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二十一日的清晨,河纹在玛雅和缇娜温暖柔软的怀抱里醒来,昨夜鲜花拼命绽放的触觉好像还在抚摸他的肌肤,记忆支离破碎的凌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去做,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河纹穿上衣服,听到窗户外隐隐约约的尖利口哨,遭了,他忘记把翻译好的信件交给镇长艾伯洛克公爵了。
河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一看,这个暮色下死气森森的镇子竟然已经被完全的动员了起来。
镇子里的男人们,甚至强壮一些的女人们在镇公所前排着长队等候守夜人队伍分发武器和护甲,妇女搂着小孩子在家门口紧张而担心的眺望。屋顶上架着长梯,会射箭的人顺着梯子往上爬,找到最方便自己射击的位置。进出镇子的路口已经堆起了高高的拒马和柴訾。整个镇子像是被捅了一下的马蜂窝一样噪杂,又像是炸毛的刺猬。
看来,镇长对于隐士的报复并非一无所知。
河纹赶紧催促大家快点准备好战斗。穿戴齐整,河纹出了血乌鸦旅馆,找到正在指挥镇民的艾伯洛克公爵,把迟到的,翻译好的信件交给他。
公爵没有说什么,板着严肃的脸点点头,把信塞在怀里。
河纹张口想提醒他,却被他打断了,“我知道那个隐士在打算着什么,无非是操纵了乌鸦岭上的那些死人。快去找自己的位置吧,在亡灵面前,每个活人都应该出力。”
河纹喳巴喳巴嘴巴,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队队的斥候被撒了出去,又有一对对穿着锁甲的守夜人部队从各地汇聚而来,在指挥官阿尔泰娅·埃伯洛克的指挥下各就其位。
艾莱尼·卡尔文和纳森·卡尔文也在防线上。艾莱尼·卡尔文不知道为什么,满脸冰霜,完全没有昨夜的柔情似水。而不良兄长乔纳森·卡尔文则朝着河纹挤眉弄眼。
等待战斗的时间紧张而漫长,好多民兵的握着武器的手心都出了汗,打滑得握不紧。
一直到中午,一个断了一只手,浑身鲜血的哨兵才跌跌撞撞的逃回来,脸上的肌肉恐惧得扭曲,他歇斯底里的大喊,“是憎恶!”
公爵惊愕的张大了嘴:“这不可能!没有一整队重骑兵是对付不了憎恶的。”
随着隆隆的践踏地面的脚步声,在路的尽头,从迷雾里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一个足足有7米余高的巨型人形肉山。肥厚的脂肪层和皮革一般硬化的肌肤就是它刀枪不入的防御,从腥臭大嘴和鼻孔里爬进爬出的蛆虫和苍蝇携带着致命的病菌,粗壮的大腿提供了远超笨重体型的爆发速度,巨大的胳膊握持着大的惊人的沉重武器,能够一击摧毁木制的房屋。
而且,每一头憎恶都还掌握着不尽相同的强大的战争魔法。
这就是憎恶,天灾军团攻城拔寨的终极战争武器,用高超绝伦的外科学知识将死者的血肉和骨骼拼接缝合起来,再用强大的黑暗魔法和炼金术驱动起来的扭曲智慧的黑暗精华。
自从天灾军团的毁灭之后,再也没有人掌握这种惊世骇俗的技艺了。即使是幽暗城的被遗忘者们,也没有继承到这一切。
但是今天,却被这个枯瘦的老头复原在了现世。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天才!
不能任由这样的怪物冲入镇子里,那将是一场浩劫。
河纹爆喝一声,越众而出,举起镶金圆盾急速冲向憎恶。
刚刚还冷若冰霜的艾莱尼·卡尔文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的大喊,“快回来!”
