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琼又问:“姑父身边也有几房姬妾, 就没有给林妹妹添个弟、妹?”
贾琏忙求道:“不曾听说有表弟、表妹出生。”
贾琼奇道:“姑父就没有纳新人?”他屋里的老姨娘估计年岁大了,且身子早年受了那“坟堆”的侵害,林如海的基因本不容易有后, 这样的就更难了。若是新姨娘还有可能怀孕。
贾琏求道:“妹妹就饶了我吧。长辈屋里的事, 我如何方便问呢?”
贾琼暗想:原著中的贾琏都能和贾赦两个无耻地分丫鬟, 这时他又明白不能过问长辈屋里的事了。
不过, 这个贾琏小时候受的教养与原著中的不同,这么多年还有李惠娘的鬼魂在世,他的规矩涵养要好得多。
倘若林家没有男丁, 现在黛玉过得再无忧无虑,将来总是绝户女。在她在,贾家是不会欺负她的,可是她也难保不被婆母苛待。她不讲林妹妹当外人,可是出了这贾府, 人人都看他们姓贾,而黛玉姓林。
贾琼打算问问轩辕起, 他母亲太子妃有没有识得大龄未嫁的姑娘。若能给林如海续一填房,许能如邢夫人一样,在贾赦这个年纪还能生个孩子。
贾琼自个儿不喜欢以生孩子为生, 但是在这个时代, 作为凡人,子嗣绵延确实很重要。人人都不想生孩子,中华文明怎么绵延至今?
大伙儿一起到了荣庆堂, 贾母午休醒来有一会儿了,已早一步得到消息,便在厅堂见面。
贾琏给贾母请了安后,李家三子再给她问了安。贾母到底是贵族老太太, 面上能做得极好,因问李铎、李锐两人家乡的事,又热情留客。
李铎、李锐刚来,所以不知贾母早前待他们姑母和姑父并不好,反而觉得老太太很慈祥。
老太太又令鸳鸯去她库里找三套好的笔墨来给李家三子,贾琼却道:“老太太不用忙,我早备下了,放在表哥屋里。”
老太太还表演着:“这就好。你表哥他们都是读书人,来年开春就要会试,这笔墨可比衣裳还重要。”
李家三子又恭敬谢过老太太和贾琼。老太太看着李家三子年纪轻轻,具都是举人,兄弟三人同科会试,这是何等兴盛之像?
反观贾珠、宝玉,没有一个顶事的。贾珠因为走了一趟诏狱,如今又病了,身子虚弱一直没见好。宝玉又最不爱读书科考,他被打回了原形,将来她百年之后,他何以立身?
老太太也觉贾政可怜,原本他有个好舅兄,现在王家倒了。
反观贾赦:患难之情的金大腿要当皇帝了;他大女儿要当皇孙妃;小女儿是郡主身边的才人,在皇家女学读书;贾琏文武不行,经商庶务是把好手。如今先头太太的三个侄子齐齐茁壮地站在她面前,个个一表人才,将同科会试……
如果贾母懂现代人的用语,定会说贾赦如今是领到了躺赢的剧本。
不但贾母这样想,连贾琼也这样想。转念思索着贾赦在原著中的剧本怎么那么虐,遭遇挫折后,他的性子越发阴暗了吧。
贾琼忽又想到,若是没有自己,李钰当初是进不了贾家门,当晚必死无疑。那周家兄弟为了钱去浙江报信,将荣国府拒了救李钰性命还将他们赶走的事添油加醋说了,这亲戚任谁也没法做了。那李家大房的李铎、李锐再进京来,断不会来荣府的。
老太太又说:“赦儿,你侄儿和琏儿赶路辛苦,快些摆饭好好招待着。”
凤姐虽去张罗摆饭,又叫了邢忠夫妻和邢岫烟来,男女分席而坐。寂然饭毕后又亲自送侄儿出仪门,让他们早些休息。
李钰带着兄长往东院住,介绍这边原是姑父一家住的院子,低声说太子复起,朝廷帮着姑爹要回掌家权。
李铎、李锐听出这中间有些秘事,低声询问,免得借住姑父家时不慎犯了忌讳。
李钰才轻声说起贾家大房和二房之争,以及听说他们的表兄弟贾瑚是二房太太害死,他们还对大表妹行厌胜之术。
“厌胜之术,历朝历代都是大忌!”李锐大吃一惊。
李钰才叹道:“所以皇长孙冲冠一怒为红颜,将原王氏和他兄长左骁卫大将军一家全下了诏狱,查出他们利用警幻魔神的邪/教害人,谋取利益。王子腾和王氏皆被赐死,要不是琏表弟的媳妇也是王家人,只怕得抄家。”
贾琏这回南下时,贾琼才刚被赐婚,所以他都尚不详知王家的事,一路上自也不会跟表兄们提起。
李铎恍然道:“这传到江南的打击邪/教的事原来是源于此事!我见不少百姓将一些神/像捣毁,官府禁止供奉叫警幻的魔神。民间传的神忽奇神,说有人利用魔神谋利害了人,可是最后那害人的也一道败落。这供奉魔神非但不保佑人,还有许多冤孽,不知是真是假。”
李钰没有做过调查,也不尽知,只说:“姑父的族兄是皇上亲封的妙云大真人,大表妹武艺绝世又多年在玄真观修道。他们多年施药救人,很受百姓爱戴。”
李锐笑道:“表妹娇滴滴的样子,还会武艺?”
