手将那什么朱天家老祖杀了。
玄天君以灵气束线在光主心间细语数声,光主听后脸上现出异色,但还是觉得玄天君所说之法可行地点了点头。
与九天中的带天出门玄天君不同,十地内也有一位占据整片大陆的皇者。不过这位皇者自产生灵识开始就没有移动过半步。它所处的那块大陆也因此被人称之为不动地。
不动地的这名皇者被唤作黄杨神树,相传乃是万树之祖。就连它自己都已经忘记它有多少树龄了。它只记得在有灵之初就跟一只红色的鸟儿相伴着,不过那时候的它并不喜欢那只红色的鸟儿。因为那只鸟儿一直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而且它还喜欢站在它的枝头。有一次它实在受不了那只红色鸟儿的吵闹声,一气之下就赶走了那只鸟儿。那只鸟儿也很有脾气地再也没有回来过。等时间久了,这黄杨神树反而自己开始变得唧唧喳喳起来,像极了那只鸟儿。
如今的黄杨神树身旁坐着一位粉衣女子,其人恬静温婉,纤手之上拿着一盏无油青灯。那盏青灯的灯芯微微燃着,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黄杨神树正在与那粉衣女子说着最近的见闻,大到钧天君将西南朱天的圣女收为了弟子,小到又有别处地界的树灵过来朝拜于它,想跟它学习木灵术法。
那粉衣女子就在那静静听着,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手里的那盏无油青灯,像是在听着这盏青灯的主人在对她说话一样。
黄杨神树见那女子没有回应它,幻化出了一个与那粉衣女子一样外貌的绿衣树灵出来,叉着腰假装生气道:“阿璇你都不认真听我说话!”
被称作阿璇的女子一愣,看向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树灵道:“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那绿衣树灵知道她是在想那盏无油青灯的主人了,就道:“你也别担心了,小鸟没心没肺的,又不是个正经人……”
绿衣树灵见那女子神色有变,立马话锋一转道:“不过他都把自己的本命魂灯留给你了,就说明他对你是很专情的。不然你只要那么一掐,他不死也得残。”
说着,那绿衣树灵还自觉有趣地跑到那粉衣女子身前,假装抬手要去掐灭那盏青灯。
还没等绿衣树灵继续靠近,粉衣女子面前开始出现一排排印着符文的数字,绿衣树灵讪讪道:“阿璇你不要这么激动嘛,我就是觉得好玩,快收起你的神机道算之法。你现在可是善慧皇了,一不小心就可能弄伤我这具树灵之身的。”
从黄杨神树的话语中可以听出,眼前这粉衣女子竟然是十地皇者之一的善慧皇。
那粉衣女子将面前那一排排数字驱散,温柔的双目也在一瞬间现出皇者威严道:“黄杨,其他事情我麻璇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在他的事情上,我希望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他说过他找到了办法修正功法缺陷,一旦修正了就会立刻回来找我。”
“好啦好啦。”绿衣树灵讨好道,“小鸟一向都是说到做到的,这点我可以帮他作证。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会看上他的,毕竟他长得也就那样吧。”
善慧皇看着只是一棵树的不动皇道:“你不会懂的。遇到他,我的人生才有了意义。”
绿衣树灵无奈道:“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真的不懂了。”
突然,那盏无油青灯的灯芯开始向上蹿升,像是受到了它原本主人的召唤。
“嗯?”黄杨神树和善慧皇同时一惊。
善慧皇当即说道:“帮我护法!”
“好!”绿衣树灵答应的同时已经钻入了旁边黄杨神树的本体之内,神树的枝叶不断延长向外,直至将整座不动地全部包裹起来。
善慧皇将无油青灯举于身前,心中默念之下自青灯外开始现出一排排透明的字体开始冲撞拼接。这正是善慧地的神机道算之法,通过相关之物的媒介开始推演所要知道的信息。
随着善慧皇的不断推演,外界涌来的反噬之力将黄杨神树的枝叶慢慢下压,黄杨神树内的灵体皱眉道:“阿璇,快!”
