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
望着屋顶漏下来的光,河纹有些呆滞。
“这是命运的车轮,而我,宁可做车轮上的钉子,也不要做车轮下被碾碎的石子。”河纹如此自嘲,“所以,今天,又去杀谁呢?”
带着血淋淋的首级,河纹再次来到治安官马克布莱德,将浸透浓稠凝固的褐色血污的麻布袋放在了治安官宽大的橡木办公桌上。
整洁的一丝不苟的治安官眼神里一点波动都没有。他从公文案里抽出一张纸,是一份新的命令。
【回音山清剿行动】
任务需求:
杀死12只狗头人苦力,然后向北郡修道院里的治安官玛克布莱德复命。
任务描述:
你上次的调查证实,回音山矿洞需要一次清剿行动。回到矿洞那边,帮我们清除那里所有的狗头人吧。
抓紧时间,狗头人无所顾忌地盘踞在矿洞里的时间越长,它们在北郡的据点也就越稳固。
任务奖励:
旅行腰带/旅行之靴/旅行手套。
450 经验。250暴风城声望。
心血来潮的河纹欣赏起莎草纸公文上糅合了俊美和刚硬的笔迹,却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河纹有些困惑的提出疑议:“既然要杀光,为什么还有12只这个数量?”
马克布莱德摘下金边的单框眼镜,严肃的解释:“12只,只是你上交的作为参与任务证据。而任务完成的标准,是清剿所有的敌人,明白了吗?”
“参与?那岂不是说这是一个很多人执行的团队任务?”刀头舔血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小事。事关小命,河纹也顾不得忤逆上官的指示了。
“你当然可以召集自己的同伴,甚至雇佣别人。但是酬劳必须从你的那份里出。”
河纹敏锐的感觉到道貌岸然的长官似乎隐瞒了奖励品份数的问题。
这不公平,执行的是一个危险的团队任务,收获的却是普通的奖励。
河纹刚想开口,却听见那老头义正言辞的喝断:“够了,士兵,快去执行任务。”
妈的,原来是一条喝兵血的老狗。河纹强忍着怒气,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开了长官的办公室。
也不知道,那名贵的橡木办公桌下,铺垫了多少小人物的尸骨。
走出教堂,河纹板着的脸克制不住的愤怒得扭曲了起来,张口就要骂人。
玛雅一把薅住了他,“干什么呢?大厅广众的,有事情回家说。”
安抚着暴躁易怒的雄狮,母狮把雄狮拽到偏僻的树荫下。
母狮劈头盖脸的责骂:“你怎么这么幼稚。我不知道你又遇到了什么不公,但是这难道是你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吗?有发怒的功夫,不能冷静下来想想解决的办法么?”
雄狮风箱一般的喘气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两个人开始在树荫下心平气和的窃窃私语。
无论如何,任务是必须完成的,何况还会奖励一双靴子。
常年混迹战场游戏的河纹提出了方案:
“击溃狗头人的第一波防御,驱散矿洞外的狗头人,把剩下的大部队往矿洞里赶。带好补给品,堵住洞口坑杀。然后追杀逃窜掉的散兵。
是不是很有奥山战场坑杀的既视感?
招数不在老,对付这种组织程度极差的乌合之众,最是有效。”
玛雅却质疑了起来:“困兽犹斗,蚁多咬死象。真的不用雇人么?我们五个人会不会不够?”
