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贾琼为贾敬逼出丹毒，贾敬也见识了贾琼那飞檐走壁的功夫。贾敬终于相信了贾琼的能耐。
贾赦磨着贾敬回宁府坐镇，再派老仆去帮帮皇长孙, 贾敬才答应了。
贾赦带着焦大、赵三两个先宁国公的童子——现在的老翁，前往忠义亲王府。焦大本对贾珍的不成器深恶痛绝, 苦于没有办法, 贾敬回府已是大喜了。
此时虽然要奔波去一趟边关, 但是能在皇孙面前侍奉, 倒是为子孙谋个出身，他们倒也感激旧主。
轩辕泽是聪明人，贾家这样的态度就是重归他的麾下了，有贾家旧仆一起去边关，从前宁国公旧部都便于联系。
轩辕起虽然不想带几个老仆，可是架不住轩辕泽谋虑深远, 要跟三王、五王争夺边关武将的支持。
轩辕起倒也将这事儿跟崇德帝提了提，崇德帝沉默了好一会儿, 说：“那贾恩侯对你父王倒是有心了。”
轩辕起心中所有盘算, 说：“皇爷爷，贾赦虽然文不成武不就, 可是待父王的心却是诚的。我见他这几年自己窝居马棚旁, 将一座敕造荣国府让给弟弟住, 不敢有半句不是，他胆子其实小得紧。”
要是皇爷爷以国法质问贾家, 贾赦一房搬进荣府住，她也就不用住在马棚边了。
崇德帝有锦衣司的人督查百官，倒不是不知贾家的情况。
“听说贾政有位衔玉而诞的公子，呵呵, 不知是何等造化。”
轩辕起斟酌一二，道：“我和父王也很好奇，后来倒是打听出一二。”
“哦？”
轩辕起见崇德帝有兴趣的样子，才道：“什么衔玉而诞……那是贾政夫妻给弄出来的事，当年因为贾赦不肖，皇爷爷责备过他，贾政夫妻有了心思。可是没有朝廷爵位的二房居于荣禧堂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贾政自己又没有过人的本事，只好弄这些造化，好让旁人觉得他们虽然暂时名不正，可是有那造化。”
崇德帝不由得呵呵一声笑，这声笑不冷也不热，连轩辕起都摸不准他是什么看法。
崇德帝目光炯炯地看着轩辕起，问道：“你怎么如此看重贾家了？”
轩辕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我想将来……娶贾赦的女儿。”
“什么？”
“贾赦虽然没有什么才干，可是他的长女钟灵毓秀，我曾远远瞧见过。听说她文武双全，远胜兄长，贾赦视为掌珠，只不过年纪尚小。”
崇德帝道：“既然年纪尚小，你怎么又生此心？难不成这女娃天生狐/媚？”
轩辕起原来认为皇帝对他是真的宠爱的，眼下皇帝正考虑为他选妻，他才提起来，皇帝或能成全。可是轩辕起毕竟不懂时下帝王对一个看重的皇位继承人的考虑。
轩辕起忙说：“她一点都不狐/媚，只是……天生丽质，天姿聪颖……”
崇德帝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连你都认为天姿聪颖，可见其心思很多，又锋芒毕露，这是大愚若智，如何能当皇家媳妇？你就算不娶一个家世能助你的女人，也要娶一个贤妇。贾赦的女儿，哪一条都不符合。倘若你真的喜欢，将来朕允你纳了她，可是娶她就不合适了。”
轩辕起蹙了蹙眉，崇德帝轻笑道：“起儿，你正值年少，有大好前程，此时千万莫要以男女之情为念。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美人关终只是美人关，美人只是英雄脚下的关口。往后你有无数的美人，你就明白，不过如此。”
轩辕起抿着唇，知道再多说也已无用。
崇德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儿既然有心中兴大夏，就不要儿女情长了。”
轩辕起不想害了她，再者若是皇爷爷真的对她生出敌意，谁会吃亏也未可知，只好低头称是。
过后一日，崇德帝给轩辕起赐下一名年轻美貌的宫女贴身服侍。
就有司寝太监送到忠义亲王府轩辕起的院子，轩辕起夜间本想练功，突见穿着薄纱的少女满脸晕红的进了他的屋子，他不由得瞠目结舌。
听说是皇帝赐的，轩辕起就明白是他前一日提了那事的缘故。
那宫女满脸通红，娇媚万分，薄纱内只有一片红色抹胸，曼妙的身体惹隐隐现。
那宫女在他跟前站了半晌，见他不动，便曼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让奴婢服侍您休息吧。”
轩辕起作为一个古人，虽无守贞观念，可是他如今正值修炼功夫的时候，又是他提了贾琼后就这么快给他送别人，便有些被人操控的不爽了。
那少女痴痴瞧着他俊逸的面容，款款走近，因为受授魂欲又幻想着未来的富贵，身心似飞上云端。
所以，她便没有注意脚下，那拖曳在地的裙摆将她一绊，早就酥了身子的人根本站不住朝前一扑。
砰一声闷响，她的脑袋结结实实磕在金丝楠木的床沿上，额前破了一个洞，血溢了出来。
宫女顿时昏迷了，身子往旁边一滚，弄翻了旁边的灯架子。灯烛翻倒，灯油浇在她身上，灯火落下，瞬间在她身上起火。
轩辕起虽然不愿，可是这片刻间还未想到怎么处理，这霎那间的变故令他瞠目结舌。
