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滚进去!”明钰把她推进了车帘后,警告道:“哪儿也不许去,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大小姐踢了几脚被褥,想要捂脸撒娇,又迟疑了下,支棱着耳朵贴着帘子,过了会儿,她脸上带着杀人的笑意,狠狠掀起车帘,对着已经走远的明钰,比出一个中指。
“小傲娇……”
黄溪谷的周围如今大兴土木,造了数百间的阁楼,有棋社,茶坊,戏苑,赌庄,虽比不得城里的雕梁画栋,碧瓦朱檐,但别有风趣,既有农家的粗旷之味,又不失,精巧玲珑。
山谷里还有农场,养殖着牛羊家禽,专供过路游客野炊,并且黄溪谷里的鲟鱼也是一绝,又是一个吸引游客的好途径。
“嘿!那么好的资源,居然无人问津,你们古人也太淳朴了,因地制宜,这个地方风景秀丽,青山绿水,不做度假村可惜了。本小姐慧眼独具,把握了商机,这块肥肉就归我了。”大小姐露出暴发户嘴脸,抖着手里的合约,在明钰等人面前炫耀。
“啪!”她的脑门撞到了桌子,鼓出了个包。
“这孩子兴奋坏了,你们别在意,她一开心就犯病,痛一痛便好了。”明钰松开按在大小姐后脑勺的手,对着峪口镇的几位族长以及家属谦逊道。
“是啊!本小姐太开心了……”大小姐抹着眼角的泪水,似哭似笑道:“希望你们能够过上好日子,发家致富,我也能够沾点红……本小姐也算积德了。”
她想说红利分摊的事,被军师一个眼色吓了回去,呐呐道:“你们以后哪里需要帮助,尽管来赤昀找我。只要报出我卫初晴三个字,全城百姓会为你们指路,到时候他们问你们找我做什么?你们就说来讨债。”
几位族长面面相觑,这位大小姐的话意味深长,究竟几个意思?
“反正你们的事包我身上了!作为黄溪谷度假村的董事长,我敬诸位元老一碗酒!祝我们的生意蒸蒸日上,红红火火!”大小姐打着酒嗝,一口气又灌了半碗酒,随后受到在座大老爷们一声叫好,便得意忘形了,狐狸尾巴刚要伸出裙摆,立马被身边的道姑踩住了。
“嗯?居士,你踩着我了……”卫初晴放下了酒碗,两只手攀着李冶的手臂,把脑袋搁在她上面,去闻对方身上的苍术香。
“点到为止便好,过量就是贪杯。你如今还是少喝这个的好,伤身。”李冶拣了筷春笋放在大小姐的碗里,目光瞥着对面的明钰,唇角弯了个月牙儿的形状。她的唇形很美,像婴儿般小小的,人中又窄又深,透着娇俏。
“哼!我不要吃这个……给我西瓜草莓葡萄荔枝……我要吃嘛!”大小姐趴上了李冶的身上,闭着眼睛耍赖着。
李冶出了会神,伸手要去摸她的脸,怀里的混账猫被逮走了,她抬眼去看,正瞧见明钰喂着大小姐吃饺子。
军师难得柔情,会不厌其烦地把饺子一点点送进撒娇耍赖的猫嘴里,随后用帕子擦着猫咪的下巴,揉着小猫的发鬓,把对方伺候得嘻嘻直乐。
“嗯,我吃饱了,你看我都怀了三个孩子了……”大小姐靠着明钰的肩膀,说着悄悄话。
“这桌菜是你做东,怎么能第一个歇筷?谁让你的肚子那么小,还喝那么多酒……”明钰拍了下混球猫的肚皮,然后又摸了几下。
“那我给你们拣菜罢!”大小姐吃得下巴发亮,擦着筷子,然后拣起鳗鱼放在明钰碗里:“你还喜欢吃哪个?”她看了看李冶的碗,又去拣了筷油焖春笋给她,轻轻一笑:“你也多吃点,最近都瘦了,要圆圆的才好看。”
明钰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冶的神色,手里的筷子敲敲按在桌上的爪子,意有所指道:“安分点,爬来爬去,像什么话?”大小姐听出了意思,心虚地坐回了位置,讨好地又去替他拣菜,然后对着在座的客人热情道:“阿叔,阿婶,阿婆,阿公,阿妹,阿弟,你们多吃点,这个牛腿怎么没人动筷,诶呀!厨师怎么不切好就端上来了?”
大小姐本来殷勤地招呼着客人,盘了下桌上的菜,忽然盯着那盘黑黢黢的腿腱子,讪讪一笑,尾巴骨忽然打了个寒颤。
明钰对着那碟菜,眼露神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坐立不安的大小姐:“这可不是牛腱子,你的眼不好使了。”
大小姐抹着额头,连连点头,乖顺道:“是的,是的,喝多了酒有点头昏眼花。”好恐怖啊!
