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流,从西泉要塞喷涌而出。
“副”指挥官河纹大人说了,每一个迪菲亚兄弟会的首级,无论年纪,无论男女,统统都可以换半个银币。而有身份的人,可以换更多。
这可是唾手可得的难得的好买卖啊,千万不能让隔壁的佣兵团抢了先。
即使是靠着一双丈量艾泽拉斯世界,四处流浪的光脚板,冒险者军团也只花了一个夜晚就冲出了艾尔文森林和西部荒野之间的交接带,如蝗虫一般散开了去,丝毫没有理会杜汉指挥官在哨兵领集合的军令。
野火,在荒废的农场和茅屋上点燃。
清晨,西部荒野的大地上,四处散布这袅袅上升的青烟。
杜汉与河纹乘坐指挥官的马车,在一队精锐士兵的护送下,率先抵达了哨兵领,带来了摄政王要求人民军配合军团作战的命令。
格里安·斯托曼和侍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格里安·斯托曼自己犹豫着询问着老熟人杜汉:“那么,您说的军团,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杜汉板着脸,嘴唇紧闭得如同缝合起来了一般。
河纹吊儿郎当的一笑:“他们稍后就来。”
“您一定是说笑了。哪里有比指挥官后抵达战场的军团。”
河纹吹着口哨,扔下一包金币,离开了哨塔。
“呐!指挥官兼军法官大人,记得不要乱花我的钱哦,那些伪造战功的,以假充真的,全部砍头,以儆效尤。”
杜汉铁青着脸接住了河纹的钱袋。
河纹吖,要去找自家媳妇们了。
而自家媳妇们,并没有在哨兵领,而是带着一马车的食物、药品和衣服,去往了萨丁农场。这些天,萨丁农场,被改造成了一个救济站,所有没有粮食吃的,没有衣服穿的,生病了的人,全都可以来这里求助。
德鲁伊父亲,牧师玛雅,还有萨丁夫妇,忙的不可开交。
“弥赛亚!”
“弥赛亚!”
受难的人们,称呼那个真诚的、总是带着微笑和泪水解除病痛、寒冷和饥饿的牧师,称呼她是天国圣母的化身。
可谁知道,圣光的背后,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呢!
随着救助,一个恐怖的消息,被散布开来了:暴风王国的大军,要来了!随着救助,阴影中的匕首散布了更多可怕的真相:那个传说中的好人,侠肝义胆的迪菲亚兄弟会领袖范克里夫是个不伦的嗜亲者。
他把对她妻子的思念,全部都转移在了自己未成年的女儿身上,天哪,她才十一岁!
而且,西部荒野这十余年的苦难,都只是因为范克里夫以为是国王害死了他的妻子,他真是疯了,他的妻子明明是病死的,好几个医生和牧师都可以作证!
而为了这个疯子的病态感情,西部荒野承受了这么多年不该承受的苦难。
都是因为这一个人!
国王甚至原谅了他谋害王后的罪行,宽恕了他,只要求他羁押在暴风城就行。甚至会安排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精神病。
当河纹走到萨丁农场的时候。
这里聚集了很多人。
没有人相信这个淳朴的,目光纯净的圣武士小伙子,弥赛亚的丈夫,是那个恐怖的“血马车”!一定是范克里夫党徒的污蔑!
农夫萨丁热切的招待了河纹。萨丁夫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偶而心中有点惴惴地不安。
夜晚,小别胜新婚的河纹和妻子们春风几度之后,满意的揉捏着两个女人的柔软:“做的不错。明天我需要返回哨兵领一趟。西泉要塞出动了,很快,迪菲亚兄弟会也要坐不住了。所以,注意安全,不要独自行动。我留了几个人保护你们的安全。”
“知道了,你也多小心。”
当第二天,河纹架着马车抵达哨兵领的时候,还没有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哨兵领外堆满了人头。
有迪菲亚兄弟会盗贼的,有无辜的农民的,还有很多被正法了的冒险者的。
哨兵领里剑拔弩张,混乱一片。
哀嚎的垂死挣扎的士兵和冒险者,哭诉的农夫农妇,焦头烂额的杜汉和面色铁青的格里安·斯托曼,暴跳如雷的单努文中队长。
他们被围在高地上。
而外面是乌泱泱一片,被鲜血和杀戮激怒了的冒险者军团。
唯一阻止他们的,是杜汉当机立断的扣留了好几个有名望的佣兵团的首领。以及一旦撕破脸皮火并之后,背后的暴风城会宣布他们为叛逆,斩断他们所有的梦想。
河纹跳下马车的时候,冒险者们欢呼了起来。
他们用鲜血尚未凝固的武器敲击着盾牌,汇成了一股洪流:
“heaven!”
