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第二天下午, 尤可可突然跑来三班场地找丁羡。
丁羡当时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主席台边上, 双腿曲起, 作业本垫在膝盖上写一会儿要发的运动会通讯稿, 尤可可在她身旁坐下, 大方地打了声招呼:“hi~”
丁羡转头看她, 小声回:“hi~”
尤可可突然一笑, 自然地跟她攀谈起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那天跟你一起的女生呢?”
丁羡咬着笔,转回头,“在那边打牌。”
尤可可顺势往过去, 孔莎迪正搭着宋子琪的肩,坐在一堆男生中间吆五喝六地跟人打牌,还有对面的周斯越, 穿着一身红色的篮球服, 露出干净的手臂和小腿,肌理顺畅, 笑容乖张。
他们打得是双扣, 孔莎迪跟周斯越对家, 互相嫌弃, 一边打一边窝里反, 结果连输了好几把。宋子琪在一边乐得不行,一边还怂恿着孔莎迪, “干得好。”
孔莎迪本就心情不好,又连输了几把, 不爽的很:“走开, 烦不烦。”
周斯越对输赢倒是看得很开,神情一直淡淡,偶尔跟宋子琪说笑。
孔莎迪这姑娘好胜心强,哪时输过这么惨,心想一定是周斯越态度吊儿郎当的原因,于是就急吼吼:“周斯越,你认真点儿打行不行?”
周斯越莫名吃了一枪,倒也没生气,老神在在地看着她:“讲道理,我要是认真打,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这宋子琪是知道的。
周斯越打牌很少会输,他会记牌,出到最后,四个人手里剩什么牌,他都一清二楚。
孔莎迪哼声,摆出老娘不信的架势,你会记牌,你倒是记给我看看。
本来这事儿倒没什么,但因为以前皮,没事就跟宋子琪蒋沉一帮人打牌,后来蒋沉打牌老输钱,就开始偷家里的钱,结果被蒋沉父亲抓了个现行,才知道这小子打牌输了钱,就拿家里的钱填补生活费。
后来蒋父找到周父,委婉地转达了这事儿,周斯越当晚就挨了好一顿打。
要他保证以后不跟蒋沉打牌,后来无意中又得知这小子会记牌,又怕对孩子矫枉过正,出去学坏染上赌瘾,告诉他偶尔娱乐玩玩可以,但不许记牌。
有些东西,一旦尝过一次甜头,之后就覆水难收了。
人都有贪念,最可怕的是,这种念头,往往在你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出现。
这时,主席台上刚好响起了广播。
“请参加一百米决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话音刚落,班长在主席台下冲三班的同学招手,“让周斯越和刘小峰赶紧下来。”
宋子琪忙开始收牌,“行了行了,百米决赛开始了,咱先陪斯越去比赛。”
孔莎迪把牌一丢,“我不去。”
周斯越笑了下,“行嘞,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说完,看了眼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刘小锋说:“走。”
“好。”
两人朝丁羡和尤可可坐着的台阶过来。
尤可可忽然收了收腿,又把头发捋到耳后,整个后背都莫名紧张起来,气氛感染强烈,连丁羡都莫名紧张起来了。
太阳晒得莫名刺眼,丁羡觉得隐约能看见少年腿上一些汗毛,恍惚间闻到了荷尔蒙的气息。
“等下。”
两人快到台阶口的时候,听见刘小锋喊了句。
周斯越:“怎么?”
“我去看看我的通讯稿写好没?”
“通讯稿?”
刘小锋有点不自然地挠了下后脑勺:“对啊,你同桌儿说给我写个通讯稿,我去提醒她一下,别给我忘了。”
“……”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周斯越不耐:“快点。”
丁羡看到刘小锋走过来的时候,周斯越站在围栏边上,把脑袋别过去看向跑道上,留了个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的后脑勺。
“通讯稿写好了吗?丁羡,我要去比赛了。”
丁羡回神:“啊,马上,还有一句话,我等会去交。”
刘小锋一乐,高兴得不得了,“好嘞,谢谢你啊。”说完要转身,随后又不确定地问了遍:“真的是写给我的?”
丁羡莫名,一点头:“对啊。”
本来就是老班的任务啊。
刘小锋乐滋滋的走了。
丁羡莫名其妙,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尤可可洞若观火,看着少年精神的背影,看着丁羡啧啧两声,“这男生喜欢你哦。”
噗——
半口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少女,你脑子里能装点别的东西嘛?
尤可可望着她咯咯发笑,“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恋爱?
丁羡忙用手擦了擦嘴角,“你不要胡说了,我要写稿子了。”
尤可可哈哈大笑:“真纯啊你。”
其实尤可可身上并没有那些咄咄逼人的气质,相反,这个姑娘很好相处,也不奇怪男生们都喜欢她,丁羡在感情上,并不排斥尤可可。
可有些女生就特别排斥尤可可,因为她换男朋友的速度,还有不少女生在背后给尤可可取了一个很难听的外号。
但照旧不妨碍男生喜欢尤可可。
尤可可在某些方面上跟孔莎迪有些相像,但她比孔莎迪活得更潇洒。
正因为是这样的尤可可,丁羡更坐立难安。
这两晚,她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情书的事情,她当时只是怕周斯越看到情书被撕碎了产生误会,她也无法跟尤可可解释,更不愿意把莎迪扯进这件事来。
或许其实当初把撕碎的情书直接递给周斯越,说一句对不起,我不小心扯坏了。
也会比现在的局面好。
可说完呢?
周斯越会觉得她是故意的还是真“不小心的”?