李钰悠然神往:“何止会呀,简直是飞檐走壁,与长孙殿下真是一对璧人。”
李铎奇道:“你见过长孙殿下?”
“见过两面,有一回长孙殿下来府里,姑父带着我相陪。”
李钰已知那公孙白就是皇长孙轩辕起,知道贾琼与他投契相爱。
李锐笑道:“姑父待你倒不见外。”
李钰点头:“姑姑早逝,但是姑父一直没有忘记她,爱屋及屋,待我便如亲子,表妹于我又有救命之恩。我自希望将来能报答一二。”
李铎不由得感叹:“从前听说京里公侯人家多有轻浮浪子,姑父和表弟倒不像。表弟虽不是科甲中人,但是极有才干。”
“姑父家外头生意做得不小,几乎都是表弟和他媳妇管着的,两人都精明强干。”
李铎、李锐兄弟皆高兴,姑母虽然已逝,但荣府这门亲戚还在。要说当年姑母高嫁,他们家里至今也有说道,只是后来姑母去世,姑父落难,两家南北相隔千里,才没有了来往。
……
为了给太子妃贺寿,贾琼只得跑去玄真观炼一炉女子养颜的丹药。在药房配齐了补气美白药材,加上白白这些时日采的灵草,贾琼小火慢热炼了两天,终于出炉。
贾琼正要启程家去,忽见轩辕起守在丹房院外,原来他已回来了半日,知道她在炼丹才没进来打扰。
“皇爷爷要来观里小住,叫你过去见见。”
贾琼刚好被抓个正着没有在闭关练功,所以只好跟着轩辕起去皇帝在观里起居的禅房了。
脱了靴子进了禅房,就见身边天青色道袍、头戴玉冠的皇帝,皇帝红光满面,如今身体还不错,须发大部分也是黑色的。
贾琼朝他一揖:“参见皇上。”
皇帝近距离看她,更加惊艳,世上哪里还寻得出第二个来?他暗道:也难怪孙子非她不娶了。
“在玄真观里不必多拘俗礼,坐吧。”
贾琼本也没有想多拘俗礼,就在蒲团上大大方方坐下来,轩辕起则坐在她身边三尺远的地方。
皇帝道:“朕几次来观中,倒都无缘见你。”
贾琼才道:“我来观里多因家里事太纷乱,想要在这里闭关。运行内家功夫时不可中断,情非得已,望皇上见谅。”
皇帝笑道:“不见谅还能怎么着?听说这回你在观里炼丹?妙云提过,你的丹术还在他之上,不知是何丹?”
贾琼笑着说:“大伯那人最是谦和不争,什么事都尽往我身上推。其实我们各有所长,他更擅长炼制男子治病、养生的药,而我擅长女子丹。”
皇帝奇道:“男子丹药和女子丹药还有不同?”
“医道不分家。大夫用方剂时,男女、年龄、虚实、时令变化时都有不同,丹也是药,都一样。”
“你这回炼了什么丹?”