善慧皇知道自己推演的越多所要受到的反噬之力就会越强,还好如今是在不动地,以不动皇的能为应该可以帮她争取多些时间。
在黄杨神树的一方枝叶被反噬之力冲破之时,善慧皇已经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她迅速将身前道算字符全部轰碎。那道冲破缺口而来的反噬之力也在神机道算之法消失之后失去了目标,被黄杨神树的灵体一脚踹出了不动地。
黄杨神树将包裹在外的枝叶收回,它心疼地看着自己断掉的枝叶,抱怨道:“以后小鸟回来了我定要让他加倍赔我。”
善慧皇知道自己以道成境修为去推演那人的行径会遭到巨大的反噬,但她真的等了太久,心急之下才会不顾一切地推算而出。
善慧皇诚心道歉道:“对不起黄杨,我没想到这次关于他的反噬之力会那么强。”
黄杨神树的灵体笑了笑道:“没事的啦,这可是在不动地,我一会儿就可以恢复的。对了,知道小鸟现在在哪了吗?”
善慧皇没有明言,而是以法力在黄杨神树一根断掉的枝条上写下了“极难胜地”四个字,然后那根枝条就自行引燃烧成了灰烬。
黄杨神树愣住了道:“他到底身处何种境地,为何连我的本体树枝都能燃尽。阿璇,此局你还是不要参与其中了。”
善慧皇回道:“我不会打扰他的计划。不过我要尽快回去神机峰,既然知道了他在那里,就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冲着那个秘境去的。看样子两百年后我需要多派些门人过去那个秘境了。”
黄杨神树看着匆匆离去的善慧皇,心中无限怅然。它尽管很想去帮忙,奈何它无法离开不动地。它哀叹一声,如接受宿命般地将自己的树根深埋进不动地内,它那些损失的树枝渐渐发出新芽,一会儿就长成了茂密的枝条。而在那处烧成灰烬的枝条下面,好像也留下了一颗树种埋入了地里。
极难胜地外隐界的拜月宫内,在忆月峰山脚下打了三个时辰坐的弟子们突然被一股冰寒之感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看到忆月峰阵法屏障外的云雾瞬间被凝成了冰块直直下坠,吓得他们立刻逃遁远离。还没等公孙冶施法帮他们抵挡一二,那些坠下的冰块就又被一股炙热全部蒸发掉了。而那些离得近的拜月宫弟子都不能避免地被激起的热浪烫伤了身子。
公孙冶急忙让忆月峰脚下的门人离开百丈之外。以前喝造化汤之人从未出现过这等情况,这让那些本可以离去的门人弟子都驻足停留,他们纷纷想看看结局到底是如何。
林青神色担忧地看着一会透出蓝芒一会透出红芒的忆月峰,但她没有去询问林轩,她知道即便是她的师尊也不能改变什么。
唐云则是担心地问唐一卓道:“爹,里面到底怎么了?”
唐一卓冷静道:“越是有奇象出现他就越有可能活下来。”
唐云一听也稍觉心安地点点头,她继续为石武祈福着,希望他就是那个奇迹之人。
而在忆月峰山顶,石武的身子已经一半蓝色一半赤色了,两股力量在石武体内争夺着身体的所有权。
那中年汉子将手中的旱烟杆放下,他知道这里的情况已经影响到了外界,他对着阵法屏障挥了挥手,阵法屏障开始再次巩固凝结。整座忆月峰一半冰天雪地一半赤火燎原,但这些情况外面已经难以察觉了。
石武体内,印沁在看到石武心脏位置冒出的那只赤色眼睛后,一种本能的厌恶之感就蹿升上来,他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又一只燃着火焰的手臂从那道开口处伸了出来,现出了与印沁一模一样的面容,石武的面容!但那人明显也不是真正的石武,出来之人一头飘飞的赤色长发,那双赤色眼瞳中若流火一般盯着印沁。他看着手中被烧成熔岩的三道锁链,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谁!”