憎恶灯笼一般歪斜的眼球露出了残忍的嘲讽,它高高抬起肥胖的胳膊,握着足足有一人长的巨大铡刀,带着强烈呼啸的风压,迅猛无比的劈砍在河纹的盾牌上。
“砰~吱~~~~”。
金属在强烈的打击中扭曲变形的尖啸让人牙酸。
高达75点耐久度的精良级魔法盾牌仅仅一下,就被击打得四分五裂,碎片带着强烈的旋转,飞溅而出。
河纹持盾的左手胳膊整个软了下来,跪在了地上,两个膝盖被砸到了土里,无法动弹,口角溢出内脏被震裂倒流出来的鲜血,耳朵嗡嗡的响,什么都听不到。
憎恶毫无怜悯的扭动粗壮的腰,带动另外一只胳膊,挥舞着巨大的钢铁肉钩拖着巨大的烟尘从地面撩斩而来。
这一次击打,憎恶的蓄力时间更长,钢铁肉钩如同惊雷一般呼啸着扑面而来。
河纹只来得及架起长剑,“砰~~~”,史诗级的魔法武器出鞘脱离了河纹撕裂的虎口和粉碎性骨折的掌骨,高高的飞向了空中。
急中生智的河纹凭借着这惊人的力量被憎恶像打保龄球一样击飞,贴着地面倒飞出去,脱离了憎恶的攻击范围。
憎恶的大嘴咧开,露出了奸诈无比的嘲笑,在河纹还在空中飞行无处借力的时候,撕开自己肥硕的肚皮,飞速弹射出一个末端是倒钩的爪子,后面连着一条长长的锁链,直接扎中还在绝望的调整姿势的河纹。
“砰咚”,河纹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带着巨大的钩爪翻滚。“嘣”的一声,拉紧了哗啦哗啦作响的长度有限的锁链。骤然的减速让肉钩完全扎穿了河纹的身体,从后背穿入,胸口穿出,如同挂在铁钩上的猪排。
憎恶的肚子里一台绞机开始咔嚓咔嚓的收回锁链,拖着昏迷的河纹往回拉,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线。
“不!”缇娜撕心裂肺的高喊,就要翻过工事冲出去把丈夫抢回来,被眼疾手快的公爵一把抓住按在地上。
缇娜奋力的挣扎。
公爵死死的按住不放手,没有必要再付出无谓的牺牲了。公爵高亢的喊着命令:“保持阵型,不要慌乱,别跃出送死。”
憎恶等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人类冲上来抢救己方的勇士,扭曲的胖脸上,居然能够看出失望的表情。
憎恶抓起河纹,残忍的笑了。
它缓缓的张开那个被缝合起来的血盆大口,整个下巴都被撕扯得脱臼,露出满嘴粗长的獠牙,一把将河纹往嘴里塞去,猛的一咬。
艾莱尼·卡尔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在憎恶的牙齿几乎就要戳穿河纹的身体的时候,河纹笑了。
一团明亮的光罩顶起来,圣佑术!
憎恶枯朽的黄牙被坚硬的圣光护盾崩断了一嘴。
憎恶巨大肥胖的脸上显露出痴呆一般的迷惑。这可是它最后的最强大的底牌,类法术能力【肢解】:咬住一个目标,造成伤害。被咬住的目标不能移动、攻击、使用技能和物品,持续三秒钟。
怎么没有咬死这个人类呢?这不魔法。
憎恶最凶残的四板斧连击,全都被河纹骗出来了。脱离了憎恶控制的河纹大喊,“干掉它,它已经没有牙了!”
公爵立马反应过来,“守夜人,冲锋,消灭这个怪物,不要让它缓过气来。”
憎恶的魔法技能强大得过分,但是,代价就是漫长的冷却时间。这种恐怖的战争兵器的设计,就是为了应对战场撕裂阵型的需求,而不是为了钝刀子割肉一般的游走缠斗。
巨大的肉山被淹没在箭雨和魔法的光辉里,近战们持着盾牌围困骚扰着憎恶的突击,冷不丁的从后背刺上几剑,试图割断憎恶的脚踝。
虽然憎恶每一次击打依旧力道十足。可是挨了一下的人类毫不恋战,不给憎恶任何追击的机会,立刻后退到阵型后面,接受牧师们的治疗。
憎恶开始驱动肚子里的绞盘,打算回收好勾爪,勾射远程和牧师。可是公爵眼疾手快的一剑,把长剑当成钉子,从粗大的锁链扣环里插进去,钉死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绞盘卡死了,绞机的功率远远不足以拔起这个钉子。憎恶想要伸手去拔钉子,可是它太肥了,弯不下腰。肥硕的肚子又挡住了它的视线,两只短腿踢不中那小小的刚钉。
巨大的肉山终于承受了饱和的攻击,轰隆一声,带着隐士亚伯克隆比无尽的怨恨,垮塌砸夜色镇的门口。
整个小镇爆发了剧烈的欢呼。
河纹冲上肉山,用捡回来的长剑割下了憎恶巨大的头颅。
冲锋陷阵的河纹再一次成为了拯救人民的英雄。
阿尔泰娅·埃伯洛克欢呼着,忽然嫣红了双脸。
艾莱尼·卡尔文想奔向那个脚踩肉山巨大头颅的爱人,却看见了飞奔而去和河纹相拥一起喜极而泣的两个妻子,神情黯然。
她不能像她们一样,跟随这个男人,去世界的天涯海角。
今天,血乌鸦旅馆的大厅里坐满了庆祝的人群。
乔纳森·卡尔文借着干杯的机会,附耳对河纹说,“别太在意我的妹妹,她有时候生气过一阵子就好了。”
两个男人礼节性的拥抱一下,放开之后,乔纳森忽然大声的说,“嗨,你真的不打算加入我们么?我们必然可以把最后的黑暗驱逐出这个镇子。”
“除尽余恶!”
