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琼看着下弦月上了中天, 看看那株荷花,不由得想起师尊“有教无类,万物得一线生机”的大慈悲。
贾琼取出一张符篆, 符篆飞上高空,她手中飞快捏决:“天地无量, 太阴聚灵, 急急如律令!”
贾琼这时只用了一张符篆, 倒不会耗尽她的法力。那符篆引起一块地的月华都聚中起来, 酒在了那株荷花上,荷叶轻轻摇摆着,极力吸纳着太/阴/精/华。
“多谢贾姑娘再造之恩。”荷妖借着这时吸收的灵力多,说了一句话。
贾琼淡淡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修行没有截径, 但也并非没有机会,将来看你自个儿的造化。”
轩辕起惊讶地看着贾琼:“你究竟是何人?”
“你是个驱魔人吧, 我跟你差不多。”因为他的几次相助, 他也显露能耐了,上次来时还大叫“何方妖孽”。贾琼觉得除了驱魔者, 谁有他的能力, 又会说那样的话?
贾琼飞出荣府, 轩辕起跟了上去。
到了荣宁街黑色大门附近,贾琼打了个哈欠, 冲轩辕起说:“我收工打烊了,你呢?”
轩辕起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我……要离开神京一些时日,可能半年, 可能一年两年……“
“游历去吗?”
“不是,得办一些比较花时间的事儿。”
贾琼微笑道:“我相信你能办好的。”
轩辕起笑道:“倘若办不成呢?”
“办不成就办不成,又能如何?”
轩辕起不由得一愣,半晌说:“办不成……会很麻烦。”
“不会死吧?”
“倘若我会死,你会为我流泪吗?”
贾琼歪着头想了想:“我陪你去解决,正好还你人情。”
轩辕起笑道:“我说说而己,我应该不会死的。”
“那就好,你保重。”
“分别在即,你不送点东西给我?”
“我没钱……”她想着这是救命因果的大恩人,上回又帮过她,还是取出荷包,打了开来翻找。
贾琼受贾赦宠爱,得到的银钱没有贾母给宝玉的多,但也不少了。
贾琼原挑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但想他可能要去一年两年,杯水车薪,就抽出一张一百两的给他。
“别嫌少,礼轻情义重……”贾琼还没有说完,手中的荷包给他夺了去。
“这荷包连朵花都没有绣,你做的?”他拿在手中看了看。
“还我……”贾琼忙去夺。
开玩笑,这荷包上有粗浅的芥子术,大约能装一个行李箱的东西,她把钱、首饰等俗世值钱的东西放在里面。
而她的另一个芥子袋是装符篆、桃木剑和一些旁的工具,方便工作。
“给我了。”轩辕起体术绝对在她之上,避开她的手,将东西塞进自己怀里,就要离开。
贾琼扑上去拉住他的袖子,哭丧着脸:“不要那么残忍……我辛辛苦苦攒下的钱都在里面了,你都拿走,我喝西北风吗?”
轩辕起不知那是有芥子之术的荷包,真的装了她所有身家财产。他只觉得他将自己的玉佩间接给了她,拿她一个荷包是天经地义的。
“你在家乖乖的待着饿不死,不会喝西北风的。我要远行,才是要喝西北风呢。”
贾琼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我知道你的恩情不是钱可以还的……你给我留一半好吗?”
可怜她这里还有一小半是妹妹贾瑶的财产。
她怕贾瑶的好东西被她奶嬷嬷顺手牵羊,自从做了这袋子,她跟她说:“我有秘密藏宝地点,保证不会丢,姐姐帮你收着吧。”
贾瑶非常信任她,心想平日又用不着那些,自然就将很大一部分财产让她帮忙收着了。
轩辕起轻叹:“姑娘家别这么眼皮子浅……”
他想这荷包里才多少钱?其实他主要是拿荷包,可是她年纪太小了,他不能说破他想预订她当媳妇。
贾琼看看他那张一点都不像是抢劫犯的正义的正派脸,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又不能打。
贾琼垂死挣扎:“大哥,我知道你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
“这样呀……”轩辕起拉下抓以他衣袖上的爪子,凤目闪闪发光,笑道:“所以你将荷包送给我这样的人不是挺好的吗。女孩子眼光放长远……”
轩辕起松开她的手,呵呵一笑,纵身飞远,消失在夜色中。
“大哥,你别走呀!你听我说……”贾琼追出去,可是人早就无影无踪了。
轩辕起的符篆之术自然无法和贾琼相比,可是他的任何体术——包括轻身功夫,却远在她之上。
“你……你好歹……把妹妹的钱还我……”贾琼在夜风中独自凄凉。
她宁愿帮他去打架降妖,宁愿找机会救他一回还恩也不想丢钱,何况还把妹妹的钱丢了。妹妹是凡人,她没有希望修道,她还要攒嫁妆,她把妹妹的嫁妆都丢了……
轩辕起回府后,好奇地研究她的荷包,发现里头东西真不少,最后竟然堆成一座小山。
他这时才明白她为何如丧考妣。
原来这是袋子上有些法力,而里头真的是小姑娘私藏的身家财产。
轩辕起托着腮想像着:她从更小的时候开始,像一只松鼠契而不舍地一点一点往“树洞”里存“松果”,有一天整棵树都被砍倒并移走了,小松鼠焦急地在树桩上跳来跳去,最后趴在桩子上叫。
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喃喃:“小松鼠,这些钱只能我帮你先收着了……”
她谈钱的时候像只小松鼠,可是作法时又已然的些仙风道骨的气势了。她要切蛇妖时又活脱脱一个猎户。
怎么会有这么多面有趣的姑娘呢?