贾琼才微笑道:“我听爹爹说太子妃快生辰了。爹爹让我给太子妃做些女红,也是一分心意。可我不会针黹,实在拿不出手。只好将收集多年的药材炼一瓶养颜丹给她。”
皇帝哈哈一笑:“你倒是有孝心。”
贾琼却说:“其实我也正有事想求太子妃,礼数合该周道一些。”
皇帝觉得这女娃子倒是耿直,笑道:“你有什么事,求起儿也好,求朕也好,都比求太子妃方便。”
“这事儿皇上和子朔哥哥只怕都办不成,只有太子妃娘娘许还能成。”
“这倒奇了,还能有何难事是太子妃能办成,朕和起办不成的?”
贾琼因道:“前几日,我哥哥回家,我问他姑父可好。哥哥说,姑母去世多年,他一边处理公务,还常常自己管着内院,膝下也只有我表妹一人。我便想着太子妃娘娘认识的命妇多,或有哪家诗礼人家的女儿,因为什么变故错过花期未嫁。”
皇帝笑道:“林海到底是一方大员,便是续弦也不必娶这样的女子,尽有年轻美貌的女子愿意嫁他。”
“敢问皇上,您乐意将十五岁的公主嫁五十岁的大官吗?”
皇帝沉默了,其实他想的是,若是平时自然不肯的,若是遇上非不得已为安社稷之时,那也不得不嫁了。
“好,你且去求她吧。”
皇帝又问她著书之事,因为轩辕起读过她的一些稿,曾和皇帝解释过经济学的一些基本理论,皇帝才觉得这贾琼估计是个天才。不然贾琼曾经在宫里大闹学堂,皇家也不会纵容至此。
“一切王朝的兴衰治乱从根子上都是钱的事,也就是物资的事。”
当了几十年皇帝的崇德帝轻轻点了点头:“你研究的学问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学问,怎么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说起这个事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皇上。”
皇帝饶有兴致:“什么问题?”
贾琼笑道:“我们百姓日常生活,若需要做饭,我们得找铁匠买锅;想穿衣服要找绣娘;若要住房子得找泥瓦匠;家里做点小生意得跟账房先生学本事;若要用家具得找木匠。朝廷治国千头万缕,样样事儿都不同。科举取士时,只从‘四书五经’出八股题,取来的人够用吗?”
皇帝想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忽问:“你是代善的孙女,小时候应该没有经历过饥饿吧。”
贾琼点了点头,皇帝却道:“朕小时候经历过饥饿。”
“不会吧?”贾琼不由得惊愕。
皇帝悠悠想起往事:“朕还是皇子的时候并不得宠。先帝时的张贵妃嚣张跋扈,因为朕的母妃得罪过她,所以我们母子被父皇下令禁足。张贵妃使绊子,让厨房送些馊饭给我们。我们初时吃不下,后来实在太饿了,送来的馊饭,朕都吃了,还吃得很香。科举八股的人才断不够朕使的,可是朕就像是小时候挨饿一样,哪怕饭是馊的也得吃。不吃的话,朕会饿死。”
“就不能改革取士基准吗?”
皇帝笑道:“何不食肉糜?”
“……”
“朕刚继位时,朝中也没有多少人听朕的话,你祖父倒是一个。朕努力好些年,才掌握朝堂,可西南、北疆接连起乱。当时若是触犯一直成熟的制度,内部就先乱了,如何有力量平叛?等朕终于扫平叛乱,朝中有朋党日益严重……”
皇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贾琼明白这是太子长大了,让春秋尚盛的皇帝感到威胁,所以她不会追问。在一旁的轩辕起也安安静静,绝不会去触这霉头。
过了一会儿,皇帝接着说:“后来青海生乱,史鼏去打服人家却战死了……不知不觉,朕就老了。况且若要改革,岂是容易的?让谁主持大局?宋有范仲淹、王安石,明有张居正,他们做得并不完美,可连这样的人才,朕也没有遇上过。”
贾琼不由得感慨:“原来当皇帝也要受这么多委屈。”
“听你这话,你还委屈吗?你该没有什么委屈才是。年少美貌、武艺高强,还能嫁如意郎君,女子活到你这份上的,该知足了。”
贾琼暗道:你的委屈还能说,我的委屈没法说。前世不过是为了兄长讨个说法,被元始砸破了脑瓜子。本是一个得道女仙变成了凡人。
三界三教将重担放在她身上时,天界地府的神仙都知道了,她还不知道。完不成任务,天道必要克制她。
皇帝再让她讲一讲经济学和西洋的事,他作为皇帝,对西洋的认知比一般人要多。
贾琼托称是师父青莲真人传她的一些知识,解释商品价值、分工、技术决定生产力等等概念。
贾琼再谈西洋人的思维和殖民主义,他们的远航技术、火器技术、掠夺文化如今在大夏周围的天竺、缅甸、南洋都进行殖民统治,一方面掠夺财富,一方面输出文化。
现在大夏的技术还能抵挡西洋,但是不到百年后,不战则罢,战则必败。
皇帝却说:“这也危言耸听了吧?”
