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另一个人,立马回过味来,这个李坏根本是满口胡扯,但赤练衣却并未察觉,只是说道:“你这个名字虽是有些内涵,但拗口得很,不好听。”
李坏当时憋着笑,心道:这个小妞还真他娘的好糊弄,到底是单纯还是无知?怎么傻姑娘也学恶人做坏了?他不由对这个术法高超却不通世故的道姑来了几分好奇。
“真烦。”赤练衣眉头紧簇,想在跟自己闹脾气,小嘴往下一撇,把手里的钓鱼竿摔在了地上。
李坏偷偷嘲笑着她,心道:要是让你钓到了,那才见鬼了。我看这池塘里的青蟹都要比这个呆丫头聪明。
“仙长,小的毕竟笨,看你钓青蟹的样子好厉害啊。可不可以教教我?”李坏故意给对方戴高帽子,套着近乎。
“抓不到就是抓不到,你夸赞个什么?岂不是在讽刺我自不量力?”赤练衣的辞锋忽而转变,一改了方才纯良无辜的模样,这时候的她倒有些道姑的模样了。
李坏有些发楞,这丫头前不久还可爱得让人想去靠近,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摆出了架子一副冷若冰霜,不好相与的样子?
其实她任性刁蛮的时候,还挺招人喜欢,可李坏看不得这小丫头冷漠无情的模样。
“罢了,这顿青蟹粥我也不稀罕了。”虽说耗费了她大半日的时光,可想到茫茫无期的等待,她算计了下顿觉很不值得。
“仙长,小人有个笨法子,不如让我试试罢?”李坏心道:开头让你吃鲜鱼粥你拒绝我,这下你又不想要青蟹粥了,这哪还容得你来挑剔,说舍就舍。老子偏偏让你吃一顿永世难忘的蟹黄粥。
“你会?”赤练衣惊讶的挑眉,随后又皱眉道:“你方才不是说自己很笨,不会捉青蟹么?”她恍然大悟道:“你在诓骗我。”这个黑炭头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真是……
赤练衣极为气愤,可很快又消气了。
“算了,你又是我什么人,为你生气真是折我的道行。”她想了想觉得不值得给着一个不相干的人置气,便不再理会李坏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仙长,你用过午饭了么?”李坏恬不知耻的追问上去,心道:要不是急着救我父皇,就凭你这小道姑,本将军懒得多看你。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趣?我要清修,不喜有人打扰。”赤练衣眉眼淡漠,以她仙子般的容貌做出这样的神情愈加的矜贵,不食烟火。
李坏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承认方才的那一个眼神被对方给摄走了心魂。辣块妈妈,这小道姑是狐狸精转世么?美得很了。她娘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宝贝疙瘩?
他憾叹之余,又忍不住想到了大小姐。他的父皇也是美艳绝伦,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与这小道姑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仙长,放心去清修,小人只管仙长的五脏庙,这就去给你捉青蟹熬上一碗鲜掉舌头的蟹黄粥。”李坏说完就朝荷塘跑了过去,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嘿嘿冷笑:老子就给你做碗天下无双感天动地独一无二震惊寰宇的绝味蟹黄粥。保你吃一口,永生难忘。
他要替父皇报仇,让这小道姑尝尝什么叫悲中带喜,甜里藏苦的滋味。
“随你了。”赤练衣是方外人,自小便习辟谷术,即便饿上个三五日也不打紧。她对蟹黄粥已没了兴致,那凡物对她来说也是可有可无。
“仙长且慢等,小的很快便把粥呈给您享用。”李坏恭顺又卑微的说道,随后把一声不吭的道姑送出了池塘边的过道,转手后便露出了狰狞的嘴脸。
“老子今日好好伺候你……小道姑……”李坏拿着手背往胸口擦了擦,怪笑几声,朝荷塘里走去。
其实李坏也不是天生就会捉青蟹,他也曾是一个富家子弟,那时候整日里只需读书习文,舞文弄墨,与柴米油盐也无来往,后来他怠惰学业,又适逢家道中落,便成了游手好闲的丐帮弟子,自那以后他便没过上舒坦的日子,不是操心自己的生计便要去顾及别人的生死,尤其是西北戍边的那七年可谓是艰苦卓绝,故而他如今也是面目全非,成了另一个李坏。
花了一刻钟,他便捉了七八只青蟹,点了点数,觉得差不多了,便带回了厨房。厨房里有几个帮忙的伙夫与几个粗使婢子,他们把青蟹清洗完,折好了菜,让李坏这个临时掌厨来大显身手。
说实在的,李坏的厨艺不咋地。他也有自知之明,于是凭着捣糨糊一样敷衍的厨艺,拿去哄骗小道姑。
“你在这粥里放了姜片。”赤练衣见李坏真把青蟹捉到了,有些意外,本是不想去吃粥,可看到色泽油亮的肉粥,就不能移开眼了。