河纹咬了咬牙:
“不用,一则我们跟脚浅,雇佣不到得力的帮手,而且会多一批人分奖励品。
杜汉曾经告诉我,即使是从小修行十几年的年轻人,能够顺利就职,掌握魔法的力量的,也十不足一。
况且人类的体魄远胜狗头人。我们被祝福改造的身体也大大的超过了人类的平均水平。
我们应该算是这个异界的精锐特种兵了,只要攻击足够突然,最重要的是释放足够的恐惧,瓦解敌人的斗志。”
玛雅夸赞起了自己的男人:“很好,未战而庙算,知己知彼,扬长避短。”
男人嘛,就得多给他鼓励,才会越来越有干劲,和训狗也差不多。
两公母开始详细的讨论起作战的细节,扮演起作战双方的角色,开始推敲和演习每一个细节。
然后筹备战争需要的物资,在商贩购买止血的绷带,箭矢,打磨兵器的磨刀石,恢复生命值的食物,和用来回复魔法的清凉的泉水。
回音山矿洞口的战斗,以被泥浆涂布伪装的人类从下风口的突袭开始了。
爆发了所有法术伤害的队伍迅速的清空了首当其冲的那只倒霉鬼的血量。
提起奄奄一息的狗头人,河纹捉住两条柴棍一样干枯多毛的狗腿,高举在头上,发出恐怖的大吼,双臂猛地一发力,次啦一下,这个矮小的类人生物被活生生的从胯下撕成两片,瓢泼的血雨兜头浇了河纹一脸,带着可疑的内脏的碎片,肆意的下滑,交织出恐怖狰狞的图腾。
狗头人匆忙组织的防线还没有抵抗就崩溃了。
尖锐凄厉的狗吠如同沸腾油锅里倒下了一勺清水,爆炸一般歇斯底里的飞溅扩散。
少数的幸运儿慌不择路的往森林深处跑去,更多的随大流的一窝蜂往回音山矿洞深处涌去,彼此推挤,凶狠的把矿锄挥舞向挡路的同胞。强壮的夺路而逃,羸弱的被践踏在脚下。
河纹的队伍就在后面发出如同鬼怪一样尖锐诡异的啸叫,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等到狗头人逃入洞穴更深出的时候,一路上已经陈列了好几只被践踏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接下来就是钝刀子割肉一般的坑杀战了。
回音山狭小的矿洞坑道里,四处是狗头人无头的尸体,躺在被鲜血浸透的碎石里。
用空了魔法的河纹感觉脑仁一阵阵的跳痛,一屁股坐在湿滑的石头上,把装着新鲜的泉水的囊袋丢给同样魔法耗竭了的玛雅,说:“休息一下,抓紧时间恢复魔法,剩下矿洞最深处的一堆了,穷途末路的野兽势必会和我们有殊死一战的。”
玛雅嬉笑着打开水囊,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润滑了因为不断的吟诵魔法而干渴的喉咙,皱起了眉头,“怎么没有恢复魔法?”
河纹满脸的不信:“不可能啊,我还专门问了。那个人对我保证的,‘法师们都喝这个’。你喝水的时候,魔法量没有回升么?”
玛雅也不说话,抬手把水囊扔了回去。
河纹不相信,自己打开塞子,咕咚咕咚的把小小的水囊喝了个干瘪。
真的没有。
“你就不该让男人去买东西,”揭开另外一个水囊喝了个爽快的缇娜擦擦嘴,“买的贵不说,还老是买到假货。”
河纹的脸有点黑,打发缇娜去执行骚扰任务:“喝饱吃足就往狗头人堆里间或的放几箭,别让它们歇下来。”
“切~我走,给你们两个狗男女留空间。”缇娜嘴巴一撇,提上弓消失在矿洞的拐角。
矿洞深处不时的传来狗头人恐慌的吠叫。
河纹明明记得泉水的属性是这样的:
【清凉的泉水】购买价25铜币。
使用:在18 sec内恢复总计151点法力值,喝水时必须保持坐姿。
价还是那个老价格,可以当河纹把鼠标悬停在背包的泉水图标上时,并没有跳出这样的解释。
同样,食物也不能快速的恢复血量了。
战斗的续航能力,以后会比游戏里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
依靠着精神值带来的缓慢被动魔法恢复,和耐力值带来的缓慢生命值恢复,特种作战小队在缇娜争取到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准备着最后的冲击。
“玛雅,我给你共享了队长权限,你监视一下魔力和生命值恢复的速度,推测一下它和属性值的具体公式关系。”
玛雅默默的点点头。
河纹也在短暂的思考以后制定了新的战斗策略:
“休息好了就准备战斗了,敌人人数已经不多了,我们一定能赢的。
一会进入战斗以后,以我为中心,有策略的后退,拉扯战线,破坏敌方阵型,远程集中火力打击敌人阵线的突出部,特别是深入追击我方受伤人员的敌人。
注意保护自己,轮流分担伤害,均衡己方血量的消耗。
还有玛雅不要用宝贵的魔法值用来释放攻击魔法了,全部用来恢复。”
其实大抵是即时战争策略游戏里收割技能单一的野怪的基本策略。
最后的战斗,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穷途末路的狗头人爆发了了血液中最后的勇敢,蜂拥一样挥舞着矿锄冲了上来。
可是战争很大程度是残酷的数学游戏,指挥官河纹很好的利用了矿洞狭窄的地形,放大了狗头人全部是近战的劣势,且战且退的磨碎了狗头人最后的抵抗。
最后一头狗头人绝望而不甘的倒下的时候,整个队伍的血量和魔法,已经全部进入了警戒线下。
河纹以少胜多的战争策略,实现了。
精疲力竭,因为魔法枯竭而头晕目眩的胜利者毫无形象可言的随意的躺在尸籍相枕的战场,进入了短暂的酣眠。
襁褓中的婴儿醒来,无暇的眼睛无知的看着这血色的世界。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胜利者三三两两的醒来,魔法值和生命值已经得到了回复,开始懒洋洋的打扫战场,收割战利品。
离开的时候,调皮的玛雅还拿了一个纪念品--一块从狗头人尸体上摸索出来的紫红色的沾着血污的铜矿石。
她也不嫌脏,在手里一掂一掂的抛掷着,一边问着河纹:“不知道这个能卖上几个钱。”
河纹懒得搭理她。
她却自己凑上来,挽着河纹河纹的胳膊,甜腻腻的说:
“看来,回音山矿洞就是修道院那群修士的产业了。河纹,你什么时候也能有个什么产业?再豢养些走狗和打手,好奴役和驱使些炮灰解决一下那些小小的意外,好让老娘也安心过上坐地日进斗金的生活?”