确实,她为了掩藏自己的小心思,做了一件对尤可可最不道德的事情。
“请参加一百米决赛的男同学赶紧到检录处检录,通讯稿还没有上交的,赶紧交到主席台。”
广播又重复了一遍。
丁羡如梦惊醒,对尤可可说了句:“你等下我,我去交完稿子回来跟你说。”
尤可可笑着点头,耐心地等她:“好。”
……
操场上,周斯越跟刘小锋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刘小锋在班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跟周斯越这样的数学大神在一起聊天,对他还挺敬畏的,没两句话就扯到数学上。
周斯越这人随和,跟谁都能聊,刘小锋说什么,他也都答。
刘小锋逮着机会就跟他取经:“我听说你们竞赛班数学都学到高二下了?”
阳光刺眼,周斯越眯着眼散漫地走着,漫不经心地低头嗯了声。
刘小锋哇了声,“怎么样?高二数学会不会特别难?我感觉这学期的课我都有点负重不了。”
周斯越侧头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数学还行么?”
刘小锋一愣。
大神什么时候关注到自己了。
开学才没一个月,他居然知道自己数学还行,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有点脸红:“但感觉跟你还是差一截儿。”
周斯越轻笑了下,不接茬儿。
刘小锋支吾道:“你……同桌儿数学好像也不错。”
“一般吧。”
周斯越实诚地回答。
刘小锋:“你看她好像作业本上好多难题都会做。”
周斯越狐疑瞥他:“作业本?”
刘小锋一慌,似说漏什么,忙摆着手说:“你可别乱想,我只是好几次在数学老师那里听老师说到她。”
两人很快走到检录处,男生组已经开始检录了。
检录处有人拎着板子过来,跟周斯越聊了一会儿,等那人走了,周斯越才一边做准备活动,一遍问刘小锋:“老师说什么?”
咦?刘小锋以为他被人茬忘了,没成想还记着。
“就说她数学成绩进步挺大的,这次摸底考考得好像也不错。”
……
丁羡回来的时候,尤可可果然还没走,正倚着栏杆往下看。
百米比赛的起点已经开始有人在做准备活动了。
丁羡走过去,站到她身边,“你们班有人百米决赛么?”
尤可可点头:“有啊,我们班有个体育特长生,田径校队的。”
“你不用回去加油么?”
尤可可笑:“在这儿加就行了。”
“好吧。”
一场秋雨过后,秋老虎带着爱意回温。
太阳高晒,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塑胶味,足球场地上没一棵草,全都歪头耷脑,一如此刻观众席上的丁羡。
尤可可今天索性穿了件无袖,下面是啦啦队专用的小短裙,没多少布料,刚好遮到大腿根部过。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
她的腿是罕见的直,就跟两个筷子似的,直直的立着。
尤可可双手搭在栏杆上,侧头看她:“你刚刚说要跟我说什么?”
“下面要进行的是女子百米决赛,请在跑道上的同学尽快离开。”
广播里又传来。
丁羡低头,勇气灌顶,攥紧了拳头。
尤可可半开玩笑地看着她:“你不会私吞了我的情书吧?难道你也喜欢周斯越?”
丁羡惊慌抬头。
尤可可见状,忙说:“好吧,你别紧张,我开玩笑的。到底什么事儿?”
“我不小心把你的情书撕碎了,我又……”
“又怎么了?”
“又帮你重新抄了一份。”
她彻底跟自己认输。
尤可可:“也就是说,你看了我的情书?”
“……对不起。”
尤可可又笑:“我写的怎么样?”
“……”
哎?
丁羡朝她看过去,尤可可毫不在意:“随便了,反正也不是我自己写的。”
……
“虽然你不在意,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撕碎的,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信笺,真的,对不起。我很愧疚。”
“愧疚啊?”尤可可饱含笑意地看着她:“愧疚那就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以后我中午来找你吃饭好不好?”
啊?
“找我吃饭?”
尤可可点点头:“对啊,找你吃饭。”
“你们班的女生呢?”
“我不喜欢她们。”尤可可直接的说。
“好……吧。”
见她点头,尤可可爽快的一笑,转回身,倚在栏杆上,朝起跑线一指,“男生组开始了!”
三班决赛进了两个男生确实让其他班的同学压力倍增,班长带着一帮同学已经在观众席上等候呐喊助威,女生蠢蠢欲动。
“周斯越周斯越。”
听见声响,尤可可回头看了眼,大约是瞧见两位女生的长相一般,构不成威胁,又淡淡然转回头。
随着“砰”一声枪响。
那边的八道人影如离弦之箭,丁羡听见耳边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
“周斯越!加油!”
哎哎哎,你是十班的,你加错油了吧?
尤可可丝毫不在意周围七七八八的目光,继续卖力地替她们喊着加油,一声比一声卖力,一声比一声入耳。
“……运动场上狂奔的健儿,你们不被鲜花围绕,是见惯了风雨的彩虹。三班的健儿们,你们是我们的骄傲,刘小锋,加油!”
通讯稿是丁羡刚写好送过去的。
尤可可:“你写的?可以啊,比我那封情书好多了,下次交给你了啊。”
“……”
比赛结束。
十班的校队第一,周斯越第二,刘小锋第五。
尤可可骂了句狗屎,气哄哄去找他们班的校队算账了。
丁羡站在观众席上,看见杨纯子在终点递了瓶水给周斯越,那人接过,没喝,往头上浇,金闪闪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他宽大的球衣里。
梦里,现实里。
似乎都说明了一个道理。
你身边的人,是谁,似乎都不会是我。
丁羡提前回教室收拾了东西,她得到刘江的允许,可以提前一天回家,踏上去上海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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