贾琼斟酌一会儿,说:“皇上,您是轩辕黄帝之后,也是匈奴人之后。您不介意我谈谈关外部族与关内民族的战争衍变史吧?”
皇帝更有兴趣,笑道:“言者无罪,你尽管说。”
贾琼道:“西周、春秋战国时代,中原民族对战关外各族时还是很有优势的,如秦国却匈奴七百余里,赵国李牧接连打败匈奴。至西汉时,双方对峙不下,直到一代雄主汉武帝和天才霍去病,把匈奴打趴下了。可是东汉三国后就有五胡乱华,到隋唐两朝,无论皇室还是贵族,不少是汉胡混血,另当别论。再到宋、元时,中原民族战争能力相对更弱,前明时又强大起来。中原民族对北方之战的胜战变幻究竟什么原因呢?”
皇帝沉默不语,轩辕起忽说:“东晋南北朝,阴柔之风盛行,宋时是中原不尚武了,甚至以文抑武,这不是开玩笑吗?”
贾琼笑道:“不尚武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却觉得另有技术发展的原因。春秋战国时,匈奴人没有铁器,到了汉时,铁器渐渐在匈奴普及。到了东汉时就更加普及了,加之三国时内战耗尽汉人的精气,此消彼长。宋时,无论辽、金、元都已普及铁器,胡人还有骑兵优势。但是明朝时火器广泛应用,还有鸳鸯阵等阵法及新的兵器,技术上又高于蒙古人。明并非亡于轩辕氏之手,而是亡于内乱,若是在戚继光时代,轩辕氏联合的部族未必打得过他的轻型火炮和鸳鸯阵。由此可见,武器装备技术影响着两个国家的战争胜败。”
皇帝和轩辕起都不由得思索极久。白起是经历过战国时代的各种战役的,秦军无论是制度还是弓驽等装备都能碾压六国,他所处的时代六国混战,还无暇顾及匈奴。但他觉得贾琼说的武器技术问题也并不虚。
皇帝忽道:“你是说西洋的武器装备技术比我们更好?西洋火/枪确实是利器。”
“不仅仅是火/枪技术,一个文明的技术一旦领先会是全方面的国力提升。技术落后的不但打不赢仗,国家百姓都没有先进国家富裕。但想中原一人一天能织一匹布,人家织布机的技术好一人一天可以织十匹布。这是什么差距?”
“我朝并不会不重视技术。其实历朝历代也没有不重视。”
“既然技术决定国的强弱,为何还要独尊儒术?”
皇帝吃了一惊,沉默许久才说:“这个问题,太大了。”
贾琼觉得话到这份上,如今也够了,于是默然不语。
贾琼和轩辕起出了皇帝的禅房,皇帝要打坐练气了。皇帝的练气功夫精进虽然缓慢,但还有点效用。从前他没有练这极难的内家功夫,身体衰弱之极,好像没两年就要死翘翘了,练功之后,变得行动如常,精力好了许多。
轩辕起与她同车回京,笑着说:“你练的那丹给我瞧瞧。”
贾琼取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了他,他打开瓶塞闻了闻:“要不我带回宫去,送给母妃。”
贾琼夺了回来:“哪能随便送?得回家去找我嫂子寻个上档次的宝盒装着送,才显得出这是好宝贝。”
轩辕起挨着她:“你姑父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帮着瞧瞧。”
贾琼吐嘈:“暴露了吧?你想找个理由去看漂亮女人。”
轩辕起抚额而笑,说:“你早些嫁我,我就不会去看别的女人了。”
轩辕起想要禅位大典之后,正月时就将婚事办了,但是贾琼不同意。轩辕起也得尊重她的意见。
贾琼收起白瓷瓶不说话了,可他又往她挨来。
“说了我还小!”