河纹当然明白这个贤内助在提醒自己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和情人斗起嘴来:“呵呵,做了一辈子房奴,就想着翻身当房东了?”
谁想到情人居然半个酥软的身体都挂在了男人的胳膊上,嗲声嗲气的撒娇起来:“干爹,伦家不嘛,伦家就要当房东。干爹帮亲亲想想办法嘛!”
缇娜浑身一整恶寒,赶紧抱着孩子躲离这对狗男女远点。
河纹实在是招架不住不依不饶的女人,用力把胳膊从那对香软滑腻中抽出来,唱着歌回答:“面包会有的,奶油会有的。”
撒泼不成功的玛雅眼珠一转,忽然如同跳跃的精灵一般灵动的掠过了正在走神的缇娜,用力挤了挤缇娜那对因为哺乳膨胀得坚硬发痛的大胸脯,跳着跑远了,还一边重复河纹的歌词。
“面包会有的,奶牛会有的。”
缇娜捂着疼痛的胸,愣了好半会,才明白奶牛是谁,把宝宝往老母亲怀里一塞,托着胸,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追打讨厌的玛雅。
面包和奶牛之歌时不时的便在队伍里响起,引起一片欢声笑语。
是啊。
总有一天,面包会有的,奶油会有的。
今天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完成维利副队长的红色亚麻面罩的任务。
他已经等不及了。
还不是得罪这样的小人的时候。
所以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半下午,队伍还是绕了点远路,去河流的对岸去猎杀红色亚麻面罩的主人。
当河纹看到维利口中“无所事事的,无恶不作的,凶残的”罪犯的时候,还是叹了一口气。
那常年饱受太阳炙烤而变得皱纹和雀斑密布的皮肤,那常年忍受饥饿而营养不良根根肋骨嶙峋的胸膛,那无论男女都是枯瘦而骨结粗大的双手。
这哪里是无所事事的恶棍,只不过是失去土地,流离失所的农奴。
农奴的武器是豁口的薙刀,是迟钝的菜刀,是钉耙和锄头,没有一个是像样的刀剑。
农奴目光呆滞的三三两两倚靠在树干上,其中稍微强壮一点的,带着红色亚麻面罩,维系着流民中最后的残酷秩序--强夺弱者最后的口粮,来供养强者。
他们,还是人。
但是他们已经不再是人了。
没有人把他们当做人,无论是他们的领主,还是他们的国王,还是本应该救济他们的牧师,甚至他们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了。
而河纹呢,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当人,正在泯灭自己最后的良知,欺骗自己的内心,告诉自己,那不是人。
那羸弱的身体和混乱的组织甚至称不上敌人。
河纹一马当先就冲散了流民匆忙组织的抵抗,领头的那个带红色亚麻布的家伙甚至连河纹的一次挥击都招架不住,踉踉跄跄的往后面退了好几步,差点被一次性击倒。
流民一哄而散,可是连逃跑都乏力,被无情的修士的走狗从背后一一砍倒。
杀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就好像懵懂的犯了一个特别大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汗毛倒竖,皮肤上炸起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心脏剧烈的跳动,炽热的血在耳畔血管里激烈的搏动,甚至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然后就是望着尸体上那对残留着对生命眷恋的死不瞑目的眼睛,羞愧、悔恨、痛苦,还有本能的抵赖。
可是那刀剑还是刺破了薄弱的肌肤,鲜血就那样喷射出来,如同薄雾一样溅了一脸,模糊了视线。河纹松开鲜血和脂肪浸透的滑腻剑柄,往脸上抹了一把,可是结果连睫毛上都沾满了血珠,猩红占满了整个视界。
死去的那个,和自己一样,也是人啊!
躺倒在刀剑和血泊里的,难道就绝对不会是自己么?
