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院背倚翠屏,下临深谷,楼阁悬空,结构奇巧。此刻,夜色中的长乐院,灯火摇曳,花香沁人心脾,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中,那偶尔飘来的薄雾,就像一层层轻纱缠绕在长乐院周围,让人犹如置于仙境之中。
“好美。”言轻瑶由衷赞叹道。
“这里的美景就像这里居住的人一样,给人的总是假象。你看,处处悬空的楼阁,一步走错,就会掉下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所以待会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欧阳圳紧紧抓住言轻瑶的手,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看着心事重重的欧阳圳,言轻瑶露出甜甜的微笑,道:“你就放心吧!”
阵阵笑声飘出来,钻进欧阳圳的耳朵,让他那渐渐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
长乐院,一个美好的寓意——长长久久,快快乐乐。这里是继云水阁外,父亲送给娘亲的第二处住处。他在这里度过了幸福而又快乐的三年。后来,随着那个女人的到来,这里不再有笑声,有的只是娘亲用泪水浇灌的那些花草。
欧阳圳逆光而行,这灯火阑珊的尽头,听他人笑语盈盈,他想起倔强的娘亲,心中满是苦涩。娘亲丢下三岁的他,走得可心安?好在,他忍辱负重,终于长大了。他抬头看向那灯火辉煌处,心中已凝结成冰。
风霜雪雨故园牵,怕忆残梦断桥边。脚踏尘世多少泪,肩挑冷暖谁人怜。十六韶光春去也,稚子如今已少年。十年已过,那一段过往已化为烟尘,谁还记得那些逝去的人或事,只有那傻傻的娘亲,执拗着那薄如纸片的爱情,最终一缕幽魂荡尽,换来如今别人的欢声笑语。
“走吧,既然决定了就去做。” 言轻瑶看着眉头紧皱的欧阳圳劝道。
欧阳圳定定站在阴影下,好久好久,最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走吧!”
看到门口的两个人,满屋的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脸上露出的惊讶之色,让欧阳圳有几分了然,毕竟这种聚会,他已经缺席了十年,突然的到访连他自己都无法适应。
欧阳圳牵着言轻瑶的手静静站立在门前,看着众人的脸慢慢变化。欧阳轩已经换成了一副你很多余的表情。坐在欧阳轩左边的苏茹,则是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身边的言轻瑶,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坐在欧阳轩右边的苏乔,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小小年纪却有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而坐在上首的父亲,脸上片刻的惊讶之后,一丝笑意便晕染开来。可坐在他身边的苏简如,脸上凝固的笑意退去后,一抹森冷一晃而过,随后,便是一脸的殷勤。
“这都是怎么了?不欢迎吗?”欧阳圳嘲讽一笑,“不是你们邀请我来的吗?看来是我打扰各位的好事了!”
“知道,还这么不知趣!”欧阳轩冲欧阳圳道。
“轩儿,你胡说些什么?” 苏简如紧张地看一眼身边的欧阳洛训斥道。回头,恢复了一贯的和善,小心地对欧阳洛道:“老爷,轩儿还小您别和他计较。”
随后,看向欧阳圳满脸地欣喜与慈爱:“圳儿快来这边坐。” 说完,从席间站起来一边亲热地招呼欧阳圳过去,一边还解释道:“你也别和轩儿一般见识,他就是口无遮拦,其实心里巴不得你来呀!你看他今年不是亲自去请你了吗?”
“苏姨,轩儿说的是实话,您也别怪他。其实他去请我,也没想我来的。您看我一来,大家就如坐针毡,我非常知趣的。可这一次,我不想来也得来呀,谁叫苏姨掌管着整个山庄的钱袋呢,我的院子添了人口,要增加开支,我得来通知苏姨一声呀。” 欧阳圳一脸的无奈。
“哦!添人?就是那个!”苏简如扬手一指言轻瑶。其实她早就从下人口中得知此事,这三个月来,欧阳圳不找她,她也就佯装不知,她要看欧阳圳能忍到几时。后院添人那可是要她这个庄主夫人点头才行,可现在越过她,一声不吭把人领进来,把她这个庄主夫人置于何地?
她故意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看向欧阳洛,委屈地道:“老爷可知道?”
看到这样的苏简如,平时不苟言笑,威严无比的庄主大人,此时一副做错事的苦逼样,讨好地点点头。
苏简如突然就来气了,不满道:“妾身与老爷儿子都这么大了,在这里妾身却像是一个局外人,无论怎么做,总入了老爷的这盘局,一切事务最后一个知道的总是妾身!到如今,圳儿都还是苏姨,苏姨地叫!何其的可悲!”
欧阳圳见不得欧阳洛在苏简如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他现在总算知道了,父亲喜欢的从来不是像娘亲那样的温良贤淑而又守礼之人,他喜欢的应该是像苏简如这样,胸大无脑,说话嗲声嗲气的低俗之人。
见苏简如又要冲欧阳洛发火,欧阳圳压在胸中的怒火突然也窜了上来,他也吼道:“局外人能做庄主夫人?局外人能掌管山庄的大权?你夺走了我娘的院子,夺走了我娘的夫君,夺走了我娘一生的幸福,让她在百般无奈中抑郁而死,你如今还想夺走她唯一的儿子吗?是!你本就该有自知之明,你永远都是这里的一个外人,一个我娘亲千防万防,都没有防住的家贼,你一辈子别想挤进来。”
听到这番话,苏简如呆怔片刻,随即,眼里中闪过一道寒芒,但很快便隐去。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山庄和人心,她还没有完全掌控,她要抢在欧阳圳之前夺得这一切。到那时候她会把欧阳圳千刀万剐,以解他对自己的羞辱。
想到这里,苏简如换成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哀怨地看向欧阳洛,柔柔地唤了声:“老爷。”便是泣不成声,那样子似是有千般委屈。
这无助柔软的声音,立刻激起了欧阳洛作为一个男人保护女人的责任,他用眼神制止住欧阳圳,道:“圳儿,够了。”
声音虽不大,却充满了威严。听在欧阳圳的耳朵里,却像夏日的一道闷雷,震得他的心四分五裂。终归,他们是再也回不去重前,那般岁月静好的日子了。
“看,这招都使用了这么多年了,还屡试不败。” 欧阳圳讥讽道。
“圳儿。”欧阳洛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
欧阳圳看着满脸泪水,欲要靠向欧阳洛的苏简如,心里对这个女人厌恶至极。都一把年纪了,还装小女孩的清纯柔弱,恶心!
欧阳圳牵着言轻瑶一脸鄙夷地看着围桌而坐的几人,明明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而此刻却像是久未谋面的仇人,这就是他的家人,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