“不小了,你生日早。”
贾琼看看自己大腿上的狼爪子,不由得一拍:“你这特别猥琐。”
轩辕起转开头,喃喃道:“想自己媳妇不叫猥琐。”
贾琼看他耳根都红了,俊脸有些不忿和委屈,觉得好气又好笑。
轩辕起送她到了宁荣街,他不想荣府上下忙乱,所以没有进去。
……
贾琼懒得叫门,直接施了轻功进府里,刚进院子,竟然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声。
因为琼瑶姐妹一起住在原来宝玉住的院子的东西厢房,厅堂、书房则是共用的。
贾琼见贾瑶屋子前站着些丫鬟,那几个丫鬟一见她就落下泪来。
“二姑娘回来了,快去瞧瞧三姑娘吧。”
贾琼忙去屋去,只见贾瑶伏在床上哭,邢夫人挺着大肚子在一旁直落泪,还有绣橘脸上有些肿了。
贾琼惊道:“妹妹怎么了?”
邢夫人一见她进门,大嚎一声:“琼儿呀,你妹妹被人欺负了,我心疼呀,我要动胎气了……”
贾琼见这作得要死的哭法,直接无视上前看贾瑶:“妹妹,你怎么了?”
绣橘跪了下来,说:“二姑娘,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裘小姐的镯子怎么会在我的枕头底下。姑娘为了保下我,受了她们好些侮辱,幸而寿安郡主在一旁帮着,才没有将事闹大。可是……可是她们说,咱们家本来连姑娘都没有……没有教养,所以丫鬟也不能是好的。”
原来自贾琼大闹学堂离开后,贾瑶成了学堂中美貌甩人几条街的一个。贾瑶的各方面的功课又拔尖,早让许多人看得急红了眼珠子。
贾琼上回大闹学堂,行事狂悖,更是她们攻击贾瑶的把柄。什么三从四德或者女戒,都是她们可以搬出来攻击一个潜在的对手的把柄。
贾琼问道:“裘小姐又是哪位?”
绣橘道:“是景田侯府的,她父亲是五城兵马司裘良。”
“五城兵马指挥司?”贾琼暗想这相当于京城的公安局长,实权可不小了,“受这样的冤枉,何不分辨个明白?”
“三姑娘正要分辨明白,可是无论裘小姐也好,寿康郡主也好,都只攻击咱们府里人没有教养,万不容三姑娘细问。寿安郡主一直打圆场,又给三姑娘和我做了担保,此事就这么揭过了。”
贾瑶坐起身,眼睛都哭红了,这姑娘自懂事起虽然会在贾母那受点小委屈,可是一直深受家里的宠爱,哪受过这个?
“绣橘,起来吧,我没事。”
贾琼坐在榻沿,叹道:“这都怪我,不是我的话,她们也不会那样攻击你。”
贾瑶抹去了泪:“姐姐容我哭会儿就好了,我不会有事的。这事儿也不怪你,便是没有你,该要闹时也要闹。”
贾琼沉吟一下,问道:“她们怎么不让你问?”
“我住在里间,和绣橘隔着屏风。我们早上起来时还好好的,中午休憩时,裘姑娘就嚷着镯子没了。寿康郡主提议到各位姑娘屋里找找,或许是谁拿了。之后到我屋里时,就在绣橘枕头底下找着了。我觉得这期间很多人有机会进我屋子,这如何能说就是绣橘拿的?那裘姑娘是寿安郡主的赞善,她家姑奶奶是先孝仁皇后,是四王爷的养母,端是显赫。可是我们一同侍奉寿安郡主,我是才人,她是赞善,她又大我一岁,原就不服我。”
才人赞善,说明才人排在赞善前头。人家的父亲现在还有实权,家中又出过皇后,实质上不是贾赦这样的无实权的将军可比拟的。
贾瑶倒是想要一个个询问,可是人家不配合,贾瑶又没有资格辖制那些郡主、贵女。生活不是破案电视剧,别人没有嫌疑又恨你时,才不管你是不是冤枉,更没有兴趣看你查案,没有疑罪从无,巴不得毁了你。
贾琼思考着:那当日大闹学堂,原是想要推了婚事,但是给了那些宅门里的贵女攻击贾瑶的把柄。
“这明晃晃的陷害,着实可恶。当时是谁先提出来到每个人的房间查的?”