直面同类死亡,是一种巨大的恐惧。这恐惧让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让河纹觉得浑身都在颤抖,皮肤如同火在烧。
胃都在剧烈的痉挛抽搐。
河纹有点想吐。
河纹闭上眼睛,眼前却依然是那死不瞑目的,质问苍天和命运的眼睛。
可是河纹知道自己没有软弱的余地,河纹知道自己需要如同钢铁一般冷酷无情。河纹咽下了一口血腥的唾沫,粗暴的扒下尸体上的红色亚麻面罩,无情的说:“死亡是我给你的恩赐解脱。”
在夜幕中返程,血色的河纹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和难以接近的冷酷。
连玛雅都沉默的没有与自己的男人有任何的交流。
先是去治安官马克布莱德那里交割狗头人的首级。
银币的触感冰凉而踏实。
奖励品旅行者之靴为足部提供了47点高额的护甲,很适合保护前排吸收敌人伤害的河纹,而被替换下来的那双柔软的毛边鞋,河纹给了缇娜。
缇娜又给了老母亲,给老母亲穿上。
这是她沉默的孝道。
是她对帮忙照顾孩子的老人的感念,是她替代自己丈夫行孝。
河纹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感动。
可是河纹心里最大的孝,却是开枝散叶,武运长久,家名永盛。
人,不总有一天要死去么。
比起这一点,另外一件事情更让河纹动了心思。离开的时候,治安官马克布莱德告诉自己,临时从闪金镇征调来的治安官杜汉,已经因为解决了回音山矿洞的事物,被调回了他原来的位置。
治安官马克布莱德给了河纹一份找杜汉报到的举荐信,甚至当着河纹的面写下了自己的评语:“这个年轻人是一个虔诚的修士,勇猛的圣武士,和忠诚担当的士兵。”
河纹心里只有一点点苍凉的自嘲。
河纹决定尽快的去找杜汉。
他算是现在河纹认识的唯一一个值得相信和追随的人了。
在此之前,还有红色亚麻面罩任务的奖励需要领取,至于后续任务,去他妈的,老子不干了。
独自面见维利的河纹发现副队长今天的表情阴沉的可以滴下水来。
他出了大血往上面送的礼,甚至发布了奖励丰厚的委托任务,居然还是让那个杜汉先自己一步完成功绩,调回了花花绿绿的闪金镇。
想到那婀娜的舞娘,维利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腹下久违的燃起了篝火。
看着那一打原本用来作为提拔岗位的功勋证明的证物,维利气不打一处来。
全怪这几个办事不利的冒险者。
维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了,回吧。明天让你队伍里的那个牧师来我这一趟。”
河纹冷笑了一下,站着一动不动。
维利阴恻恻的一笑:“你要违抗修士会的命令么?”
河纹用坚实的胸膛抵住了维利指指戳戳的手,不卑不亢的转达了治安官马克布莱德让自己去闪金镇找杜汉的命令。
维利突然暴跳如雷,一把揪住河纹的衣领,瞪着河纹轻微上翘的嘲讽的嘴角,咬牙切齿的说:
“好啊,你以为把屁股卖给杜汉我们之间就算完了么?
告诉你,杜汉,也不过是暴风城下面的小人物。
你是以为我只在给自己办事?还是以为这些修士在远离暴风城的乡下,真的是甘愿过这样清苦的生活吗?
告诉你这个瘪三,矿洞是暴风城的产业,修士们从中抽三分的水。
可是河对岸的葡萄园,全部都是修士的产业!
不要以为你离开这里,就自由了。修士的上面是整个的圣光教会。
明天,给我去找修道院后面民房里的米莉·奥斯沃斯女士,她会安排你做更多的事情。
然后,去把加瑞克·帕德福特的头给我带来。”
想到联盟中无处不在的圣光修道会,甚至国王的加冕也需要他们的祝福,河纹决定做出有限的屈服。
河纹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你误会我了,兄弟。毕竟我也是圣光修道院的圣武士,马克布莱德治安官已经把我的考评作为档案上传了上去。
所以,你确定要我的女人明天来你这里汇报工作么?
我的维利兄弟?”
维利副队长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梗着脖子,唾沫飞溅的大吼:“滚!”
河纹慢条斯理的擦干脸上的唾沫:“我想副队长大人忘记了允诺鄙人的任务奖励了。”
“拿上这该死的钥匙,滚去民兵仓库自己拿。”维利气得天灵盖都要掀开了。
“那感谢你的慷慨了,我的兄弟。”河纹慢条斯理的推开门,躬身行了一个礼,大步流星的去领取自己应得的奖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