“我们放任那个老东西活太久了!”
人群此起彼伏的呼应着,呐喊着,发泄着憎恶带来的恐怖,宣泄着对制造这个可怕怪物的丑陋隐士的憎恨,完全忘记了他曾经救治过多少人,很多,甚至是免费的。
河纹借口醉酒,搂着女人,在男人们理解的哄笑中上了楼。
嗯哼,嗯哼。
次日清晨,从宿醉中醒来的河纹头一阵一阵的痛,掰开妻子们纠缠的肢体,打算去楼下喝一点醒酒的暖胃浓汤。
没想到艾尔罗·埃伯洛克公爵居然在楼下等他。公爵喊住了端着汤想要上楼继续昨夜缱绻的河纹。
“河纹,对吧。我的人告诉我亚伯克隆比已经消失了,他藏身的小屋已经成了血肉模糊的凶杀现场。现场残留有强烈的死灵魔法痕迹,似乎是失传很久的换心术。他的妻子伊莉莎的坟墓上的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周围散乱着新鲜的尸骨。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了。既然这件事情从你开始,也就在你这里结束吧。”
艾尔罗·埃伯洛克公爵递过来一份任务委托书,在河纹接过的时候,附耳低声说,“离我的女儿远点。”
【藏尸者的妻子】
任务需求
找到伊莉莎的坟墓,从她的身上取回藏尸者的心脏,把它交给艾尔罗·埃伯洛克。
任务描述
藏尸者是个我们经常用来吓唬孩子的故事里的人物。他曾是个善良的炼金师,但因为妻子伊莉莎的死而变得疯狂。为了让妻子复活,藏尸者用黑暗的魔法将自己的心脏放入了亡妻的胸膛里。
伊莉莎再次复活了……不过她也受到了诅咒,变成了一个食尸怪物,撕碎了自己的爱人。
他的心脏就是她全部的力量。找到他妻子的坟墓,把他那颗仍在跳动着的心脏拿回来,就可以打破他的力量。
任务奖励
【夜色镇徽记之盾】稀有
物品等级 35
副手
盾牌
661 盔甲
14 block
2 力量
7 耐力
耐久度 85 / 85
正好可以替代被击碎的镀金圆盾。
【荣耀衬肩】稀有
物品等级 35
拾取绑定
肩部
布甲
35 盔甲
7 智力
7 精神
耐久度 45 / 45
对玛雅来说属性卓越的护肩。
“你放心吧。”河纹把任务书卷起来,塞在衬衫口袋里,也不知道这个保证是指哪一件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你最好如此”,艾尔罗·埃伯洛克公爵最后警告了一句,起身离开了旅馆。
在乌鸦岭,河纹找到了隐士亚伯给她妻子准备的墓穴,一个没有墓碑没有棺椁的普通的小墓,只有新鲜的薄土覆盖。
河纹抡起铁锹,打断了亚伯给她留下的最后的安眠。
深爱着妻子的隐士,在奉献了自己的心脏之后,复活了她的妻子。她的妻子吃掉了他的尸体,两个死人从此你中有我,再也不用分开。隐士还用最后的魔法控制了两具骷髅武士,守卫妻子的安全。
缠着枯黄婚纱的艾莉莎抱着亚伯的脑袋,带着两具骷髅卫士,从墓穴里跳出来,张牙舞爪的要报仇。
而河纹,给这段凄凉而扭曲的爱,一个终点的休止符。
还摘下了公爵索要的,亚伯送给妻子的有魔法的心脏。
他们的一生,其实没有杀过人,做过恶,不过是偷了几个尸体而已,却依旧不为世人所容。
在乌鸦岭寂静的山岗下,多了一座小小的墓碑,是感怀与心的缇娜为那对悲惨的夫妇立起来的小小纪念。
旁边的墓穴里埋着伊莉莎没有心脏的破碎尸骨。
缇娜没有嫌弃脏臭,剥下她腐烂发黄发黑的婚纱,把被河纹砍得支离破碎的尸骨拼接起来,又给她套上一件新的洁白的婚纱,再把她死后都一直拥抱在怀里视如珍宝的丈夫的头颅轻轻的放回她干瘪的怀抱里。
缇娜用匕首在墓碑上刻了一行字,“这里埋葬着一对被世俗不容的恩爱夫妻。他们没有被死亡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