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位公公倒是个和蔼人,我还以为你这丫头到了别人家,得给人添不少麻烦呢。”
梁晗听的下巴都快掉地上,猛的一回头看向顾祈晟,后者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和蔼人?谁?顾浩达?她那个总是板着一张继父脸的公公?爷爷确定跟她说的是同一个人?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啊?啊!”梁晗尾音硬生生转了一个调,干笑着开口:“我早说啦,没有惹事,我都二十五岁了,都嫁了人了,不是小孩子了,爷爷,你非要瞎操心,现在放心了吧?可以安心养病了吧?”
梁远山没说话,但是梁晗看得出来,他眉眼间的郁色消下去不少,也没有之前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看老爷子这幅模样,梁晗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梁远山今年已经将近八十高龄,要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就享清福了,可是因为自己父母英年早逝,梁庆和又是个窝里横的,没有半点心肝,自己这个孙女又不争气,总是让他操心。
活到这个岁数,虽说每年都讲长命百岁,可是梁远山这么活着,恐怕并不比死了好上多少……
常年住院,三天两头就要打针续命,半个月就得来上一次手术,余生基本就算是困在一间小小的医院,周围都是监控仪器,预防病发……
梁晗咬着唇,不想让梁远山发现自己的难过,肩膀突然被人搂住,她转头,顾祈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从房间出来,护士长手里拿着病历本,看向梁晗:“梁小姐,很抱歉,我们还是得给您下这个通知,老爷子近来身体越来越差,哪怕用最好的药,恐怕寿命也不会超过一年。”
顾祈晟胳膊一痛,梁晗抓着他的手,因为用力,指甲深深的掐了进去,他皱了皱眉,任由她抓着。
“不是说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吗?之前你们不是说,调养好的话,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梁晗说的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甚至语气还有些冲,护士长并没有生气,她在医院这么多年,每天都得看一遍生老病死,对于家属的情绪,向来共情能力很强。
“老爷子心态很好,其他都算不了大毛病,就是他的肝衰竭,现在用的药都产生了抗性,作用越来越小……”
护士长的话像是一记重锤,将梁晗直接震懵了,一年时间……她从来没觉得一年时间这么短过。
护士长又喊了几声,都没让梁晗回过神,顾祈晟看着梁晗,冷硬的面上出现了类似悲悯的漠视感,将人环到自己怀里。
“哭吧,没人会看见的。”
梁晗埋在顾祈晟怀里,从刚刚开始乱糟糟的耳边突然安静了一秒,顾祈晟声音送了过来,眼角有冰凉的液体滑落,但又很快被顾祈晟的衬衣衣料给吸收干净。
护士长摇了摇头回了自己工作位,给出空间让梁晗发泄情绪。
顾祈晟默默站着,不动如山,怀里的女人安静极了,若不是胸前的湿意提醒他,他恐怕会以为梁晗只是累了,借他的胸膛靠一靠。
等梁晗发泄完,顾祈晟姿势都没变过,没有半点不耐,眉眼半垂着,站在灯下,有种莫名的冷清感。
“顾祈晟。”
“嗯。”
“我好累。”
顾祈晟这才动了动身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梁晗顺从的被他带走,像是一个被剪碎再拼凑起来的布娃娃。
顾祈晟看了一眼睡在副驾驶上一脸安然的梁晗,并没有出声打扰她,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梁晗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她做了很多梦,梦里她很清醒,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不过是个虚幻的梦境,她看着五岁的自己玩着自己的玩具,爸爸妈妈在厨房拌嘴,房间里飘着午饭的香味,其中洋葱炒蛋的味道最为明显。
但是那时候,她不爱吃洋葱,她爱冰淇淋。
她拿着自己的玩具,跟自己的玩伴一起玩着过家家,玩伴似乎是个小胖子,不怎么说话,对她却很好,只是梦里看不清脸。
再后来,她长大了,梁庆和带着梁安琪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过来跟自己父亲说话,爷爷就坐在最上面,看着自己父亲和梁庆和说话时脸上满是欣慰。
尽管知道是梦,梁晗还是忍不住拼命的大喊,让父亲小心,梁庆和根本没安好心,取消去土耳其的计划!
可是没用,镜头一转,就是她做了好几年的噩梦,父母飞机出事,梁庆和一家在父母灵前哭的肝肠寸断,爷爷经受不住打击一下老了十岁,晕了过去。
她看着角落里的小女孩,那时候她才刚大学毕业,从梁家的小公主变得一无所有。
“醒了。”
梁晗从噩梦里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车灯啪的一声亮了起来,顾祈晟清冷的声音从旁边飘到她耳里。
“我睡了多久?”梁晗起身,揉了揉眉心,这一觉睡的她异常疲惫,不像是休息,反而像是跑了八百里,浑身无力,头疼欲裂。
顾祈晟给她递过去一瓶水:“才几个小时。”
梁晗将车窗摇了下来,喝着顾祈晟帮她拧开的水:“怎么不叫我?这是哪?”
从医院出来,还是中午,如今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梁晗朝四周看了一圈,大致能看出来这应该是一个山顶,她微微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的星星,月亮也似乎近的一伸手就能摘下来。
人在面对大自然的广袤无垠时,自身的情绪总能被缩小许多倍,梁晗看着这些星星和月亮怔怔出神,脑子里空洞洞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顾祈晟将前车灯打开,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靠着车身:“这是C&K三年前承包下来的项目地,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计划有变,这座山被承包下来,但是并没有派上用场,只能一直被废弃在这。”
梁晗也跟着下来,因为有车灯,还能看清全貌:“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