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塔伦米尔的战斗,持续了整整十天,人吃马嚼,乡绅们的钱袋子,慢慢要撑不住了。镇子外的军纪,也日益涣散。
人多了,山林里的山狮也退避三舍。
天气炎热,整天都有人私自离队,去河对岸茂密的树林里避暑,甚至还有贪凉的,去河里洗澡被报仇的海龟咬掉了蛋。
擅长射箭狩猎的猎手也顾不上对塔伦米尔城头亡灵弓箭手的压制,跑到树林里去打猎,弄点油水,解决日益清汤寡水的军用餐给胃肠带来的负担。
这不比被黑暗游侠射来的冷箭爆头香么?
就算被执法的宪兵队抓住了,只要,懂得分享,执法的宪兵队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宪兵队也不是独吞,孝敬长官的那一份当然不会少。
河纹,就陪着“发现亡灵阴谋的传奇法师”费恩·奥德利克在军帐里,享用着被切好放在盘子里的、烤的滴油的鹿腿,与赫尼·马雷布镇长和治安官雷德帕斯讨论着接下来的战局,到底是撤呢?还是撤呢?还是撤呢?
南海镇的土皇帝们担心着塔伦米尔亡灵的报复,恐惧与可以将活人转化为僵尸的瘟疫,骑虎难下。
会议散了,河纹拉住了“发现亡灵阴谋的传奇法师”费恩·奥德利克,抱怨了起来:“与这群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蠢猪商议,简直是浪费宝贵的时光。”
费恩·奥德利克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无奈的耸耸肩,摊开了手。
河纹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个秘密的消息。从塔伦米尔里面叛变的兽人高价买来的消息,可以一举解决所有的问题。你不感兴趣,那就算了。”
费恩·奥德利克犹豫了起来,这个陌生的男人,凭什么这么帮助自己呢?
然而,他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费恩·奥德利克咬了咬牙,同意了。
很快,一个真正“秘密”的小分队集结了起来。费恩·奥德利克那边是他和他的两个女人。河纹这边,是自己和踊跃报名的萨维安娜,还有立场不明的莱利·挽歌和莱茵塔斯·黑火。
河纹这才透露了兽人萨瑞尔祖恩昨夜汇报来的消息:**师赫尔库拉忍受不了塔伦米尔的恶臭,决定提前进行巫妖转化仪式,为了避免打扰,已经离开了塔伦米尔,地点选在了离考兰之匕不远的奥特兰克山某个秘密的台地。
然后就是分配突袭战的任务。
河纹一直按着跃跃欲试的萨维安娜,假笑着看着“传奇法师”费恩·奥德利克:“唯有一个法师,才能真正的克制另外一个法师。
我们负责冲阵,杀死协助者,与赫尔库拉最后决战的,就只能看你的了。”
费恩·奥德利克愣了一下,就想要拒绝。
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女人的一句话,将他最后的退路完全堵死:“真是的,去监视格沙克农场的也是我们女人,杀死信使夺取密信的也是我们女人,突袭格沙克农场拿到罪证的也是我们女人,所以要男人有什么用?”
奎艾惊愕的看向突然从背后捅刀的基恩洛,然而她说出来的,却是自己内心深处从来不敢大声说出来的话。
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战士,能够被尊贵的法师老爷宠幸,招募来作为床伴和护卫,已经是何等的幸运,怎么敢这样对法师老爷说话!
河纹锐利的目光盯着费恩·奥德利克。
费恩·奥德利克被这当场的羞辱涨红了老脸,鼓足勇气接下了这个任务。
热月十六日的夜晚,山雨欲来,阴风怒号,深入奥特兰克山脉的小队似乎感觉到整个山中的树木,都化作了漆黑的呜咽的索命厉鬼。
连傻大胆萨维安娜都乖乖的跟在了自家男人的身后。
远处的台地亮起了飘在空中的蓝色鬼火,来的正好,**师赫尔库拉的巫妖转化仪式,到了最后最关键的时刻。
宽阔的台地铺满了暗绿色的魔法网线,随着**师口中的咒语,一阵阵的辉映着惨绿色的魔光。魔法网线的节点,插着一根根的黑曜石柱,柱子上,帮着被割去头颅的新鲜祭品--这几天,在围攻塔伦米尔的战争中失踪的村民。
咒语的声音逐渐高亢,魔法阵陡然的亮了起来,亮得刺眼,无头的祭品膨胀了起来,一道道暗褐色血柱从颈腔里喷射出来,灌注在雕刻好的,汇聚在**师脚下的石槽里。
一个个淡蓝色的幽暗的灵魂,被从祭品中硬生生的拔了出来,哀嚎着,痛哭着,哀求着,咒骂着,飞向**师赫尔库拉赤**瘪的上身。
**师赫尔库拉干瘪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脚下的血池化作攀爬的藤曼,扎进了赫尔库拉的血管。
**师赫尔库拉高声的歌唱,诡异的歌声和着阴惨惨的山风:“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以我残躯,奉神永生!”
翠绿的魔火“彭”的一下就在脚下的血盆里点燃了,焚烧着面容扭曲的**师。
这是最后的环节了,所有的灵魂、生命力和魔力,以及天地间的暗影元素,将在这最后的**仪式中,将可怕的死灵魔法,煅烧到巫妖的每一块骨骼里。
天变了,天上的云汇聚成了一团漩涡,漩涡的中心,一轮惨绿的月亮照了下来,电闪雷鸣,鸡蛋大的冰雹从厚厚的铅云中落下,为这盛夏炎热的山岗,送来巫妖最后需要的寒冰。
“冲啊!”