蟹黄粥自然是鲜甜可口,妙不可言。只要不是味觉失灵的人,都能用平凡无奇的厨艺煮出一碗好喝的肉粥。
“我不喜欢姜片,也不喜欢花椒。”
“姜片去腥,我们都是这般吃法。”
“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吃法。”赤练衣搅动着粥却未吃下一口。李坏看了贼气:死妮子,你不尝尝味道就说不好吃,你以为自己是皇帝舌头?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你落到老子手里有你好受的。
“你这人对我挤眉弄眼做什么?真烦人,你出去罢。”方外人超脱三界,不拘于世俗的成规,也不讲究男女之防,可赤练衣看着李坏觉得哪里有些别扭,还是把对方给赶出了房间。
“小的就在外面等着,仙长有什么需要的传唤我一声便是。”李坏笑眯眯的替她关好了房门,转身看着大好的晴光,忽而捂嘴憋笑。他鬼鬼祟祟的望着四处,见没什么人出没,便跳上了房檐。
他拨开瓦片,朝屋里望去,想看看道姑有没有吃下他精心准备的蟹黄粥,可他把半张脸贴近缝隙里就舍不得再抬起。
赤练衣已经把蟹黄粥吃了一半,或许是胃口小,她搁下了碗,掏出手绢擦着鼻尖,仿佛是感到热了,便走到内室,把外面那件朴素无常的青色道袍脱了。
这时候是三伏天,即便屋里放着冰块仍旧很闷热,而她却是穿得很严实,把身子紧紧包裹着,谁也不知她宽袍下会有怎样旖旎的风光,可这时候她把那件碍眼的衣袍脱了,露出了丰腴柔美的身段,把李坏看迷了。
辣块妈妈,这哪是正经道姑,分明是妖女。李坏心里更坚定了今日的做法,非得把这个邪魔妖道扒一层皮不可,看她还怎么招摇撞骗。
赤练衣穿着一件轻薄的内衫便要上床打坐,可哪知这时候肚子一阵绞痛,她轻声呻吟,捂着肚子缩成了一团。
李坏看得极为兴奋,终于逮到机会了。他这一高兴,忘记了自己还趴在屋檐上,一脚踏空便从屋顶上栽到了庭院里。
摔了个鼻青脸肿以后,他呸了一声,心头火起,冲入了赤练衣的房间,大声质问道:“妖女!还不快老实招来,不然你李哥哥我就要弄……诶?”他忽而发觉哪里不对,朝房间里望了一圈,一脸迷糊道:“人呢?”
娘的,人跑哪里去了?李坏好不容易等到可以趁人之危的当口,想不到猎物居然不见了,这太坑人了。
他费劲巴拉的把这碗蟹黄粥做好端给她吃,其中包含了他险恶的用心与十足的料,怎么关键时刻她居然跑了。
“这到底叫什么事嘛!”李坏跟只热炉上的蚂蚁似的,又急又怒,这白瞎了他的眼,对方根本是个胆小如鼠,闻风就跑的神棍。
要真有本事留下来与本将军对峙怎么样?
找不到人怎么办?李坏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忽而把目光抓到了赤练衣脱下的那件道袍上,心猜那通灵符是不是就放在她的衣裳里?
他把道袍翻了翻,在左袖的暗袋里掏出了数十张符咒。这些符咒分为两类,一种是朱红墨迹,一种是玄色墨迹。
“哪一道才是通灵符?”李坏看看左右两边的符咒,举措不定,要是搞错了,会有什么后果?
魂域里响起一阵孩子的哭声。盘坐在聚灵阵眼里的大小姐忽而睁开了眼。她暗淡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迷茫。
“娘亲……不要,不要……走,不要把我丢在这里……这里好可怕啊……他们都长得好丑陋,会吃了孩儿的……”
是孩子在哭。这是哪家的孩子?大小姐抬眼望着阵外的情景。那里黑雾笼罩,愁云惨淡,街角巷尾飘荡着幽魂。它们不会说话,都是虚影,过不了多时便会散做一片云雾,什么都留不下。
大小姐听着那无助的哭叫声,心头一软,她想若是那孩子可以跟她回阳,那就好好照顾他,就当是自己的孩子。
她想着孩子,自然而然想到白白芷。那个孩子如今怎样了?这些日子倒是顾不上她,但看聆月那时的神色,那孩子应是安全的。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缘分,白白芷总想依赖着她,而大小姐也不是很讨厌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那孩子很想做她徒弟,这事不是不可以,只是大小姐在考虑她的动机,究竟是为了时刻陪在她身边,还是另有目的?
那孩子底细不明,又有着与众不同的容貌,叫大小姐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但现在大小姐都到了绝境,也不再猜疑白白芷,甚至有些想知道对方最近过得怎样?
赤昀城,淮清王府。花园又被人折腾了一遍,落下满地紫色的花瓣,犹如一只只破碎的蝴蝶摔落在尘埃里,看着美丽却是凄凉。
“你看看,这熊孩子再惯着,会把王府给拆了。”慧觉扫着地上的落花,愤愤不平道。
“孩子罢了,你何必去为难她。”淳于澈有好些日子没与慧觉谈心,好不容易碰面聊几句,便听对方不断的埋怨,这便是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