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最后的这番感慨,算是在吕布最疼的地方,又狠狠的掐了一把。
哀痛一旦被勾起,便势不可挡,像汹涌的潮水,不停的冲击着吕布已然千疮百孔的心防。
此刻的他,再难维持住平常人的姿态,只得侧卧闭目,以避人视。
见这个名叫吕布小兄弟合眼睡去,老王也知趣的不再打扰他,转而将炮口对准了旁边的弟兄:
“你们说这位小哥儿的命到底是有多硬,当时要不是有匹马一直在舔他,大伙儿就把他扔到坑里一起埋了,明明都已经没气儿了,曹头儿非说还有救……说起那匹老马,我看应该是老得快成精了,还真他娘的邪性!晓得咱们这帮人是在救它的主子,就低头竖耳跟你连拱带蹭,可你要是胆敢往它身上跨,它立马就得尥蹶子……可惜呀,瘦弱成那样,没两年活头喽……”
隔天,吕布见到了曹性——
年龄大约在二十到五十岁之间,具体不好判断;
身长七八尺,比例匀称,前挺后撅;
像是患了脑积水,头大如斗;
灰土土的卷曲头发,挽出一个加大码的螺髻,插了根铁钉,仔细点儿,还能发现几片干苜蓿叶夹在发髻当中;
看得出脸有些日子没洗过了,面部颈部一些地区的表层土壤已干涸开裂,急需灌溉;
值得夸赞的是额头,可称得上是天庭饱满,有棱有角;
一双豆眼很是亲密,无奈二指宽的鼻梁从中作梗,两地分居;
肥厚的红唇为凸显性感,鼓得比鼻尖还高,却难以严丝合缝,露出两排大黄牙;
寸许长的胡子,像头发一般弯曲,并茁壮成长向了不同的角度,一部分还跟鼻毛粘在一起;
两团蒲扇一样的耳朵虎虎生风;
带着暗褐色斑迹的将官戎服,好似自九霄云外拂拂坠落,历经了天雷罡风的洗礼,罩在了身上;
黑色的长筒马靴,底帮牢牢的包裹着一层泥巴,如一圈土黄色的气垫,随时准备离地而起,飞升仙界……
倘若不是老王的介绍,吕布很难想象,救下自己一命的都伯曹性,居然是这副尊容。
“投军如何?”这是曹性见到吕布后,问的第一句话。
“好!不过我需要先去拜祭我的娘亲,她当时也在那里,被鲜卑贼杀了……”吕布应承得很是坚决。
原因很简单:他要报仇!
“你身上的伤……算了,骑它去吧。”曹性用眼神向吕布示意了一下自己拴在帐外的坐骑,接着又对他说道:“在村头我们先前发现你的地方,你的亲人应该被埋在了那里。”
简单的几句,已经让吕布感受到了曹性对自己的信任。
不需要向他做多余的保证,因为自己一定会回来!
回来投军!
习得一身真本领!
杀人的真本领!
杀尽鲜卑贼!
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雪恨!
望着家的方向,吕布扬起了马鞭……
阴霾的天空下,故乡已话不尽凄凉。
萧瑟的冷风冲开柴扉,灌进低矮的土墙,发出阴沉的咆哮。
干枯的树叶打着旋,似乎想把人的痕迹抹去。
燃得只剩一半的篱笆,摇晃着颓废的身子,像是在告诉后来的人们:
“回去吧,这里已不是你们的家。”
雁村,这个曾经的世外桃源,如今成了人们记忆中的一个名词。
又终将会随着这些人,一同逝去。
村口隆起的土包,以其略深的颜色,区别着周围的景象。
吕布走上前跪了下去,他的母亲就葬在了下面。
坟包前没有墓碑,没有挽联,只有插着的半截木桩,并一束刚采摘的梅花。
透过晶莹的泪水,遐思与记忆交织出的一幕幕场景,又重现在眼前:
风雪夜,一位母亲紧紧的裹着怀中的婴儿,艰难的找寻生存下去的希望……
烈日下,一位母亲像男人一样挥着锄头,汗水打湿了她的衣衫……
油灯旁,一位母亲操持着针线,灰暗的光线让她刺伤了手指……
晚饭时,一位母亲将锅底的米粒都盛给了孩子,自己只喝剩下的米汤……
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决堤,冲毁了他自认为坚强的内心,降生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落泪,竟然可以这么的彻底!
哭着,哭着……
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的身边掠过。
那是吕母,周大叔,和他的父老乡亲们……
他很想随着这些爱他的亲人们离去,可她们只留下了一个深情的眼神,便都消失不见了。
吕布读懂了那些眼神中的含义:“坚强的活下去!”
老马恋主念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抵在了他的身后,驯良而又坚定。
伤感是共通的,老马却不知如何去安慰,唯有低下头,轻轻的摩挲着小主人的身子,并固执的呼出热气,好让小主人能感觉到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伤感又是奢侈的,今后的路,它还想陪着小主人多走一段,那么,他们就要赶快启程……
像是为了要帮助大地忘却悲伤的记忆,今年北地的第一场大雪,比往年要提早了一些时日。
漫天飞舞的雪花,让回程的路变得不那么清晰。
十五年前,一场鹅毛大雪,将母子二人送来了这里。
今天,同样的风雪吹走的,只有吕布一人。
“为了母亲,师父,还有父老乡亲们,我要坚强的活下去!”
吕布哽咽着喊了出来,雪地上留下了重重的脚印。
那天,他给自己取了表字——奉先。
……
2022年3月20日凌晨。
蓝星,燕国,上平市,稚树的家。
“我就知道便宜没好货,免费旅游,光说的好听,这些条路就没有一条好走的,我现在只想哭,你先别跟我说话,让我哭够了再说……”
此时的城市里,每天凌晨三点用来清洗街道的小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屋外下小雨,屋内下大雨……
十五分钟过后,屋内屋外同时雨住云收。
【……所以我才会卡着这个时间点把你弄回来。】
“不行,你现在必须把我再弄回去,我得抓紧时间,不只是训练,还要报仇!”
【那你这回打算在那边儿待多久?】
“直到仇人都被我杀光为止!”
【你以为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径至狮驼洞里,一路棍,把那万数小妖,尽情剿绝……呃、给你说书说习惯了……反正我就明告诉你吧,按照那个世界的能级水平,你要是只想着把仇人杀光,这辈子都没戏……】
“孙悟空不是使耙子的吗?一路棍的那个是猪八……”
【别打岔!我意思的重点在最后一句!】
“哦,那……我把他们的头头弄死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还得再提醒你一句,以你现在的能力,就算是只诛首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能办到的事儿。】
“无妨!七年的傻子我都当过了,再来个七年又如何?”
【咱不是说好不提这茬儿了吗?】
“我之前答应你的是,你啥时候不再给我整岔劈了,我啥时候才不提。”
【得嘞!这回您就请好儿吧!包您一点儿毛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