贾瑶想了想道:“是寿康郡主。”
贾琼喃喃:“寿康郡主是三王爷家的,与寿安郡主素有嫌隙,裘姑娘怎与她合作了。”
“虽这么想,可是没有证据,也不便下此结论。”
邢夫人拉着贾琼的手:“琼儿,怎么办呢?往后你妹妹岂不是都要在宫里受人欺负了?”
贾琼思索了一会儿:“既然当时不让你查问,如今已是百口莫辩了。不过也不是没解,明日我和你一起进宫念书。”
贾瑶是受了奇耻大辱后,今日请假回家来的,明日还得念书。
邢夫人惊道:“你真有办法帮你妹妹?”
“既然弄不清,就索性搅浑水。妹妹,你跟我说说,哪些人说过那些屁话,我一个也不放过。”
贾瑶见贾琼笃定的样子,回忆一下,将那嘴脸最难看的几个人说了。
贾琼回房去取出自己的首饰盒,取了几个金镯子、金凤簪,在上头都做上记号,再写一封信让白白送去给轩辕起。
翌日凌晨,姐妹俩就起床疏妆,同车进宫去。
贾瑶今天还有脸来上学本就让人吃惊了,今日贾琼还来了学堂惊上加惊,特别是姐妹俩今天都盛妆打扮。
贾瑶一袭月白色的广袖襦裙,外面披着藕色缕金大袖褙子,贾琼则穿了一身红色一个样式的襦裙,外披着同款同色的褙子。只不过,贾瑶的褙子上是许多木芙蓉缕金纹,而贾琼衣服背后绣着一个八卦图,前襟绣着青莲叶。
时下的女子衣料贵重华丽,样式却难免刻板,少了风流飘逸。贾琼的品味是魏晋、唐宋风格,穿起来更加飘飘欲仙。旁边的贵女见琼瑶姐妹一出现,就更觉与她他相差甚远。
轩辕迪过来问候:“许久不见英华了,一切安好?”
贾琼微笑道:“我好着呢,在家著书习武挺自在的。郡主越发精神了。”
“我哪及你?”
贾琼见旁边的正是寿康郡主,寿康郡主不太高兴地瞟了她一眼。
贾琼却大大方方看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才说:“寿康郡主大安。”
寿康郡主淡淡说:“你们今天怎么来上学了,我想府上该好好管教一下下人了。”
贾琼忽然露出一抹绿茶婊式的笑容,说:“其实不光是我家的下人要管教,郡主身边的下人也要管教了。你看看,给你备的袄子也太难看了。你这缕金百蝶穿花洋缎袄,穿着显老气,好好花季少女跟大婶一样。还有,像郡主这种皮肤黑的人穿又花又红的面料就显得更黑更土,还有你这翠色的裙子,啧啧,难道你没听说过红配绿赛狗屁吗?你身边的下人太没有品味了,得好好管教。”
寿康郡主气得脸通红,女人最忌讳别人说她丑,哪怕说她笨都比说她丑好。
贾琼又看向裘姑娘,见她发量稀少,头上戴了许多发包也掩饰不了,贾琼十分婊的摸了摸鼻子,说:“裘姑娘,你是抹了半盒的桂花油吧。这头发稀少靠抹桂花油没有什么用的,要掉还得掉。幸好现在你年纪小,现在这点发量还能遮住你那大大的假发包,到生了孩子只怕还得掉一半,那时头发连发包也遮不住了。”
裘姑娘见贾琼极婊地撩了撩她那如瀑的浓密柔顺发亮的长发,既羞愧又嫉妒,说:“你家下人手脚不干净,你就故意为难我,你还是一个大家闺秀吗?”