明钰眼里立即刮着暴风雨,娇艳的红唇绽开了残酷的笑容:“你不是有把银刀么?不如分了它,别太浪费。”
大小姐抖着小心脏,偷偷去打量李冶的神色,李冶注意到他们的情况,唇角挂着微妙的笑容,似乎对大小姐接下去的做法挺期待。
那把银刀后来又回到了大小姐手里,不过中间有个小插曲,欸!大小姐捂住脑袋,心里大骂道:药罗葛,你这个死妖精!下次落到本小姐手掌心,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你不是喜欢尝试新鲜么?这道菜可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明钰放下了所有的温柔,就连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清雅矜贵的音色也徒然冷峻了,比刀锋还利。
“凌公子如此有心,你也莫要辜负了。”李冶善解人意道。
“你也向着他……”大小姐委屈地扁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李冶淡淡道:“我也没说你错了。”
大小姐欣喜。
“每个人都有贪欲,你也是顺从**,不怪你。”
大小姐惭愧。
“做个选择罢……再拖着,这宴席是散不了了。”李冶看了圈在座客人,他们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这边,不由提醒道。
“欸……”大小姐擦了下刀刃,切着那碟黑黢黢的腿腱子,然后与众人分食了,当最后一块肉拣到明钰碗里时,她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这熊掌很有劲道,你吃点,补补手劲,揍我的时候,省得伤筋骨。”
明钰挑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子侧靠着桌缘,有着随时打算退席的准备,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孟子以熊掌比喻义,拿鱼比做生,熊掌比鱼珍贵,故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关键时刻,人要舍生而取义。这一点,你做得很好,也是我最欣赏佩服你的一点。”
他顿了顿,眉眼冷漠,仿佛北地的雪依旧挂在眉心,并未消融,他怅然道:“虽说鱼与熊掌可以一起吃,只是这两样东西太过鲜美,混在一起反而平淡无奇味。吃过一样好东西,再吃另一样好东西,便再也品不出它原来的味道。”
大小姐心里一谎,急忙去捂他的手,眼里带着哀求:“你别这样说……”
明钰深吸了口气,留恋地握着她的手,冷漠的眼角又浮现温柔:“你说我是鱼还是熊掌?”
大小姐愣神,舔着嘴巴,期期艾艾道:“熊掌……”
李冶拿筷的手一紧,随后又安然自若地放回了桌。这席宴吃得人莫名压抑,席散了以后,众人都松了口气,先后与主人告辞,步履急快地走了。
“你就在意这个啊!”云收雨散后,大小姐替明钰盖上被子,拢着凌乱的长发在脑后绾了髻,随后趴在角落鼓捣着药瓶子。
“你说过的话要记住。”明钰侧身去看她的背脊,马车里还留着几分热潮,两人都蒸出了汗水,只穿着贴身衣物,大小姐穿得更薄凉,一件系带肚兜,便没了其它遮掩物,光,裸的背脊伤痕累累,映着雪肌触目惊心。
军师摸着烫伤遗留的伤疤,眼里的怜惜开始翻江倒海,这些伤疤对美丽的女孩子无疑是个打击,她还冠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可已不是当初白玉无暇,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了。
“你等一下,我在找你的子孙后代……”大小姐擦着根囊管,把一端的针头放入一个瓷瓶里,揉着另一头的囊球,羊囊管透着暗红色,她看着流入囊球的液体,想到前几日的事。
黄花溪边,药罗葛甩开大小姐的手,低骂道:“你发什么疯?居然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果真是疯子,异想天开,可笑,可笑!”
大小姐伸着食指对她嘘了声,小声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把那样东西给我一用,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药罗葛翻着白眼,凉了她一会儿,忽而郑重道:“你当真想好了,这事要冒极大的风险。”
大小姐不以为意:“也没多危险,又不会折寿。”
药罗葛又像看待傻子似的看她:“万一错了地方,不是折寿那么简单了,你会立马死。”
大小姐捂住耳朵,心虚道:“你别吓我……”
药罗葛看她害怕,露出微妙的笑容,点头答应了:“要我帮你,你也帮我一次。”她指着不远处的李冶,饶有兴趣道:“你去替我传句话给她。”
大小姐立马同意了,这个事太好办了。
“心肝宝贝,人家家好爱你。”
谁心肝?谁宝贝?妹的!那么肉麻的话大小姐居然传了,结果显而易见,被军师大人捉包了。
他娘的!上了死妖精的大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