轩辕起转念想起皇帝不允他,难免神色一暗,一时竟然也没有办法。
轩辕起振奋精神,心道:我现在反抗不得,只因为我还太弱,只要我变得更强了,我想娶她,皇帝反对也没用。
……
贾珠的病情好转了,后两日已然可以下床走一走。初时,贾母和二房的各位主子还担心他是回光返照,但是他一直没有倒下,已经开始正常吃喝拉撒,他们都大呼祖先保佑。
可是贾琼却蔫了,练完功后,在房中以苏大强的姿式趴在榻上,想念着她的“存款”。
邢夫人和贾瑶带着几个下人到她屋前,绯月报道:“大太太和三姑娘来了!”
“假穷”现在是“真穷”,所以趴在榻上没有动,邢夫人吓了一跳:“琼儿,你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贾瑶忙走近,在她榻上坐下,轻声说:“你受伤了?”贾瑶知道她有神通,以为她和什么异类斗法受伤了。
贾琼见是她,更加无地自容,可是这会儿不好意思将真相说出来,便想将来一定要寻回东西还她。
“我没事……就是心好累……”
“心好累?”贾瑶歪了歪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十分不解:“心怎么好累……你是为爹爹他们操心了吗?”
邢夫人道:“要是不舒服,打发人去请太医来瞧瞧,明日咱们这里要摆席面了,身体可得好好的。”
贾琼这才坐了起来:“我没事,不用太医看,就是夏天午后容易犯困……”
邢夫人笑道:“不忙犯困,试试明天穿的新衣服吧。若有不合身的,今儿还能改一改。”
……
翌日,贾琼也只好收拾了心情,出席这场家宴。贾赦和邢夫人前前后后张罗了几天了,她不能扫兴。
宁府那边的贾敬、贾珍、贾珍填房尤式、贾蓉、贾蔷很早就到了,贾母、贾政、王夫人、贾元春、贾宝玉、贾探春反而来得迟一些。李纨还在照顾身子刚刚好起来的贾珠,不得空来。
旁的贾氏族人都不是宁荣二公之后,只是宁荣二公兄弟和堂兄弟之后,所以贾赦就没有请了。
贾母颇瞧不上这东院地方狭小,可是贾赦这回找了张小太医救贾珠有功(贾琼出手只有自己人知道,别人以为是张小太医的功劳),她不能这么快翻脸不认人。
院中搭了戏台子,请了戏班子正唱一出《五女拜寿》,锃锃锵锵声响起,显得热闹非凡。
宝玉只比“琼瑶”姐妹小一岁,七岁多的年纪顽皮又机灵,特别喜欢漂亮姐姐。
宝玉脱离贾母身边后就第一时间跑到了贾琼和贾瑶身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琼是赤色,瑶是白色,所以选用同样的料子,制了两身衣服。贾琼穿着白衫红裙和妃红的薄纱罩衣,贾瑶则是红衫白裙和月白色的薄纱罩衣。
她们头上梳着双丫髻,用红白双色的发带系着,缀着两支珠花,那珠花上有一个指头大的南珠。脖子上带着八珍璎珞,腰上还各佩着一块品相不凡的玉佩。
明明相似的打扮,五官长得也有五六分像,可是气质炯然不同,贾琼神采飞扬,贾瑶温柔可亲。
宝玉艳羡地看着琼瑶姐妹的裙子,说:“二姐姐,三姐姐,你们这身衣衫可真好看,我真恨为何我不是个女孩儿呢?”
贾琼这会儿除了嫉妒他是凤凰蛋之外倒没有别的偏见,笑道:“那还不容易,你得空来我们这儿玩,我将裙子借于你穿,为你梳个女孩儿的小揪揪,再戴上红色的宫花,可比女孩儿都好看!”
宝玉不由得想着那情景,一点没有怪贾琼开他这玩笑,反而笑着拍手:“好呀!好呀!”
探春和惜春也相携来到这边,探春笑道:“二哥哥,老爷可不许你扮女孩儿玩。”
贾宝玉缩了缩身子,十分无奈。
贾瑶去拉起惜春的手,说:“宝玉和两位妹妹来这边坐吧!”
原来邢夫人给他们小孩子独辟一桌,那桌子和椅子比大人的稍矮,让他们坐得舒服一些。
贾元春坐在贾母身旁,她年纪大了,若不是留着明年选秀,早该订亲,她不便和他们一起玩,只远远瞧着他们。
贾琼、贾瑶显然在东院深受大伯宠爱,打扮贵气非凡,不到九岁年纪,已能断定未来的绝色,贾元春心头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