河纹怒吼着撕掉了伪装,一个冲锋就砍翻了一个巫妖转化仪式的守卫。
突袭小队迅猛的摧毁着守卫们的防御。
天地间强大的魔法能量支配了**师赫尔库拉的灵魂,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意外之客冲进来打断这最后的仪式。
心惊肉跳的担心了大半夜的费恩·奥德利克终于把心脏放回了肚子里,义正言辞的举起法杖,汇聚起明亮的奥术,对准了无法动弹的巫妖:“人类的叛徒!投靠女妖的走狗!你的末日来了,审判!”
一道璀璨的奥术洪流冲向了靶子一般的巫妖,将巫妖整个烧的漆黑。
天空中的云散了,冰雹停了,鬼火灭了,转化仪式的法阵一截截的化成了灰。
费恩·奥德利克得意的笑了。
最终,还是我费恩·奥德利克拯救了世界。
然而,他的笑凝固在了脸上,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表情,那个浑身焦黑的巫妖忽然间抬起了头,张开了嘴,喷突出一道更加炽热明亮的奥术洪流,贯穿了费恩·奥德利克的胸膛。
费恩·奥德利克就站在那里,没有了呼吸,从他的胸前,可以透过一个脸盆大的洞,看见背后黢黑的群山。
奎艾惊呆了,然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跑过去搂住了被山风吹到的**师的遗骸。
而基恩洛,已经摘下了文胸,摩擦起了河纹强壮的后背。
背叛和变化来的如此突然,奎艾泪流满面的看着基恩洛,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河纹转过身,一字一句的对莱茵塔斯·黑火说:“消灭大巫妖赫尔库拉的,是传奇法师、南海镇的英雄费恩·奥德利克。至于其他人,没有必要被记录下来。”
莱茵塔斯·黑火嫣然一笑:“好了,知道了。你太紧张了,我的宝贝。那一位只是和我们血精灵有些合作而已。而我或许有一点点不想告诉你的秘密,但是你要相信我不会做出任何损害你的事情的。”
奎艾傻愣愣的看着如同打哑谜的两个人,机械的抱着**师的遗骸,跟着突袭小队下了山。
天明了,赫尼·马雷布镇长和治安官雷德帕斯派人去台地,收拢了巫妖赫尔库拉有毒的残骸,打算带回南海镇,埋在镇子外,就近监视。
围攻塔伦米尔的战争,就这样意外的,不胜而胜了。
农夫们被解散了,回到了乡间,南海镇开始“论功行赏”,准备庆典。
英雄法师费恩·奥德利克冰凉冷硬的遗体,随后被运回了他的故乡--南海镇。
南海镇的公墓,一尊传奇法师费恩·奥德利克的等身雕像被加班加点的石工们雕凿了出来,矗立在了名贵的防腐的油松制作的棺椁前面,用的就是北面的奥特兰克花岗岩。
墓地的深坑已经挖好,乡绅们带着沉痛的心情,缅怀起传奇法师费恩·奥德利克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他的遗体,他的过去,他的成就,都随着一锹锹扬起的土,埋没在了三尺之下,定格成了一个传奇的故事。
匍匐在墓碑上放声痛哭的奎艾给了过往的游吟诗人灵感,一个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和一段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即将从南海镇的酒馆,伴随着游吟诗人的三弦琴和浪迹天涯的脚步,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然而,一切的哀荣都无法挽回英雄法师费恩·奥德利克无比珍视的自己的生命和他与奎艾、基恩洛的齐人之福了。
基恩洛把哭得不似人形得奎艾从墓碑搀扶开,悄悄得安慰:“他不过是付钱买下了你,你又为何如此动情?”
“你不明白。
我只是一个天赋有限的战士,领悟不了什么强大的魔法。不过是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吸引了一个高贵的法师老爷的注意,被他当作妻子宠爱。
我没有见过比费恩·奥德利克对下人更好的老爷。更何况,我未来又去哪里呢?他远在暴风城的儿子和妻子将继承他所有的财产。
又有哪位老爷来买下已经有了污点的我呢?”
基恩洛将一把冰凉的金币塞进了奎艾的胸口,向那边在墓碑前致意的河纹眨了眨眼睛:“我,买下你了,我的爱人。我们找一个更好的男人,一个可以给我们保护的男人,一个可以给我们孩子的男人。”
河纹前,河纹拍着雕像的手,微不可察的轻轻的说:“放心走吧,汝妻,吾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