贾琼也不否认:“您丢了东西,自然是要就事论事,我没怪你呀。谁家还少得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但你头发少也是事实,我也是就事论事。难道你要我说假话,称赞你头发很多?本来我自小在玄真观修炼,精通医理,倒还能帮帮你治一治这头发少、皮肤黑的缺陷。可我收费很贵的,以你我的关系,没有五万两银子,不要找我。”
贾琼不是宝钗处处妥贴不得罪人的性子,有些人本就关系不好,不得罪时还是要害你的。有时反而得罪个透,亮一亮本事和能耐,他们反而会怂了。
就如孙悟空曾大闹天宫,当年得罪的人岂是少的,后来反而人脉通天,和天上地下的神仙各个交好。
贾琼再点评了几个欺负贾瑶的女孩的长相或装扮,一个个忌惮她的身份,不敢真的与她吵闹起来。
轩辕迪终于拉了拉她:“英华,都是一处念书的姐妹,算了吧。”
贾琼微微一笑:“看在你的面上,暂且算了,先生怕是要来了。”
贾琼离开学堂,她原来的坐位被别人占了,贾琼就去和贾瑶挤在同一张桌子上。
……
上午的课上完了,中午吃过茶点后,有一个时辰休息时间,这时候大家都会回房去。
众女刚刚回到屋子不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众女陆续出了屋子,就几个皇孙带着七八个太监来了,阵仗着实不小。
除了轩辕起之外,众皇孙还没有从上书房“毕业”。
今天轩辕起到了上书房,对兄弟们说:“今儿我未婚妻进宫了,准备好好念书。兄弟们都没有见过她,我带你们去认认未来大嫂子。”
如今太子大位即定,三王、五王府上的儿子就算再嫉妒轩辕起,现在也嫉妒不起了。听说去妹妹们念书的地方走走,既然是白天,又有这么多人,倒没有瓜田李下。
不管和轩辕起亲近的,还是疏远的,他们倒都想见见这位轩辕起新未婚妻的是何方神圣,于是都跟着来了。
不管是郡主还是伴读,都纷纷见轩辕起和众皇孙见礼。众贵女伴读是头一回见轩辕起,但见他长身玉立,容颜如玉如雪,好像不是尘世中人,与旁边别的皇孙在颜值气质上像是存在了什么壁垒似的。
众女心中都不由得想:原来皇长孙真的长得这样英俊,传言一分也不假。纵使他有克妻的隐患,但教我能嫁他做十年夫妻,我一生也值了。
只贾琼和贾瑶还没有出来,轩辕起忽问轩辕迪:“四妹,英华不在吗?”
他们毕竟是男子,就算来了院子,也不便进女子屋子。
轩辕迪还没来得及回答,忽听贾琼屋子传出她一声大叫,她的丫鬟绯月“焦急”地说:“姑娘,你的百宝箱里的宝贝都不见了!我明明记得放在疏妆台前的!”
贾琼神经质的喝道:“让你看着屋子,你又到哪里去了!”
绯月辩解着:“我知道姑娘回来要喝热茶,只得出去打些干净的泉水,还问管事太监要些炭来。我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东西就没有了!”
不一会儿,就见贾琼和绯月两个出了屋子,整个四合院布局的宿舍院子里聚集着这么多男男女女。
轩辕起一见她,上前问道:“英华,你东西丢了?”
贾琼将手里的小匣子打开,里头空空如也:“我一匣子的首饰,只半天功夫就全没了!这宫里的贼也太厉害了一点!”
轩辕起说:“那可怎么办?”
贾琼道:“昨日裘姑娘没有了镯子,就到所有人房里搜查,大家都允的。我和她一样,也搜一搜姑娘们的屋子吧。”
这时差不多的姑娘都明白了,裘姑娘脱口而出:“不行!”
贾琼道:“我这是遵循你的旧例。我没有听说今天就改这‘宫规’了。不让我私下搜查,难道要我去京兆府报案?”