“heaven!!”
“heaven!!!”
那强烈的节奏和血腥的气势冲击着山顶上的每一个人,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站在无尽之海涨潮的怒涛中一块小小的礁石上,潮水,就要淹没这里。
杜汉紧张得都变了声:“河纹!想想这些人叛变的后果!快劝住他们。”
一个粗豪的汉子拉住了河纹,愤怒的拍打着自己裸露的胸膛:“你见过我的,我是那种卑劣的下三滥么?我们战斗了一夜,来到了友军的地盘,以为会有热水和食物等着我们,可是没想到,等到的确实背后的刀剑!”
汉子愤怒的敲打起刀剑,上前冲着高塔怒吼:“你们干了什么!为什么不敢承认!放了我们的人!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佣兵们山呼海啸的声音汇成一片。
正当大家以为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士气大涨的时候,河纹回头一巴掌扇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将一个农夫的脑袋仍在了他的怀里,怒吼起来:“这就是你们干出来的事!?
还好意思抱怨!?
我们是冒险者,信誉,就是我们的委托,就是我们的生命。是谁,干出了这种生儿子没屁眼,败坏冒险者军团荣誉的事情的?
给老子滚出来!”
佣兵们突然如同被鬼掐住了喉咙,羞愧的低下脑袋。赏钱,已经不薄了。可是还是有人,没有忍住贪心。然后看着别人下手,自己也没有忍住。
河纹愤怒的涨红了脸,高高的举起那个无辜死难者的脑袋,一个苍老妇人的脑袋:“这就是你们的信誉么?
我呸!
谁干的,滚出来!”
佣兵们死寂一片,谁都知道承认了就是死,没有人敢承认自己干了这些事。
“好,不说是吧。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也不好逼问你们。列队!”
佣兵们不明所以,但是接受了几天的基本操练,还是快速的排好了队列。
河纹高喊起来:“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是我的手掌!我的手掌上有十个手指头,我每砍掉自己一个手指头,就从你们十个人中抽出一个人当场处决。
一直到找出那个人为止!”
河纹话音刚落,冰冷的刀锋落下,一枚小指落在了地上,被锁甲靴子碾碎。
冷汗,从河纹的额头冒了出来。鲜血,顺着长剑出鞘汩汩流出,滴在了地上。
河纹走到了队列前,随意的挑了一个人:“是不是你?”
那个佣兵拼命的摇头。
河纹用残缺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胳膊,在他单薄的亚麻布衣服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我相信你,好兄弟。”
第二个人:“是不是你?”
“我相信你,好兄弟。”
......
直到第十个人:“我相信你,好兄弟。对不起,来世再做兄弟。冒险者,荣誉比命大。我们都知道的。”
那个人猛烈的颤抖着,克制着泪水,怒吼了一声:“龟孙,站出来啊!不是我!”然后搂住了河纹的剑,把剑送进了自己的心脏。
河纹轻轻的把他放在了地上,询问起认识这个人的同伴:“他有没有家人?”
“没有。”
河纹掰开他的嘴,将一枚金币放在了他的口中。
冒险者的风俗,拿了这枚送葬钱的人,要负责好好安葬钱的主人。每一个冒险者,都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地方,每一个人,都会用的上送葬钱。
送葬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很多人,哪怕是酒鬼和欠了高利贷卖儿卖女的赌棍,都会在口袋里留下一枚铜板。
而一枚金币,是冒险者的风光大葬!
很多冒险者,当场就哭了出来。
血腥无比的询问,依旧在进行。
依旧没有人承认这不名誉的罪行。可能,罪魁祸首,已经在之前的杀戮中付出了罪有应得的代价。
然后,当河纹点到第九个的时候,这个眼睛纯净得没有一丝羞愧的年轻人平静的站了出来:“是我干的。”
河纹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是我干的。”
“为什么?”
“我右边,是我弟弟。他今年才16岁,还没有准备好。我答应了妈妈会把他带大的。
拜托了。”
“你叫什么名字。”
“您不需要知道,大人。我的弟弟名字叫做杰弗里。”
说罢,年轻人举剑自刎,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他懦弱的弟弟,扑在他身上痛苦起来。
河纹涕泗满面的怒吼起来:“够了没有!够了没有!我们用我们的血赎了我们的罪。
起来!
给大家看看,杰弗里。
我们,冒险者军团,没有孬种!”
山岗上的杜汉,格里安·斯托曼,丹努文,全都哑口无言。
卫兵们释放了被羁押的佣兵首领们。
大家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商讨战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