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猎人学院的资助下,我的母亲与妹妹得以维持最基本的住院费用,但我还是想让她们尽快享受顶级的疗程,所以才拼了命地赚钱,哪怕每天只能赚几十枚铜币……也总比没有好啊!”
韦蒙表情黯淡地说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耶尘听完,陷入了沉默,没想到自己眼前这位日常大部分时间都在嬉皮笑脸,大大咧咧的舍友,竟然有着如此沉重的过去。
“那么……你今天收到的信件,上面写了什么?”不语良久,耶尘又是出声询问。
韦蒙咬了咬下唇,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微微握住。
“我母亲的病情又恶化了。”
话落,韦蒙将酒杯中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又起身去柜台那里续了一杯。
耶尘原本以为韦蒙伤心落魄的理由乃是恋情不如愿之类的琐事,想不到事实起因竟然如此严肃,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望着坐回座位上的韦蒙,将盛满的酒杯再次咕噜咕噜饮下肚。
虽然耶尘不能在此刻给予韦蒙实质性的帮助,但韦蒙向耶尘发泄了一波自己闷在心里的疙瘩,心情倒也感到畅快多了,接着开口问耶尘吃饭没有。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韦蒙转而向酒馆的伙计叫来了两份炒饭。
“行啦,听我唠叨这么久,辛苦你啦,这顿饭我请。”韦蒙指了指桌上的炒饭,苦笑着说道,转头就要向酒馆伙计付钱。
“不,我来吧,你还是老老实实攒钱,少来这种场合挥霍了。”耶尘说完,即是抢在韦蒙前面,向伙计递去了对应的铜币。
韦蒙见状,愣了愣,旋即面带感激地向耶尘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嘿嘿,其实我在这家酒馆里并没花多少钱。因为今天是蜂巢酒吧的畅饮日,所以只要买上开头第一杯酒,就可以无限续杯,虽然只限于最廉价的便宜货,但倒也足够了。怎么样,耶尘,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喝个痛快啊?”
“不用了,酒精摄入过多会麻醉神经,最好别沾。”
耶尘摇了摇头,转而往嘴里送了一口炒饭。
“这里是城镇,又不是战场,怎么老是这么较真呢……”
韦蒙疑惑不解地嘀咕了一句,伴着酒水吃了几口炒饭,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兴致勃勃地向耶尘发问道:“对了,耶尘。其实我一直有件想问你的事,憋在心里好久了。正好我刚才和你说了那么多关于我的,所以现在也该轮到你了对吧?”
耶尘将咀嚼好的炒饭吞咽下肚,无所谓地回了一句:“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韦蒙略微犹豫了一会,终是以好奇的腔调开口:“耶尘,你之前强调了好几次……你对男女之情没兴趣……我很你是认真的么?”
耶尘果断点头,表达了肯定。
韦蒙脸色有些尴尬地怪笑一阵,支支吾吾地问道:“那我原因是什么?”
“该不会,你是个同志……”
他话说到这,突然从桌对侧的人影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涌来的寒气,当即神情慌忙地收回了那后半句猜测。“哎哎,你别生气,我就是胡乱开个玩笑嘛!”
耶尘冷冷地瞪了韦蒙一眼,但也不打算和他计较这种无聊的笑话,将悬停在半空中的餐勺微微放在盘边,而后语气平淡地给出了回答。
“我的家人全部被深渊夺走了,我想要替他们复仇。”
“而一个复仇的人,不需要新的家庭,因为这会成为负担。”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必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我就要做那个永远光脚的。”
“这样一来,我才会在复仇路上无所畏惧,哪怕未来某天惨死在迷宫当中,我也能够因为毫无留恋而死得心安理得。”
韦蒙听了耶尘的答复,呆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他先前完全不清楚耶尘的过去,而如今通过对方这短短几句话,韦蒙算是彻底明白了。
原来,耶尘就是先前自己说的第四种动机人群。
因为渴望复仇,才想要成为奥灵猎人。
而后,摆脱呆滞过后,韦蒙又陷入了纠结,握在手里的酒杯也不知道该送到嘴边,还是该放在桌面,就这么僵硬地悬停在了半空中。
他没想到,原来耶尘的遭遇比他还要严重。
韦蒙至少如今母亲和妹妹尚且在世,但是耶尘的家人却是全部不在了,只留下他一人进入圣光净土,孤苦伶仃地独自生活下去。
心想至此,韦蒙的内心突然感到十分愧疚,觉得自己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是掀开了耶尘惨痛的伤疤,随后悻悻地道歉起来:“抱歉,我好像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耶尘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韦蒙脸色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通常来讲,他现在应该奉劝耶尘几句“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点吧”、“人不要被过去所束缚,充满仇恨的人生太悲哀了”“你逝去的家人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生活的,所以不要这么悲观”等一系列开导语录。
但韦蒙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明明不了解耶尘的家人以及耶尘的心情,说这种话未免显得有些居高临下,无脑草率,所以最后也只能作罢,试图将话题朝轻松的方向引去。
凭借醉酒的大脑思考一通后,韦蒙最终只能挤出这么一个新的话题。
“对了,耶尘,你的身手与技术这么厉害,都是你家人教的么?”
耶尘脸色略有缓和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叫他老师,除了马术以外,我所掌握的一切知识与技巧,都是老师教给我的,他也曾是一名奥灵猎人,我从五岁起,就一直在他的指导下进行着修行。”
韦蒙脸色一懵,不禁发出了惊呼。
“五岁就开始练了——!?”
“这也太恐怖啦……怪不得你各方面都这么强!”
“想必,你那位老师也十分厉害吧?”
耶尘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起来,似是回想起了过去的美好记忆,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与钦佩。
“是啊,老师他确实很厉害,恐怕我这辈子都强不到他那种程度……”
韦蒙的兴趣被耶尘这番评价再次点燃了,忍不住又追问起来。
“这么夸张?比你进入圣光净土之后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强?”
听了这个问题,耶尘忍不住低头思考了一阵子,给出了有些含糊的答案。
“算是吧……”
不过,耶尘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那位银发独眼的老人,随之又在答案后头补充了这么两个字。
“应该。”