轩辕起叹道:“宫中女儿们的事,岂能让京兆府处理?既然有这旧例,每人屋里都搜一搜就是了。来人,在场的所有姑娘、丫鬟不许擅自进屋。几位兄弟和妹妹随我们一起进屋搜查吧。”
这时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轩辕起带兄弟来是一是为了避嫌,否则只他独个儿进姑娘的屋子,传出去就不好了。
二是拉了人来见证,贾瑶昨日被陷害丢了一个大脸,今儿只有让别人比她更丢脸。把水搅浑了,大家都不干净,再不能以昨日的事来攻击贾瑶。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互相陷害,以后相关人断不会再提此事。
于是贾琼跟着众皇孙和郡主进了各家姑娘的屋子。在裘姑娘屋子的柜子里当场找出了金凤簪;在刘姑娘丫鬟的床底下找出了金璎珞;在王姑娘屋子胭脂盒里找到了一对金耳环;在赵姑娘屋里找出了一把金梳子;最后还在寿康郡主丫鬟枕头底下找到一条金锁。
寿康郡主见此,大吃一惊:“贾琼,你连我都敢陷害!”
贾琼一脸无辜:“郡主何必动怒?是你身边下人不行,与你断没有干系的。郡主回头管一管府里的下人就是了。”
“你胡说……”寿康郡主忌惮轩辕起,看了他一眼,“大堂哥,你不能这么让她胡作非为吧?”
贾琼道:“郡主,你说我陷害你的丫鬟,可有证据我进过你的屋子?”
寿康郡主道:“定是你让丫鬟悄悄进了我们屋子!”
贾琼点了点头:“噢,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可有人目击?”
寿康郡主和众多“涉案贵女”不由得憋红了脸,实在气得不轻,可是她们哪有人目击绯月进出她们的屋子?
这事儿根本不是绯月干的,而是白白干的,别人能看到就有鬼了。
轩辕逸这时从对贾琼的绝世风姿的痴迷中回神,才说:“我忠诚亲王府郡主身边的丫鬟总不会在宫里偷一个金锁吧?”
贾琼反问:“我一等将军府虽然寒微,但是我妹妹的大丫鬟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进水了,在宫里偷裘姑娘的金镯子?为何别人屋里搜出东西来就是被冤枉的,我妹妹丫鬟枕头底下搜出东西就是教养人品有问题?”
轩辕逸哑然,过了一会儿,道:“我不知此事。”
轩辕起才说:“这么多人挤在三堂妹屋里不好,还是出去分辨吧。”
众皇孙与郡主们陆续出了寿康郡主的屋子,轩辕逍一直偷偷瞧着贾琼,这时才偷偷问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轩辕迪低声道:“英华设局给星华找场子来着。”
轩辕逍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平日是极和善的,但是今儿确实与往日不同。”
轩辕迪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了,两人也走到院子里。
旁的没有出事的贵女也只静静吃瓜,绝不想掺合。
寿康郡主、裘姑娘、刘姑娘、王姑娘、赵姑娘脸色铁青,可是皇长孙和几位皇孙在场,除了寿康郡主之外,都敢怒不敢言。
寿康郡主拉了拉轩辕逸的袖子:“哥哥,这欺人太甚了!”
贾琼左手托着的宝匣起了火,除了轩辕起之外,满场人都大吃一惊,倒抽一口气。
贾琼的手还托在燃烧的匣子,匣子不一时就烧成灰,里头的金首饰也被烧红了,化为了金水。
但是那些金水并没有落在地上,最后汇成一团金水,悬在她手上方。
贾琼右手法诀朝墙角的一口大水缸一指,那水缸中顿时飞出一条水龙,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那水龙洒向那一团金水上,顿时散出一阵阵白色水汽,不一时金水冷却,一个大大的金锭落在手中。
贾琼抛了抛手中的金锭子,玩世不恭笑道:“我确实说过孔夫子出身不正,说过二圣有欺骗世人的地方。这是学术问题,你们不服的,可以用学术反驳我。我确实说过我今生今世都绝不会学《女戒》的,可我从来没有阻止过别人去推崇她、信仰她。大家高兴就交个朋友,不高兴就当个陌生人。想当我敌人的……那也行,可我对敌人下手有点狠,他得忍一下。”
裘姑娘颤声道:“你……你在威胁我们吗?”
“若是要害我的人,我不威胁他,难道爱他呀?”
“……”
原来几个心中嫉妒不平的姑娘都哑火了,贾琼的手段实在是让人惊悚。
轩辕起才道:“大家来了宫里念书就好好念,都别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真的爱整这些的,终是害人害己。”
众女这时惊魂未定,皇长孙发话了,纷纷点头称是。
贾琼也冲大家笑了笑,再将手中的金锭子抛给了轩辕起:“拿着请你兄弟们喝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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