眼见她身上着火，再不阻止就要当场死人了，他才叫道：“来人！救火！”
门外的守夜太监连忙冲进来，看到这惊险的情况，连忙去扑火。
司寝太监小安子问道：“长孙殿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找了个什么蠢人？被自己的裙绊倒？抬下去吧，别再让我瞧见！”
轩辕起此时并不知道自己是否非贾琼不可，只觉得认识了她见到她有一种无可比拟的欢喜，又觉得这世上有她那样的女孩子，他这千年老鬼不会寂寞。
所以没有现代圣人思维、也没有受过现代女子调/教、且尚未动过情念的轩辕起方才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接受皇帝的“好意”。可是发生这种事，他是绝无此心了。
半月后，那宫女伤口炎症不治而亡，加上之前塔娜公主死了，便有人刻意传皇长孙命太硬，克妻克妾的谣言，却是后话。
……
已是午夜时分，下弦月才上了东边的屋檐。
荷塘中青蛙与夏虫呱呱、叽叽地叫着，此起彼伏，荷塘水面弥漫起一阵白雾，等雾渐渐散开时，一个美丽的白绿衣的女子凌波而来。
染香上了岸就要朝贾琼拜倒，贾琼的手轻轻一虚扶，她就没有成功拜下去了。
“仙姑，染香自知有违天道，罪孽深重，求仙姑开恩。”
贾琼淡淡道：“别叫我仙姑，我是凡人，叫我贾姑娘吧。我不要你的命，可是你把贾珠的精气还给他。”
贾琼并不关心贾珠的生死，但是她既然生在贾家，就不容许妖在贾家祸乱。
贾珠可以病死、熬死，但不能因为被妖吸干精气而死。
“小妖愿意听从贾姑娘安排。”
贾琼带着染香潜进贾珠院外，施了一点迷香，将丫鬟婆子都迷倒了，才进了贾珠卧室。
李纨正趴在贾珠桌沿，面容削瘦，近日显然颇受煎熬。染香一见贾珠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才不由得落下泪来。
“珠郎……珠郎……对不起……我不知道……”若不是渺渺真人干扰“点化”，还有那仙家法宝金簪就在她根系旁边，凭染香自己现在尚不足以化形。所以她对很多事无知，比之别的妖精更加没有定力。
贾琼叹道：“你们草木之族成精本就极难，你又何必为了一个露水姻缘的男人乱了心性？这位李纨是贾珠的妻子，她已有两三个月的身孕了。两三个月前，你已和他有过鱼/水之欢了吧？可见他对你没有什么真情。你睡了别人丈夫是有点不要脸，但他屋里的年轻俏丽的丫鬟个个破了身，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这种男人嫖就嫖了，反正不要钱。但今夜之后，都忘了吧。”
染香抬起头望着她，估计贾琼的话没有一句是符合通常的套路的。
“贾姑娘……我将他的精气还他，我将来还能修成人形吗？”
贾琼摊了摊手：“你将精气还他之后能不能修成人形，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是老天啦！”
“那……”
“你将精气度还给他，我会送你回荷塘。我答应你的事，必会做到，得空时，我会来荷塘讲《黄庭经》。可将来如何，还要看你的造化。”
染香点了点头，起身到了贾珠床沿，看着他的脸，往日种种缠绵涌上心头，不由得惆怅。
染香忽又转头看了李纨一眼，想着贾琼说的那些通透得拥有魔性的话，她心中还未酝酿的嫉妒就消去了。
一个浪荡公子的露水姻缘，他既不认真，我又何必认真？我且将欠了你的都还给你，恩怨一笔勾消，各自相忘。
……
贾琼捧着一株荷花到了塘前，飞到池塘上空，将它栽进片片莲叶中间。贾琼飞上了塘前八角亭上，就着月色，看着那株荷花轻轻摇曳，才生一丝世事无常的怅然。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注1）
忽听一声笑道：“难不成贾姑娘想做鸳鸯，不想做神仙吗？”
贾琼见假山之上坐着一个身影，虽看不清楚，却也知道他是谁。
“公孙少侠何时到的？”
“有一会儿了。”
贾琼奇道：“唉，你练的什么功夫？你来了，我都没感觉。”
“难不成世上只准你法力无边？未免将别人看得太低了。”轩辕起也飞身到了亭顶上，看看荷塘中的那株荷花，“那是株将要化形的……妖？”
贾琼道：“本来只开了灵识，但是背后要搞我们贾家的仙门中人拔苗助长，提前化形。变成一个美女，跟贾珠有了私情。”
“你因为拆散了他们心有不忍。所以才感叹‘得辞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贾琼淡笑道：“不是。我是说我见到的怎么就不是人妖相恋、虐恋情深、跨越生死又求而不得的旷世奇恋。剧本不对。”
轩辕起不由得无言以对，心中暗道：是你不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于卢照邻《长安古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