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连年劫掠,朝堂纷争不断。
主守一派以议郎蔡邕为首。
言:“鲜卑兵利马疾,过于匈奴,作战中来如飞鸟,去如绝弦”,加之国力已远不及汉武盛世,主动进攻必自呈短处,倒不如“守边之术,李牧善其略;保塞之论,严尤申其要。”
李牧、严尤两位名将之策略,即以守为主,固本培元,诱敌而乱,一击而溃。
而辽东太守夏育等边地武将,自恃曾与鲜卑交战且胜之,力主“征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
北方三州(幽、并、凉)边关告急。
帝盛怒之下,断然纳夏育之议,于熹平六年春(177年),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匈奴南单于出雁门,各将万骑,三道出塞二千余里。
——《万年札记·朝篇》
……
洛阳皇宫。
阳光洒下,窗上描金的竹篾纸美轮美奂,浅黄色的纱幔轻垂,拖到了雕琢着囚牛狻猊的黄檀木书案脚边,案上一炉熏香缭绕,沁人心脾。
片刻的宁静被一阵清脆的声音打断,一封书简甩在了墙角,系线崩断,竹片散落一地。
案后,一男子负手而立,金簪束发,衣着奢华,腰间润玉通灵。
观其容貌不过三十,神情却透着沧桑,浑浊的眼神里偶尔精光一闪,使人不敢正视,亦不敢妄自猜测此人心中所想。
旁边一人颔首垂侍,恭敬而从容。
负手者,正是当时世界上最具权势的男人——汉帝刘宏。
边上的那位,则是皇帝身边的近侍阉臣——中常侍张让。
这个桓帝时的小黄门,如今已被封为列候,同时也受着大汉千万子民的唾骂。
刘宏虽因刚才那一掷怒气稍缓,却仍面带愠色。
张让伺候得久了,自然对圣意揣摩得透彻,暗忖此时正该进言,给皇帝个台阶下,于是上前一步说道:
“圣上息怒,谅那蛮夷愚钝,不识天威,恳请圣上以龙体要紧。”
地上散落的是檀石槐的回书,舍不得纸帛也就罢了,上面的话更是无礼至极,大意是:
行啦,知道啦,别磨叽个没完没了的,有车子票子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甭藏着掖着,赶紧给老子送过来,再婆婆妈妈这点儿破事,今儿宫墙上画个“拆”,明儿就让你们刘家一家老小睡大街……
呈上去之前,张让私底下已经看过了,是以一直站在皇帝的左侧,谨防被惯用右手的皇帝发起怒来乱扔的东西砸到。
“你一个内臣知道什么!朕三番四次示之以弱,难道他就真的以为朕怕了他?要不是朝中那些老顽固拦着,朕早就想亲率大军踏平鲜卑了。”
说完,刘宏很有魄力的,将一樽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张让心说: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脸色儿,就你那小身板儿,道远点儿坐马车都吐。
不过嘴上可不敢露出一丁半点儿,一时间什么“吾皇英武”、“社稷幸甚”、“孝武不及”之类的马屁喷了一屋。
人嘛,都爱听别人夸奖几句,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是如此。
当然,贤者能分清哪些是真心称赞,哪些是溜须拍马。
但显然汉帝刘宏目前没这个本事。
而且他最是看不惯贤者在男女之事上的行事风格……扯远了,再扯回来。
张让的吹捧,让面前的大汉天子不免有些飘飘然,冰封的面容也渐渐化开。
“想当年,武帝三军并出讨伐匈奴,是何等之气势!朕岂敢与之相比,惭愧,惭愧……”
刘宏竟然破天荒的谦逊了一回,那欲拒还迎的神情,让一旁见惯了宫闱污秽的黄门张让,也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陶醉了一会儿,刘宏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命人将辽东太守夏育的折子呈上来。
皇帝身边的小黄门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眨眼工夫,足足装满了三个托盘的书简已送至御前。
夏育的奏章中,首先是详尽记载了鲜卑各部落的情况,以及三部主力的动向,接着是他针对出击鲜卑所设计的方案,包括己方兵员配备、后勤补给、战时人员临时疏散问题等等。
刘宏很想从中了解一些具体事项,日后如与朝中大臣意见相左,力争起来也有所依据。
无奈他不谙军事,端视许久亦不知所云。
最后,他总算弄清了一件事——这个辽东太守夏育,有意与鲜卑一战!
“既然不能御驾亲征,何不仿效武帝,命臣下一班能征惯战之辈替朕率军讨伐。檀石槐,是时候给你这老小子点颜色瞧瞧了!”
念及至此,刘宏随即吩咐侍立已久的张让:
“下诏!命辽东太守夏育,以及奏折中举荐之云中太守田晏、太原太守臧旻,各率本部兵马,三军并出,讨伐鲜卑!”
要知道,此等军国重议,非与朝中诸臣商讨后再定夺不可。
且兵法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粮草尚未有着落,这般仓促出兵的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人精一样的张让,当然不会笨到去触刘宏的霉头,口中叫着“圣上英明”,躬身退了下去。
尽管身在皇帝的背后,可是他的脸上,依旧写满了恭敬和谄媚。
这般表情,好似从先天就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一样。
因为他很清楚,能当上皇帝的,没有一个是凡人。
……
时间倒回……应该说是向后推个不到两千年。
前去赴宴的那一路上,有段时间,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稚树,被骑车的王老师那普通至极的身影所笼罩。
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于系统老六来说,足够了。
时针再往后拨几格。
烧烤盛宴散局前,稚树和发小悠娜,头抵头,脸对脸的聊了很长时间。
路灯下,悠娜那道正常的影子,和稚树那片业已淡淡成型的影子,交融在了一起。
难分难解,仿佛是同一个人……
这一晚,回到家的王老师和悠娜,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都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们俩还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在梦里,他们俩都成了两千年前的古代人。
在梦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另一段人生,是那样的丰富多彩,是那样的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