印沁看着那赤发石武不像是装的,就对着外面道:“元老头,这是什么鬼东西。”
可印沁的声音好像完全传不到外面,被称为鬼东西的赤发石武却像受了刺激道:“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并不代表你这让我恶心的东西可以骂我!”
听着赤发石武同样不是什么好话的言语,印沁怒道:“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你倒还敢先骂起我来了。”
赤发石武一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抄起手中三道锁链就向着印沁缠绕而去。印沁以八颗九瓣寒莲子护住周身,以寒意在自己体外形成一道寒气冰墙,让三道飞过来的熔岩锁链直接捆在寒气冰墙上。他则是在寒气冰墙的下方脱身而出,带着八颗九瓣寒莲子来到了赤发石武的身前。
冰冷的寒意向着赤发石武袭来,就在印沁觉得赤发石武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时,赤发石武有样学样地在自身围上了一道火墙。
印沁见赤发石武用火墙来防御,冷笑道:“那就把你全冻了。”说罢,那八颗九瓣寒莲子各分四颗环绕在印沁左右双臂,然后自印沁手中就涌出两道向着火墙冻去的寒气。
九瓣寒莲子不愧是水系的天成至宝,那两股寒气将赤发石武外围的火墙渐渐冻住成形,就连赤发石武刚刚挥出去的三道锁链都裹上了一层冰霜。
印沁脸上再次现出得意的笑容,可这笑容还没维持多久,他就看到裹着冰霜的三道锁链被自火墙下方脱身的赤发石武一拉而回。印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背后有什么飞来了,那道被锁链捆住的寒气冰墙等同于一个巨大的冰拳砸在了印沁背上。
好在八颗九瓣寒莲子已经各自附在了印沁的左右双臂,不然这一下过来,怕不是要把九瓣寒莲子直接打入印沁体内。但印沁现在也不好受,被自己招式给伤到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最可恨的还是赤发石武在这时候居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印沁半跪着的样子。赤发石武笑道:“我好像记得我名字中是带火字的,与你这带水字的天生就不合。我要把你打出这副身体,然后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印沁闻言蓝目生寒,他虽然只是一缕残魂,但在他的记忆中从没有人敢这般戏弄他。他双手九瓣寒莲子化作了两根附在他手上的长枪对着赤发石武就冲了过去,赤发石武也心随意动地将三道锁链裹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锁链自行凝成的一个凤字,赤发石武好像越来越接近知道自己的名姓了。他觉得只要自己打败了印沁,他就能知道自己叫什么,于是他更加兴奋地持着锁链右臂与印沁拼杀过去。
两人在石武体内打的不可开交。外界石武身旁的中年汉子看着石武的身体红蓝双色争相闪耀,看到石武的皮肤上开始出现冻伤和灼伤的痕迹。他知道里面两人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突然,外界石武的身体和头发全部化作了蓝色,自蓝发石武口中喊出道:“这虽然不是我印沁的身体,但也不会给你这个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的鬼东西,我印沁……”
蓝发石武还没说完就好像被人拉了进去,然后石武身上的蓝色转瞬消失,化作了石武沉睡时候的样子。
就在那中年汉子皱着眉去查看之时,石武又突然睁开双目,而后伸出的右臂上开始闪现出赤色火焰。他的头发和瞳色也渐渐转为赤色,只见赤发石武仰天长啸道:“吾名凤焱!”
西南朱天,天君府禁地之内,已经是满头白发的朱天君正以自身朱雀之血注入血池之中。距离与无主混沌渊的那次战斗已经过去了数月,虽然朱天君每日都安排嫡系族人过来贡献鲜血,但血池中央的凤秀翎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光主一听玄天君这简直是在狮子大开口,不满道:“你这生意做得越来越狠了。”
玄天君不以为然道:“那也是光主小友问到了不该问的地方,我收的可是正常价钱,说不定还算你便宜了呢。谁让我是以诚待人玄天君啊。”
那片被玄天君带着的大陆在靠近无主混沌渊的时候缓缓停下,让无主混沌渊内其他不知情的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