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裾。”
“绿色的裙裾?好奇怪的名字,还不如叫双鹤朝阳,雨打芭蕉,多文雅啊!”卫初晴摇头,感觉替琴取名的斫琴师从前是个裁缝,才会取这个名字。
“我说的不是琴,而是她的衣裳。”
卫初晴闻言脸色一黑,“可我问的是琴啊,你跟我扯什么衣裳啊!”
“不知道。”瞧!回答的真干脆利落漂亮。
“他怎么总藏着那么多事情?你总是跟我打哑谜,要做个明白人真不容易。如果我不够温柔大方,看到这边的情景,不吃醋才怪。
啧啧!这两人头都快挨在一起了,呦呦呦!他居然抱着她,哎呀!不好,他居然摸小妞的手,好。色。情喔!”卫初晴一惊一乍,脸上一时间闪过喜怒哀乐多种情绪,就跟换面谱一般。
初冬看了她一会儿,觉得这个人除了脑子不正常之外,还是个花痴。
其实那边根本不是卫初晴话里所形容的那样,当别人没有眼力么?
淳于澈只不过是坐在娉妗身边,二人坐下的席位都是分开的,留着一尺距离,起先的琴音是由他弹奏,此刻正在调弦,哪有对娉妗又抱又摸,一切都是卫初晴的臆测,纯属编造。
“你在唱什么戏本?”初冬冷冷地问道,身边这个疯子整日颠三倒四,乱七八糟,不做戏子屈才了。
“啊?唱戏?我不会呀!可我知道他们是在演什么戏。”卫初晴讶然了一下,随后甩着刘海,抿嘴微笑,眼里带着妩媚与调皮。
小心翼翼地贴近初冬,伸手搂上对方紧窄的胸背,默默比划着对方的胸围。
“什么戏?”初冬一开始还毫无知觉,不知道某个无耻的人在做怪。
“嘻嘻,巫山**……哎呦!你,你怎么能给我推开我?知道下面很危险吗?我又不会凫水!
诶!一句道歉都没有,这算怎么个意思?别走啊!这里又没有灯笼,我害怕!”卫初晴气得甩着湿嗒嗒的袖子,从水下的台阶里爬上了岸,这回又变成一只落汤鸡。
她很愤懑,对方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把她踹了出去,行为做事怎么那么草率,不负责任!
“我说的巫山**是两个人名啊!自己心思不正想歪了,关我毛事!”如我这耿直善良的人,怎么会说肤浅轻佻的话?
“气死我了,今日我跟水犯冲啊!算了,今日应该是破日,早些回去洗洗睡了。”卫初晴觉得一个人看戏很无趣,便懒得再看对面的两人品琴论道。
有些事无关风月,只不过是茶酒之后的当歌浮一白,超越世情以外,不涉红尘。
如果巫行云与李秋水如果没有无崖子,又会是怎样的结局?这是个扑朔迷离的故事。让人不由想到白居易的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世事如朝云遽散,转瞬即逝,空难留住,故而书房里的这二人不过是镜花水月,虚幻迷离的景象罢了。
“娉妗姑娘喜欢哪支曲子?”淳于澈合上琴枕,揉了揉琴弦,此刻的音色清亮甘冽,又余韵绵长,藏匿了十年,仍未变化。
“流水。”
“喔?蕴涵山水之灵韵,这支曲子于姑娘很是匹配。”淳于澈知道身畔的女子美丽非常,如雾缥缈,空灵清澈的曲子能够诠释她眉宇间的情致。
“不,此流水非是彼流水。我……我想自己来弹奏这支曲子,可以么?”娉妗茫然的眼睛默默地对着荷花池,心思莫名。
“姑娘自己谱了曲子么?”淳于澈微讶,此女的才艺已是比过了叶娉婷。
”“嗯……我谱了它很久,想让一个人听到,不知她是否能够知道我的心思……君思如流水,何有穷己时。”娉妗阖上了眼睛,眼睫微微颤动,语调里惋惜惆怅,似有很多愁绪。
子夜融融,荷花池上空似绽开了一朵并蒂莲,夜风舞醉,瑶乱花枝,片片落花浮于水面,辗转飘零,染了一池悲凉。
落花流水如暮雨朝云聚少离多,一个谙世事,一个厌芳尘,一个徒饶枝,一个无返期。唯余空叹:这世上不曾有过天荒地老,流水无情,落花狼籍。终究恨无期,梦难成。
淳于澈静静地抬眼,望着远处的飞檐,那处深沉如渊,不知会有什么心思?落花流水的故事,只有天上的云知道。
“人的感情就像流水……”他想起了有人这样对他形容过流水的意义,当时他听得很认真,只是说话的人极其敷衍,只是他假装对方是真心诚意。
可眼下听到真正的致情告白,免不了有些失落,他也想让某个人对自己钟情一世。
大半夜被一阵琴声闹得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了一夜,卫初晴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她想那两个人昨晚究竟是切磋琴技还是弹琴说爱?
