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吕布还在雁村狩猎为生,贾诩还在石煌城出谋划策,高顺还在太原城防军中任职。
而刚巧在那一年,汉帝刘宏,开始推进“重商贾以济天下”的施政方案。
该方案的核心措施,即,为官爵明码标价。
有鉴于此,当时还是太原太守臧旻麾下武将的高顺,立马洋洋洒洒的写了份奏书,并使了些财帛。
奏书很快便被呈到了御前。
其标题为:如何捞快钱。
其内容是:如何在北地与异族进行贸易的诸般构想。
圣上颇以为然。
遂下诏,封高顺为骠姚校尉,北调雁门关守。
在贾诩入营前的那两年间,高顺便已组织人手,认真核算过商贸之利。
随后,以陷阵营为骨干,组建官商队伍。
并在民商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征收重税。
起先,收效显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项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战马,被以鲜卑为首的草原各族,联手垄断。
从而导致了后续的经济手段,根本无力施展。
此时,心腹曹性建议:
软的不行来硬的,干脆明抢!
高顺默许之。
石煌城一役后不久,草原上便流传出了“宁遇白毛风,莫逢陷阵营”的说法。
细算陷阵营那数趟“来硬的”,可称得上是收获颇丰——足有五六百匹马。
却都是骟马与母马。
当时,毒士贾诩尚未投军,陷阵营的将士们,对于异族的平民百姓,仍是像以前一样秋毫无犯。
所以曹性带陷阵营掳劫回来的,大多都是各族部军的战马。
那年月,各族的战马主要为骟马或母马。
因为儿马(没有骟掉的公马)斗性太强,且寿命较骟马短。
如果为骑士配儿马,一到发情期便难以驾驭。
某些时候,甚至会出现因儿马发情而导致作战失利的情况。
一颗铁钉毁掉一个帝国的民谣,并不是毫无根据。
是故,在一般情况下,儿马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了繁殖后代上,基本等同于种猪。
那两年,雁门关军营里缺的,恰恰就是可繁育后代的儿马。
欲抗衡来去如风的异族贼寇,除了培养出与其相若的骑兵,别无它途。
想组建骑兵队伍,则需要大量的战马。
若直接从战场上抢夺战马,阴阳不调,难免二代而夭。
再加上战马的平均服役期,相对于家马,要短上许多。
可想而知,采用抢的方式,战力必不堪持久。
而通过大宗贸易换回马匹,又可谓阻力重重。
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东汉末年,一位本来默默无闻的边关守将,痛定思痛,决定大力发展畜牧业。
此举,终将使他名垂青史。
石煌之战后,又过了半年,贾诩入营。
同时,高顺讨得“缘边诸郡须协同雁门关搞活经济”的圣旨,再次敲了老皇甫大人一记竹杠——
将雁门郡城以西的一块牧场,圈来作为军事用地。
可釜薪支上了,却没米下锅——
问遍守军上下,竟无人精通养马之道。
这时,尚未完全取得高顺信任的贾诩,举荐了自己的一位鲜卑人门客。
此人便是被吕布扣上了“弼马温”帽子的拓跋兄弟。
高顺拿来便用,且用人不疑。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贾诩、拓跋这一主一仆,自始至终,未发过任何豪言壮语,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默默的改变着主帅高顺,对他们二人的成见。
时至今日,高顺对贾诩这个曾经的汉奸,已是引为知己,甚至可将性命相托。
对拓跋这位鲜卑人兄弟的态度,亦是完全信任,并令其全权负责军马场,一干文曹官吏(特指吕布),不得干涉。
而拓跋也对得起主帅的这份信任。
他在养马诸事上,可谓天赋异禀,非止汉人,哪怕叫来任意一个草原人,也不敢说自己比他骟马骟得更干净利落。
此间事,多细碎无状,故不多言,只谈两处。
一,自拓跋负责马场事务之日起,便定期授课予边军养马士,而后,边军战马病死数目直线下降。
二,一年前,亦即拓跋主马场三年之际,马场已可定期,定量,向雁门关守军输送战马。
要知道,配了双马的陷阵营,比起只一匹坐骑的陷阵营,战斗力可不止翻倍这么简单。
若要实现贾诩“三族鼎立”的长远规划,可使陷阵营保持高续航力,高机动性,高生存率的双马,乃至三马配置,尤为关键。
如今,言拓跋为主帅高顺之肱骨,毫不夸张。
事实上,军马场主事拓跋,与营内冶铁坊大匠欧阳,早已被军中的众将士,并称为“雁门双璧”,意为雁门边军对抗异族的两大基石。
有意思的是,雁门双璧,拓跋,欧阳,皆是只有姓氏。
前面已经提过,“欧阳来福”因何而改名为“欧阳”。
这里却无法详解,“拓跋”之所以为“拓跋”的原因。
这个原因,除了他自己,或许也只有他的主公贾诩知晓。
不过,可以不负责任的猜一猜:
那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吧……
拓跋和军马场,只是雁门关、雁门郡的一个缩影。
这些年,在雁门一地发生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不但当地百姓交口称赞,就连汉帝刘宏,也是另眼相看。
毕竟,不花朝廷的一枚钱,还能御敌于外者,汉境内,唯雁门一郡。
议郎皇甫嵩之父皇甫节,卸掉了身上的黑锅后,雁门郡守的空缺,随即便被出身于河内郡豪强大户的郝萌递补。
郝大人虽志大才疏,却不像前任那般迂腐。
仗着家族的福泽和同僚的提携,为搞活地区经济摇旗呐喊,竟也屡次受到了朝廷的嘉奖。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高顺铺好了路,他只管沿途心安理得的吃尽好处。
有时,他会当众讲起“萧规曹随”的典故,借萧何、曹参之名,代言高顺与自己的关系。
这般做作,一是为回应幕僚的质疑,以正他“不思进取”之本意。
再者,马屁拍得响,也有助于拉近雁门两位军政首脑间的关系。
高顺遇萌公,相见恨晚。
促膝长谈诸般边军变革之举措,得萌公逐一力挺。
终为其大度之胸襟所折服。
此后,两位于雁门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将属地赋税扣除应缴向朝廷款项的结余,二一添作五。
只不过,关守高顺所得,大部分进了边军将士们的口袋。
而郡守郝萌分到的那杯羹,死也不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