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苏筱玥虽然安静内向但并不阴暗沉戾,相反她具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对小动物有天然的亲近之心,即使一再遭遇追杀而惶恐并变得小心谨慎,但她想到躲避危险的方法也只是下班后留在市局提高安全,而不是暴力地反击。
所以林晖既不相信她杀罗菲,也不相信她会为了罗菲而去杀害他人。
三年前的路瑶和三年后的苏筱玥不过是换了个身份的同一人,但不同身份的同一个人,前后性格迥然不同,究竟是什么原因彻底地改变了她?
林晖用力揉了一把头发,他的脑袋里乱成一团麻,或许换一个人,他的思维会清晰敏捷,但现在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爱上的那个女人,他终是做不到不带任何情绪地去冷静思考。
他将杯子中已经凉透了的柠檬水一饮而尽,摆手拒绝了殷勤前来续水的服务员。
明天去福利院看一下吧,去了解一下苏筱玥小时候生活的环境,或许能揣测出一些她成长的经历和心理历程。
林晖无意识地转着桌上的空杯,抬眼看已被夜幕笼罩的窗外街灯下匆忙来去的人和摁着喇叭一闪而过的车流突然就不想动弹了,远离凶杀、尸体、罪犯、枪弹等一切危险阴暗的因素,这平凡的喧闹也是如此的幸福怡人。
因这平淡的幸福让他不可遏制地想念起苏筱玥来——
此时的她在干什么?是留在市局还是回到了他的家。
林晖突然非常强烈的想听见她的声音,即使他刚才还在分析她、剖析她的心理变化历程,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此刻浓郁的思念。
他拿出手机看着空白的屏幕,倏然反应过来他离开了一天一夜,她依然没有主动联系过他,甚至一条短信问候都没有。
林晖一个人坐在幽静的咖啡厅,在悠扬的钢琴伴奏音中翻涌起满腔的酸涩。
在这一场感情的追逐中,他始终是追着她跑的那个人,她不拒绝也不回应,不热情也不冷漠,不矫情也不做作。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不像周卫威,遇上了无意的落花,他相信她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就是有力的证据。
但她从来都不曾真正向他敞开心扉,她的心被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给遮挡住了,让她不敢对他毫无芥蒂地敞开。
林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她彻底对他开放心房的时刻。
这不影响他此刻想听听她声音的冲动和行动。
他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响一声后就被接通,电话里是她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林晖?”
他的心一下子就被一种叫温情的情绪包裹,轻轻“嗯”了一声,“是我,你在哪儿?”
他仿佛听见她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何副把你的命令转达给我了,我不想麻烦他们,下班就留在局里了,你满意了?”
即使隔着电话,林晖也听出了她声音中爱娇带嗔的口气,他的心热烘烘地暖了起来,不自禁的声音就又柔又轻:“嗯,知道你听话,我办公室里有我午休时常用的毯子,晚上你盖上,别感冒了。”
她在那头低声“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明白那条他常用的毯子上有他的味道,她能睡得安稳些。
苏筱玥抿着嘴唇,手机都捏出了汗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却又害怕他挂电话,就那么默默举着手机,仔细地去捕捉电话里的声音。
林晖听着手机里她细微的呼吸声,心中满是甜蜜的幸福,低声“嗯?怎么不说话了?”
过分紧张的苏筱玥根本没听清楚他的话就脱口说道:“你别挂电话!”
林晖无声地笑了起来,声音柔成了一汪水,“我不挂,想我吗?”
电话里又是沉默,林晖顾自说道:“我想你了。”
林晖靠坐在卡座上,耳朵贴着手机听她的呼吸声,眼睛却看着窗外一对年轻的恋人正在树影下旁若无人的亲吻,街对面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的霓虹灯成为他们的背景,衬托出都市里最平凡的两个恋人激情迸发的深情时刻。
他想,她若能这般毫无顾忌回应他一个吻,那是不是他心动的一种奢求?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蚊蝇般低弱声音:“我也想你。”
林晖刚刚隐约而起的失望就像霜雪逢春转眼间化为乌有,只余一腔柔情无处安放,便柔了声音哄她:“我出差,最迟后天就回来了。”
“嗯。”她在电话那头乖巧地应,这边在警局号称铁血硬汉的林晖变身宝妈殷切地叮嘱:“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要一个人离开局里,听见了吗?”
她又乖乖应道:“知道了,你在哪儿?”
林晖顿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我在汉源市。”
“哦”她仿佛并没在意地叮嘱道,“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
对于一个刑侦警察来说,安全最重要。
林晖唇角带着笑,“我知道了,我没在你身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出去。”
她轻轻笑了出来,但还是应了声“好”。
两人又不着边际地聊了会儿甜言蜜语,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苏筱玥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又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赵鑫的电话打了过去,挂断电话时,她脸上的血色已褪得干干净净。
林晖独自坐在咖啡厅,心里满潆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甜蜜感,这种情感在他三十二年的岁月中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过往几十年的成长历程中,他对或娇滴滴、或端庄、或造作的女人全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别说爱情,连脆弱的塑料友情都没有。
林晖甚至一度如他妈李黛女士那样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但对着或强悍、或清秀、或儒雅的男人们,他一样死水无澜。
直到遇见了苏筱玥,他才明白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直男,只不过在过去三十多年的时光里没曾遇上对的那个人,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