“你怎么没个安生的时候,呆在王府里都不老实,又想着出去鬼混了么?”婧婧看她系着袖套与裙套,一副要出门的打扮,脸色就不好看了,放下手里的被子,欲要问个清楚。
“我比你年纪大,所以只有我管你的份,你这个小不点,还是少管我的事。”卫初晴将一头长发捆成一束马辫,收拾利落了以后,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那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婧婧追出来询问。
“这个嘛……去看美男子……”卫初晴眯着眼睛,色眯眯地说道。
等婧婧刚要说无耻的时候,上前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带,伸手抬起那张精致的小脸,邪肆地说道:“小妹妹长得真诱人,让小姐姐好好看看,发育得真好……”
她感觉胸口有点紧,视线在对方的胸前滑了一下,惊讶了一番,然后爽朗地笑了起来,那股暧昧的气氛顿时化为乌有。
“你,你个臭流氓!”婧婧羞愤地挣脱着那只讨厌的手,哪还有问她去处的心思,等对方松手离开以后,气恼地踢开了搭在屋檐下的梯子,跳上去踩了一阵,当做是那只摇着尾巴的母狐狸,一统狠揍。
卫初晴这回出去,的确是去约美男子,只是这不是她自个儿主动,而是有人帮她在其中牵线。
在春晓楼里见到了叶娉婷,知道对方已经买好了戏票,等待了多时,有些惭愧,每次约会她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迟到,还真是个不守信用的小人啊!
不过这二次迟到,责任也不在于她,都是那个小丫头闹腾自己,上回非要跟着来还敢用威胁,这回她总算逃开了,多亏了自己的机智幽默。
叶娉婷今日向她推荐了一个人,便是春晓楼的老板,名叫图诗酒,这名字十分的不寻常,卫初晴起先有些担心,怕对方也是什么风雅才子,名字里又是诗又是酒,很高雅的样子。
她一个下里巴人,可不懂这些人的阳春白雪,谈不到一块去,两个人要是精神层次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那很容易出现一个场面,对牛弹琴,鸡同鸭讲,风马不接,牛唇不对驴嘴。
在戏楼上看戏的时候,卫初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却惹来了叶娉婷一阵嗔笑:“妹妹,我记得前日上午,你在太学院,对着学正大人说话可一点都不含糊。怎么一个戏楼老板,让你如此紧张?”
“诶!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三种人:君子,圣人,文人。跟他们站在一块,我会觉得自己很粗鄙无知。”她虽然是二皮脸,可遇上德才兼备,品性高尚的人也会自惭形秽,心生忌妒。
“妹妹,此事不必担心,图老板与我相识已久,性情豪迈,不拘小节,虽说他是世家子弟,后来家道中落,父母早丧,也未考取功名。
他喜爱刀枪棍棒,从前时常去戏院子串戏,后来便自己开了戏馆,有时候也串演几场。
虽然他性喜风月,却有着别样的情怀,他擅长长靠武生,喜爱战场戏,今日这出霸王卸甲里的霸王就是他本人。”
叶娉婷直将图诗酒说得世上少有的风流人物,卫初晴看着戏台上的霸王,忽而想到了李碧华的霸王别姬,她喜欢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惋惜着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痴绝之心。不由猜想着这位图诗酒是否也是个戏痴?
“图老板在赤昀城的名流中有着不小的地位,与许多商行龙头有着莫逆之交,你若是能与他交好,对卫氏的前程大有裨益。”这就是叶娉婷约她出来看戏的心思。
原来这是给她拉人脉关系,这位姐姐果真宽厚得无人能比了。卫初晴感动得快要爱上这个善良热心的小姐姐了。
“姐姐,你太好了!你让我怎么报答你才好?不如以身相许吧!”她一开心就脑袋空空,嘴上没了把门,随便乱说话了。
叶娉婷被她的话愣了一头,随后眨眨眼睛,收起了惊愕,化成了一声轻笑:“你也莫要感激我,我这也不是全为了你,如今你手上有着叶氏的份额,你若是强大了,对我自然有好处。咱们互利互助,没有谁欠谁的。”
“姐姐,你是在这里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女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